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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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绝处的希望

    他单手接住那疾射而来的箭矢,手指扣住箭身,猛地一发力,就将那柚木制成的坚硬箭杆折成了两截,随后反手一掷,将那带着箭头的半截箭身掷向林中,下一瞬,只听得一声惨叫从林中传来。

    这一手单手反掷断箭,便展现了林万山作为天原镖局镖头的强悍实力。

    虽然这批黄级委托的货物不值太多钱,却也不代表他们可以丢下货物逃跑,这举动关乎的是他们天原镖局百年的声誉,若是此刻他们弃车逃跑,一旦传出去后,天原镖局的招牌便彻底砸了,以后也无人会再找他们护镖了。

    这一击虽得手,林万山脸上却并无半点喜色,只因为他知道以目前他带的这队镖队的实力,和千峰寨这种大寨完全无法抗衡,只是不知这趟对方来了几位高手。

    林万山一身武艺已入开阳境多年,与一些初入游玄境的高手都能拼个有来有回,只是此刻身边除却一个初入开阳不久的副镖头张权,剩下的都只是些登台境的新人,有几人甚至才入登台境不久。而据他所知,千峰寨除了那个已入游玄境多年的寨主,开阳境的高手便有不下十人。

    现下林万山只盼着,此番劫道那千峰寨寨主没有参与。

    如今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对方箭雨如瀑布般倾洒而来,林镖头与张副镖头靠着自身开阳境的实力将箭一一格挡开,丝毫不受箭雨的影响。只是堪堪登台境的镖师就只能借着马车和货物的掩护,拨开一部分箭矢,武维钧出身名门,虽是下山不久,实力也达到了登台境巅峰,在格挡下自己周身飞箭的同时,也替身旁的镖师拨开数枝直奔要害的箭矢。

    只是有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第一轮箭雨过后,十人的镖队便倒下了三人。

    接下来,便是血腥的冲杀和短兵相接的战斗。平日里荒无人烟的华林道上,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双方人马混战作一团,怒喝声,惨叫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林镖头与张副镖头两人牵制住了对方开阳境的高手,林镖头一人便独战对方三人。对方四位开阳境的匪人被林、张二人牵制住后,武维钧以其登台巅峰的实力于人群中便再无敌手,这也是武维钧下山游离以来,第一次真正杀人。

    一剑斩落对方项上人头后,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洒落在他脸上,武维钧呆呆地望着眼前无头的尸体喷洒着鲜血缓缓倒下,甚至差点因此被人从背后刺穿了身体,幸运的是此时一位队友出手帮他挡下了那从背后突袭来的敌人。

    “武维钧!莫要发愣!别白白丢了性命!”队友的一声怒喝将他从呆愣中唤醒。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染着血的剑,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不是恐惧,也不是反胃,更像是一种胃口大开的狂热。武维钧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鲜血,眼中现出异样的光彩。他竟发现自己似乎对于杀戮,有着一种背离常人的渴望。

    双方苦战良久,死在武维钧手下的匪徒,便已有十数人。随着对方一位开阳境的匪人一个失误被林镖头以长枪刺穿胸膛,胜利的天平竟出人意料地渐渐向镖队倾斜。

    然而当林万山又一枪挑杀一名敌人之时,密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以黑巾蒙面,不见其真容。

    对方剩下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千峰寨的副寨主刘康,他正苦于林万山长枪霸道的压制力时,眼角余光瞥见了那缓缓走出的斗篷人。

    刘康顿时喜出望外,高声喊道:“上使大人!您来得正好!”

    “真是没用的废物,好在我也没有全指望你们,”那斗篷人声音低沉,斜睨了一眼刘康,说道:“亏我帮你除掉了你们寨主和那些不识时务之人。我本不想大张旗鼓出手暴露自己的行踪,结果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林万山闻言心一下子便沉入了谷底。他明白了现下千峰寨只出动了四个开阳境的高手,便是拜眼前这个斗篷人所赐,想来是那副寨主刘康为了一己私欲勾结斗篷人除掉了王寨主和其他宁死也不肯变节之人。

    林万山明白这斗篷人能够除掉王寨主,想来实力最差也有游玄境后期,绝不是他能匹敌的,但他见那斗篷人此刻手上空无一物,并无任何兵器,他便知道想要活命,就只有趁现在攻其不备。下一瞬林万山一个虚招骗过刘康,骤然调转枪头,疾步如飞,一招压箱底的招式飞龙吐珠,枪尖直奔那斗篷人的脖颈而去。

    眼见林万山奔至近前,那斗篷人却依旧不闪不避。只是林万山才刚刚在心中暗喜,却见那斗篷人只是一挥衣袖,林万山手中的精钢长枪竟忽然寸寸崩裂!下一瞬,那长枪便化作了一地碎片,随风而散。

    武维钧只看见那斗篷人一抬掌,轻轻向前一推,林镖头便像是被一柄重锤击中了胸口,身体顿时向后抛飞了出去,同时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了空中。

    待到林镖头摔落到了地上,翻了几圈才停下来,他的胸口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已然没了气息。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武维钧这辈子也不愿回忆起来的噩梦。没有了林镖头这个开阳境巅峰的高手,初入开阳境的张副镖头根本不是对方副寨主的对手,只交手了几招便被对方狠狠地斩下了首级。

    接下来,便是千峰寨众人对镖队一边倒的屠杀。

    武维钧于混战之中中刀,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所幸那砍伤他的匪徒转眼又被自己的队友砍杀。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见那斗篷人不急不缓地来到车队前,一伸手便震碎了载着货物的马车,一车的布匹也随之碎裂,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碎片——除了一片金色的绸缎。

    那斗篷人只是微微一抬手,那摇曳的金色的绸缎仿佛受牵引一般飘落到了斗篷人手里。

    之后便见一缕淡紫色的雾气从斗篷人的手腕处飘入那绸缎之中,下一刻那绸缎竟随之散发出金光,浮现出些许武维钧从未见过的文字来。

    那斗篷人似乎能看懂那些文字,静静端详了片刻后,金光散去,斗篷人则将那绸缎收入怀中。

    “呵呵呵......宋枫啊宋枫,亏你想得出来将这《九转劫经》的残片藏进这俗世布行,伪装成寻常布匹偷偷运往各地,想靠这办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绕过封锁把东西带出去,胆子可真够大的,若不是我们安插的内应及时传来消息,还真要被你得逞了。”那斗篷人喃喃自语着。

    武维钧见那斗篷人收好了绸缎,转头看过来时,连忙闭上眼睛装死。却听见那斗篷人的不屑的冷笑声响起,随后几个匪徒的脚步声也离他越来越近。

    武维钧明白自己已经被那斗篷人看穿了,他手中紧紧攥着长剑,只待那几个匪徒走近了,便突然发动袭击。他心想着即便自己今日必死,也要再带上几个一起陪葬。

    突然一阵嘈杂的呼喝声响起,只听那斗篷人咒骂了一声,片刻之后却没了动静。当他诧异地睁开眼时,却发现那群匪徒尽皆惊恐地四散奔逃,作鸟兽散了,那斗篷人也不见了踪影。

    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个长须及腰的老道士,和一个憨态可掬的娃娃。

    “师父,又让他跑了。”那娃娃奶声奶气地说道。

    那老道士只是呵呵一笑,说道:“这家伙还是有些手段,能从老道的手里逃脱两次,只是下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天只有武维钧捡回了一条命,那斗篷人超凡脱俗的力量与那老道士仙风道骨的模样,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此时的方府院落中,武维钧的双腿终于恢复了力气,他站了起来,上前牢牢地抓住了杨琮的肩膀,生怕他再做出冲动的举动。

    “老杨,文大人是来接管冷川城的新任城主,万万不可对其无礼!”

    杨琮闻言惊声问道:“老武,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知他是真是假?”杨琮这句话虽然有些唐突冒犯,也道出了方定川心中的疑虑。

    文南逐也不在意,没有为难杨琮,而是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手中晃了晃:“可要验验?”

    见此令牌,方定川率先出声,大笑着说道:“不必再验,先前是老夫唐突了,还望文大人恕罪。”

    在场中人都知道,上京颁发的城主令自璃烨国立国千年以来,还没有人胆敢造假。

    文南逐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些误会何罪之有,更谈不上恕罪。”

    方定川一拱手道:“老夫在此多谢文大人海涵,还不知文大人莅临寒舍所为何事?若不嫌弃还请屋内一叙,我安排宴席为大人接风洗尘。”

    文南逐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身看向姜酌:“这位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姜酌见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投向了自己,顿时不免有些紧张,说道:“我叫姜酌,葱姜蒜的姜,酌酒的酌。”

    文南逐笑着说道:“姜酌,是个好名字,你且起来。”说着,他便不顾污秽,走到姜酌跟前,伸出手去搀扶他。

    方定川眼神微凝,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你身上有伤,所幸只是些轻伤,你且将这颗百草固本丸服下,能好受一点。”说着文南逐便取出一颗墨绿的药丸递到姜酌的面前。

    姜酌也不犹豫,毕竟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也没有要害自己的道理,他道了声谢,便将药丸一口吞下。他只觉一股热流自肚腹处升起,顺着周身经脉遍历全身,身上伤口的疼痛随之减了不少。

    “多谢文大人。”姜酌起身后,向着文南逐鞠了一躬。

    “方庄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在下新上任此地城主,正是用人之际,正缺姜兄弟这样的人才,可否让这位姜兄弟离开方府,归入我城主府。”

    文南逐转头望向后方定川,后者的脸上立马又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文大人能看得上我府上的仆人,是我方家的荣幸,也是这位姜兄弟的福分。”方定川转头看向姜酌说道:“小兄弟,今日起你便跟着文大人做事,一切听从文大人的安排,进了城主府,做事须得更加细心,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马虎。”

    “多谢文大人。”姜酌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原本让他近乎绝望的生活,此刻似乎又出现了一丝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