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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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亲兄弟明算帐

    冬英的伤康复了,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双目失明,让她的生活失去了色彩,不过她的心态倒好。她当着兰花的面,拄着拐杖从厨房摸到了客厅,从客厅摸到了睡觉的房间,又从房间一步步摸到了厨房。最困难的是摸着去上茅厕,不过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她也可以做到了。她对兰花说:“兰花,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东西了,但是头脑里面有一个活地图,厨房在哪里,房间在哪里,东西放在哪里,我都心中有数,一清二楚,以后拐杖就是我的第三条腿、第三只眼睛,你在这里照顾我有阵子没回家了,快回刘屋去看看吧。”

    兰花说:“娘,你摸着行走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我都想提醒你哪里有门槛,哪里有东西,可我还是没有说,我想让您早点熟悉漆黑里面的东西。虽然您每走一次,我就揪心一次,但看您一步步耐心地走,一棍棍敲打前面的东西,我就知道您可以,这样我回刘屋也就放心了。”

    冬英说:“兰花,快回刘屋吧,大山和红仔在家也需要你。”

    兰花动身回刘屋,忠明把姐姐给喊住了,掏出一个红包说:“姐姐,这段时间来,你给娘端屎端尿,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耐心细心把咱娘照顾得这么好,我们打心里高兴,我和我哥商量,照顾父母是儿子的责任,姐嫁出去了照顾一天两天可以,照顾这么久我们就要给姐姐补点工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兰花说:“忠明,娘是我们三个人的娘,你们有照顾娘的义务,我也有,这是我做女儿做姐姐应该做的事情,说钱的事情就显得生分了。”

    忠明说:“就算我们三姐弟都有义务照顾娘,可你一个人照顾了好几个月啊,于情于理都要算些工钱给姐。”

    兰花说:“这钱,你们说什么我也不能要,我回刘屋了。”

    忠平从祠堂打麻将回来说:“姐,你把钱收了,不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忠明说:“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们亲姐弟也要明算帐。再说,这钱姐您不收着,哥可全部要上麻将桌送给别人了。”

    忠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弟,你们也知道,我忠平人不坏,却搞得这样落魄,我打麻将只是打发时间。”

    兰花说:“我看你就是堕落了。现在娘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打麻将,你应该和忠明担负起照顾妈的责任来,不要让人瞧不起咱。你要知道咱爷爷可是鹭河的革命烈士,你看光荣家属的牌子还钉在咱们家的门上呢。咱爸可是槐花树前家喻户晓的大好人了,你咋就不振作起来呢。”

    忠平说:“姐,只要你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保证不去祠堂打麻将了,我和忠明轮流着照顾好娘。”

    忠明也说:“姐,你就给哥一次机会,让他改过自新。”

    兰花说:“我嫁到刘屋都三十来年了,按理说谢家的事情我不应该多嘴,可今天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忠平,娘已经眼睛看不到了,以后生活很不方便,你和忠明要轮流照顾好娘。具体怎么个轮法,你们商量好来,但不能让忠明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钱我象征性地收一些,省得你们心里过不去,认为欠姐姐一个大人情,其实这个根本都不存在的事情。”

    忠明说:“姐说得对。”

    忠平也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娘。”

    兰花回了刘屋,大山和满红已经在家安装买来的打黄元米果的机器设备了,设备比较简单,一台发动机,一台搅米饭的机器,只要发动机通电,搅米饭的机器就可以将蒸好的大禾米搅烂做成米果。

    兰花见父子俩张罗这张罗那,打心里感到高兴。她拿起扫把和抹布,这里扫扫,那里抹抹。

    满红见了就说:“妈,你照顾外婆这么辛苦,你先歇着,我来搞卫生。”

    兰花说:“我呀,就是一劳碌命,我回来了就坐不下来,就喜欢咪咪摸摸,这样时间过得快一点,趁我现在能帮上忙就帮忙多做点。”

    大山说:“兰花呀,我和红仔商量好了,我们回乡一家人留在鹭河算了,再不到县城去了,这往后啊,你要做的事情多的是。”

    兰花说:“只要你不酗酒,我在哪里都一个样。”

    大山说:“我今天可还没上街啊,你又絮絮叨叨了。”

    满红说:“爸,只要妈高兴,你就让她多说两句,妇女同志嘛,她不说和不干活一样不习惯。”

    兰花说:“大山,你看红仔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以前红仔和你一个样,大嗓门,性子急,脾气躁,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大山说:“兰花,你们在家忙着,我去老街喝完水酒就回来。”

    兰花说:“天天要跑去喝酒,不管在县城还是回乡了,都少不了你一碗酒。”

    满红说:“妈,爸做了一上午的事情,随他去吧。”

    大山上街去了,兰花叫满红过来,兰花俯下身,从床底抱出一个陈旧的瓷罐,她打开瓷罐从里面取出一个邹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兰花就如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把塑料袋打开,打开后是一沓红色的百元人民币。兰花将手指放在舌尖上沾了沾口水,一张一张数起了人民币,一共两万零两百。兰花将钱全部给了满红且小声地说:“这些钱是我趁你爸喝醉了,从他那一点一点拿来存下来的,你也知道你爸爱喝酒,这些年我和他的工钱都让他拿去吃喝了,可我有什么办法,他每天口袋都怀揣很多钱,可他每次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我就想着与其让他当了冤大头,还不如趁他喝醉了,我拿一点存到床底下的瓷罐里,存一点是一点,以后你们总有要花钱的地方。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也不容易,在外打工样样都要花钱,能存到几个钱,就算存到钱了,你这回来一折腾,肯定也所剩无几了。本来我是想,这点钱你和你哥一人半,但你现在到处都要用钱,你先拿着,你哥通情达理,他就是知道了也会认为我做得对。待以后我存到了一些钱,我再给你哥一些也不迟。”

    满红接过兰花递来的钱说:“妈,做儿子的不争气啊,没让你享福,还让你为我们操心。我这次回来的确遇到了不少困难,缺钱是最大的困难,就刚刚安装的机器设备还没付足钱给人家呢。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做,将来有钱了,再拿钱来孝敬您。”

    兰花说:“只要你人致诚,只要你吃得了苦,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妈也老了,不能帮你一辈子,眼下能帮衬一点是一点,为人父母的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子女,你好好把事业干好,干好了再风风光光把小雨娶回家来。”

    满红含着眼泪说:“妈,我会的。”

    满红安装好了设备,但是大功率机器要用大功率的电,平时的家用电线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电流。有人告诉他,这事得找供电所的人,他们会免费上门来安装。满红找了几次,依然不见人来安装。有人说,供电所的人肯定是觉得你没塞红包所以就不来。可又有人说,乡镇重视返乡创业,去找下杨书记这事情不就办成了嘛。

    满红说,供电所的人也忙,我再等几天也成。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杨书记呢?杨书记的电话每天响个不停,每天都像陀螺忙得团团转,我就不给杨书记添麻烦了。

    果然,过了两天,供电所的人背着工具箱上门来了,不仅给把电线电表安装好了,还将满红烧黄元柴窑炉旁的电线也移走了,解除了安全隐患。

    满红给电工递了一瓶矿泉水说:“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村里的人说你们不肯来是因为我没有塞红包。我就对他们说,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千万不要乱说话,等你们忙完了自然就会来,看来我说的一点没错。”

    供电所的人忙得满头大汗说:“小兄弟,谢谢你的理解啊,全镇六万多人,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的确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你们的需求,我们都登记在工作簿上了,按照顺序一家一家上门安装,处理起来需要时间。回头也和乡亲们说说,我们供电所的人按规章办事,为村民服务,只要在政策范围内可以免费安装的一定免费安装。”

    过了一会,线路全部安装好了,满红试了试机器,可以使用了。满红谢过供电所的人,把他们说的话也转给了刘屋人,刘屋人各个感叹说,现在的干部真是好作风啊,我们以后可不要随随便便说人家不是,这样良心上过不去啊。

    这一天,大山又喝多了,被刘屋人一人一个肩膀扛了回来。兰花、满红接过手,将大山放在床上休息。满红说,想不到喝醉的人这么沉,肩膀都要被磨青了。兰花说,喝醉了睡着了整个人往下沉自然就重,你爸这辈子是离不开酒了。

    大山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呼噜声音很响,犹如打雷一般,时而突然一下不打呼噜,停顿一下又接着呼噜呼噜,大山晚饭也没有起来吃,一觉睡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