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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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希望的田野

    大山离开了槐花树前,在鹭河老街喝了两碗水酒后才回刘屋。大树问大山,怎么就回来了?又喝多了吧?

    大山说,大哥,没喝多少,就喝了两碗水酒。

    “快去田里看看满红,这次涨大水,满红掉进河里,险些要了一条命,禾苗也受损了。”

    “大哥,你说点好听的行不行,我家红仔福大命大,造化好,现在还好好的。”

    “我是关心你们才会说,要不是你是我老三,红仔是我侄子,我一口唾沫都懒得吐,一个屁都不愿放。”

    正说着,满红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满红见大山回来了也问同样的问题:“爸,您怎么就回来了。”

    “你外婆摔跤了,你妈在那边照顾,我过来看看你在家里怎么样了?”

    “爸,这不好着嘛,刚刚从田里回来,村里的干部帮我打理农田呢。”

    大山上下左右打量着满红说:“啥?村干部帮你打理农田?你是啥级别,村干部要帮你?”

    “我啥级别也没有,只是前几天鹭河涨大水,把我的禾苗给冲毁了一部分,这不,刘书记就带人来帮忙清理田里的沙子和疏通沟渠了嘛。”

    “原来是这样,现在的村干部比以前可好多了啊。”

    大山、满红回了家里。大山在家里这看看,那看看,发现家里比以前整齐干净了不少。

    大山说:“红仔,你过来。”

    “爸,怎么了?”

    “你来看看我们家这栋房子,对面就是小布坑,当年盖房的时候,地理先生说,房子大门朝小布坑,日后家里红红火火,必出大学生,你看,你哥不就念大学了嘛。说到你哥,我当时盖房子的时候就想好,我不像其他人一样老思想盖四间三厅的房子,我相当于盖了两栋房子,这边是你的,那边是你哥的,我就想着以后你们长大了省去分房的烦恼,堂仔是哥哥,理应在左手边,你是弟弟在右手边,左手为大嘛。可是现在倒好,你哥哥到城里去了,他说他将来不要鹭河的房子。我和他说,你现在不要可以,但以后老了总要落叶归根吧,你在鹭河有一套父辈留下来的房子就有根啊。堂仔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再没和我说要不要房子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想啥,我清楚得很。不过,现在你要在家里做黄元米果卖,我也赞成,我觉得这栋房子你也用得上。”

    “爸,对面的小布坑树木葱郁,的确是个好地方,家里的房子我都想好了怎么使用了,您看这里,我打算用作我的办公室,过阵子我买套沙发、茶具、办公桌椅放这里,以后这里就用来会客、办公,联络客户。这个大厅和房间连在了一起就用来当生产车间,房间我用来放置打黄元米果的机器设备,大厅我用来晾黄元米果、打真空包装、装货发货。院子里我装一个蒸汽锅炉,用来蒸大禾米,家里的厨房我就专门用来熬制黄元米果需要的碱水。您说给我盖的那栋房子,我想用来做黄元米果文化展厅,里面陈列黄元米果的制作流程,如种植大禾米、蒸大禾米、熬制碱水、碾槐花粉、打黄元米果、包装销售等,我前阵子到市里给我的黄元米果注册了商标叫‘鹭河人家’,这里还要陈列鹭河人家黄元米果的历史故事、品牌价值、客户展示等内容。我还差一个烧黄元灰的地方,我想到家门口盖一个小房子专门用来烧灰。哥虽然说他不要家里的房子,但我暂时先用着,以后哥要回鹭河来生活居住,他的房子我再给回他不迟。”

    大山说:“你计划好了就可以,你哥不会计较的。”

    满红走到院子里说:“爸,我们家的院子比较大,我还打算弄两个石臼放在这里,我还要请村民表演鹭河传统的打黄元米果民俗表演。到时候,客人上门来购买黄元米果还可以看表演,也可以参与制作黄元米果。”

    大山说:“好,好。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黄元米果可是我们客家人的宝贝啊,相传,宋朝的时候,知军在这里剿匪,当年土匪都躲在山上,天下大雪,十分寒冷,眼看双方对峙一个多月,再不打败山贼官兵就要失败了。这位知军想了个办法激励众位将士,他说,只要攻下这个山头,剿灭那些山贼,我给每位将士奖励一谷萝担黄金。大家听后,士气大增,一鼓作气,一举拿下了叛军。该到了知军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可是哪里有这么多黄金呢?知军灵机一动,他带领将士在城郭外打黄元米果,给每人发了一担黄元米果。他说‘我们这里的人把黄元米果比作黄金,我说话算数,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担了’。黄元米果金灿灿,吃起来有嚼劲,大家都喜欢,也就接受了这份奖赏。知军担心山贼卷土重来,命令将士七八个人为一组,围着石臼敲打米果,打米果的时候发出“嘿呦哈哟”的声音,数万将士一起打米果,场面十分壮观,打米果声音震耳欲聋,山贼以为知军又要发起进攻了,吓得仓皇而逃,再不敢来犯。从此,我们这里就有了围着石臼打黄元米果的习俗,后面人们发明了机器,就用机械代替石臼打黄元米果。知军还命人将黄元米果刨成一片片晒干,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煮着吃,这就叫火锅黄元米果。”

    满红说:“爸,您讲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听过,实在是太珍贵了,我都要记录下来,将来制作成展板,放到我那个小展厅陈列起来,以后条件成熟我再到城里开一家“黄元米果火锅店”。”

    满红嘿嘿地说:“我还得将家里粉刷粉刷,地面涂点漆之类的。这里只是我过度用的场地,将来规模做大了,我还要买地皮盖厂房,把我‘鹭河人家’的黄元米果卖到BJ、上海去。”

    说干就干,满红买来了红砖,水泥、沙子、石灰等,还请来了泥匠师傅开工。满红和刘屋人说:“这次盖小房子,是个小工程,我全部包给了泥匠师傅做,就不劳烦大家来帮忙,也不要准备‘接茶’了。”

    刘屋人说:“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情和我们不一样了啊,一个人种这么多田,连镇里的书记都晓得了,还去田里看望慰问红仔了,盖个小房子也不需要我们帮忙。”

    有的村民说:“时代在进步嘛,我看红仔做事还可以。”

    有的村民说:“什么可以不可以,还不是在家里拖着父母、耗着亲戚朋友。”

    有的村民说:“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我看红仔抓得到老鼠。”

    盖小房子的同时,满红带着大山去看他的大禾米种植基地,眼下庄稼正在抽穗了,出穗的稻田看上去青黄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种植基地的木牌子插在稻田,让满红的稻田显得与众不同。微风吹过稻田,稻浪此起彼伏,满红的稻田犹如一块巨大的铜镜,闪闪发光。

    大山俯下身,看了看稻穗说:“你小子,第一次种田能种成这样,很不错嘛。”

    满红说:“爸,丰收没问题吧?”

    “你说我和你妈都十来年没种地了,你倒好又捡起我们丢掉的锄头来了,不过说实在的,你比我当年种的田好。”

    “我可是有高人指点,施肥、打药、除虫,样样都得学习啊。”

    “你小子知道拜师学艺了,比我当年种田聪明多了。”

    满红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了大山,两父子将镰铲架在田埂上,坐在镰铲把上抽烟聊天,两父子看着眼前长势喜人的稻田,顿时陷入无尽的遐想。

    满红说:“爸,你看这二十亩地,一下就有成就感了,这就是所谓的‘希望的田野’吧。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收割了,到时候几百担稻谷有得忙了,你和妈就不要去县里了,干脆在家里和我一起打黄元米果,虽然现在事业刚起步艰难。但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有商有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总比我一双手干活好啊。”

    “红仔,我们家祖上世代务农,你太公当年就是贫下中农,靠给人做长工、拾猪粪为生,共产党来了后,你太公就翻身做主了,你太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你爷爷,一个是你小爷爷,可是家穷,养两个孩子困难,后面就将小爷爷过继到了瑞峰山脚下给人做了继子,两兄弟就此分开各自起家。你的亲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留在了刘屋,后来他当过生产队队长,但那不是官,和村民一样,天天要劳动,天天为生计发愁。你爷爷给生产队犁田,像你这二十亩地,他至少要犁个十天八天的吧。家里就靠这点田土,生活哪能好到哪里去。我和你叔伯几个也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你大树大伯聪明,读书的时候成绩好,老师喜欢他,见他辍学在家都跑到家里来给你爷爷做思想工作,你爷爷答应老师让大伯去念书,大树不负众望后来上了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可是他看家里困难,认为劳动大学读出来还不是要劳动啊就没去读,后来也在鹭河种地,后来你大伯就说,当时要是去读了就好了,村里谁谁读了劳动大学现在在市里搞了个科长,据说马上要提拔副县级干部了,要是他去读了,最起码可以不要天天到田里搞泥巴了,日子总比现在好过。我就和大树说,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妈,儿孙满堂,人呀要学会知足,不然怎么常乐呢。你大伯说,想不到你大山一酒鬼还能悟出这个道理。你二伯大林脑瓜子好使,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娶了一个县领导的女儿当老婆。我们几兄弟分家后,他就不种地了,跟着村里的石鸟学武术,跟着他学做生意,第一个在鹭河做收废品生意,生意做大了不收废品了,改收报废车辆了,据说现在县里的报废车基本上都是他在做,二哥现在进了县城,在城里生活好了,至今都不回鹭河了。我老三没什么文化,只有一身的蛮力,我就去打工,我承认我喜欢喝点酒,可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回你那黄元米果,黄元米果可是我们客家人最爱吃的糕点,在我们鹭河,改革开放后就有人将黄元米果挑去县里市里卖,世代都卖黄元米果,现在都给自己起名字叫什么世家黄元米果了。”

    满红说:“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我们这代人没有你们以前苦,但是要做出一番事情就要吃苦。你不是常说‘好人难中出,难中出好人嘛’,就是这个道理。哦,你说的世家是曾书记吧,他可是鹭河的乡村明星啊,现在还当了他们村里的书记,我以后要是干好了,绝对不会比人家差,他叫绍坤世家黄元米果,我就叫鹭河人家黄元米果,我就要以他为目标,将来超过他。”

    大山说:“你小子口气可不小,我和你妈留下来帮你,你可要争口气。”

    满红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父子俩坐在田埂上,坐在稻田间,吸着香烟,燃放的香烟一阵阵飘进稻田,远远看去,香烟袅袅,倒也成了一道风景。

    大山说:“时候不早,我要去老街喝碗水酒。再不上街就要散圩了。”

    满红叮嘱大山不要喝醉了,他去趟槐花树前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