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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仇恨

    “想不到此刻你还是一味逃避,你对得起我大哥么?”白枚浑身一震,抢步出门,见两人站在外面,正是白静衣和李严。

    乍逢亲人,白枚心中酸楚不已,眼见白静衣风霜憔悴、愈加清瘦,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颤声道:“你们来了。”

    李严忙叩拜白枚,却被白静衣一把拉住,冷冷说道:“无情无义之人,拜他做什么。”

    “大小姐,二爷心里也——”

    白枚止住他道:“静衣说得对,是白枚对你们不起,静衣,你们快进来坐,二叔——我有好些话要跟你们说。”

    白静衣咬紧嘴唇,噙泪道:“白宝龙何许英雄,我怎么敢高攀认你作叔叔,说话更是不必了,我们没什么话要和你说。”李严心痛如刀割,早已泣不成声,唤了声“大小姐”,白静衣心下不忍,转身走开了。

    李严道:“二爷,近来可好?”

    白枚兀自望着白静衣背影,呆呆等瞧不见了,才喃喃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还好么?”

    李严道:“好,二爷放心,大小姐很好。”

    白枚道:“谢谢你,谢谢你照顾静衣。”

    李严道:“二爷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心里难受。大小姐不需要李严照顾,李严只是像往常一样跟在大小姐身边。”

    白枚含泪点头,道:“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李严问道:“二公子找到了么?”

    白枚道:“你们放心,静羽很好,他很好。”

    “那他人呢?是不是跟二爷来了?”

    白枚摇头,道:“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切都很好,你不必挂念了。”李严欲要再问,白枚止住他,道:“不要问了,过些时候我会带静羽找你们的。”

    李严只好作罢,听白枚又道:“你回去吧,好生劝劝静衣,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前的事情多想无益,好好过日子。”

    李严道:“二爷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大家都十分想念您,只要有二爷在,白家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白枚轻轻摇头,“我早已说过,这些话再不要提起。”

    李严犹豫不决,白枚又催促他快些带静衣离开,不要在此多作徘徊。李严无奈,只道一声‘二爷一切珍重’,也去了。

    白枚回屋怔怔坐在椅上。冉向愚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白枚醒过神来,抬眼望着冉向愚,听他续道:“我觉得李严说得对,白家虽然受挫,不过一时失意,未必没有机会。若是因为秦姑娘缘故?想来她既已原谅你,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白枚叹了口气,道:“这话可全不像你说的。”冉向愚笑道:“人总有无可奈何时候,冉向愚也一样,我虽事事不愿多管、得过且过,但该出头的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否则也不会来这里。”

    白枚默然不语。

    冉向愚又道:“静衣似乎并不死心,难道你真忍心坐视不管?”

    白枚道:“向愚兄,不要枉费口舌了,白枚心意已决。”

    冉向愚道:“好,这些话我暂且按下不说,咱们先把眼下应付过去。”

    当晚用饭,桌上并不见白静衣,白枚暗想李严已带她离开,心中稍安。日间冉向愚一席话,说的白枚好生在意。或许正因为冉向愚生性无形,那番话出自他之口,更加分量。白枚心思百转不定,不知自己如此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他烦闷已极,出了房间,闲步于花园中。园中梅、杏争艳,香气清凉,偏白枚无绪,未免辜负这一园盎然春意。白枚独立月下,望夜幕星辰寥落,月色惨淡,惆怅之意渐消,孤寂之感渐重。

    忍不住想起柳莟烟,心中充满了悔恨,悔自己当初自私不肯带她走,致使她嫁作他人妇,最终含恨而去,到头来自己竟是一错再错。生平只此两件错事,足令白枚抱憾终身。他明白冉向愚的话,可再无心力承担,到头来反会害了静衣。

    白枚宁愿白静衣恨自己,宁愿对不起白元夫妇,对不起白静天。

    不知何时,天落蒙蒙细雨,渐渐飘大,白枚这才转回,却见白静衣面朝自己房间,默然而立。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泪眼婆娑,望着白枚,突然跪倒在地。

    白枚忙去搀她,白静衣挣脱,泣声道:“二叔,今天你若不肯应静衣,静衣决不起来。”白枚闻她唤自己二叔,顿觉天下虽大,终难大过眼前情景,眼泪登时止不住,道:“你先起来,不管什么,二叔都答应你。”

    白静衣摇摇头,并不起来,道:“爹娘和大哥的仇,静衣报不了。静衣知道二叔心中难过,本不该为难二叔,可静衣没有办法,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只能来求二叔。”言毕,伏地抽泣不起。

    白枚心中一凛,蹲下身道:“二叔答应你。”将她搀进屋内坐下,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白静衣擦了眼泪,斩钉截铁摇头。

    白枚看在眼里,心头却凝重起来,半晌才道:“刚才你提起报仇,唉——”

    白静衣急道:“二叔你——”

    白枚苦笑道:“二叔并不是反悔,只是目前连我也不知道仇人是谁?”

    白静衣道:“难道不是他们?”

    “你说岭南七散客?”白枚轻轻摇头,道:“侯耀宗虽有证据说是岭南七散客里的褚拜天所为,但不过是他一面之词,是非曲直并不明确。”关于铁梅人与五华宗的纷争,白枚自觉个中干系重大,没有向白静衣提及。

    白静衣道:“既有证据,如何又是一面之词?静衣不明白。”

    白枚道:“自从侯耀宗击杀岭南七散客曲霹雳,南北武林正式决裂,隔阂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年来,侯耀宗无一日不想着南北重合为一,你可知为什么?”

    白静衣道:“南北重归于好,侯家地近岭南,自然可以名正言顺扩大势力,可是为了这个?”

    白枚道:“不错,你说的一点儿不错。”

    白静衣道:“可江湖历来奉天门门主为武林之尊,即便南北和好,侯家也未必能得逞。”

    白枚道:“静衣,你可知天门门主是谁?”

    “陆应轩陆门主。”

    白枚微一点头,道:“近年来,江湖一直有传言,陆门主练功伤了身子,已大不如初。侯耀宗早有心取而代之,我白家之事便是契机。”

    白静衣低下头,半晌不语。

    白枚又道:“天下之事本与我白家不相干,可若因白家而激起江湖纷争,你我又如何能安心,二叔的意思你可明白?”

    白静衣抬头道:“二叔是要我暂且放下仇恨?”

    白枚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二叔不希望你重步我的后尘。”

    白静衣站起身,走到门口,推门望向外面。外面漆黑一片,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轻声念道:“好冷的雨。”她转身盯着白枚的眼睛,平静道:“如果我不怕呢?”转身走进雨中,李严忙撑伞为她遮雨挡风。

    白枚忙起身,追出两步,白静衣道:“不要过来,”半晌,她才转过身,道:“我好恨。”

    白枚站在那里,任潮湿的腥气和着寒意扑进屋来,蚀骨寒意浑然不觉。不知站了多久,听得三更鼓响。一仆人匆匆跑来,喘声急道:“白二爷,您快些去看看吧,我家二老爷和他们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