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杀死我
繁体版

第二十八章 白菜的烧法

    白菜有多少种制作方法?

    首先是水煮,这个仅限新鲜白菜。

    我父亲煮出来的白菜,可以像一朵花一样飘在菜盆里。

    同样需要新鲜白菜制作的,还有酸菜。

    父亲说,积酸菜用的菜必须新鲜,这样酸菜经过发酵与熟成之后,才能做到酸甜爽口。

    而我家酸菜好吃的秘诀就是,父亲亲手挑选的菜缸和压缸石。

    父亲每次都谦虚地表示,是缸和石头好,才让他做的酸菜酸爽无比。

    当然,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犹记得,也是父亲说的,他说积酸菜是为了搞出一点卤汤,万一家里压火中了煤气,灌下一碗酸菜汤,可是救命的神药。

    天知道,这个民间秘方管不管用。

    反正,就为了不喝这玩意,我们全家一直也没敢中一次煤气试试。

    对于稍微储存了几天的白菜,父亲有更多加工心得。

    疲软较严重的菜帮,父亲会做成炒白菜。

    里面仍然很鲜鲜的菜心,父亲则会把他们做成凉拌菜。

    父亲有自己的理论,他说,冬天人容易上火,吃饭必须得有凉菜。

    如果菜心也稍显疲软,父亲则会把它们做成炝拌菜心。

    实话实说,我童年时觉得菜心其实有一股清香和甜味。

    如果菜帮持续脱水,父亲就会展示他万物皆可炖的炖菜绝学。

    花十块钱买上二斤五花肉,要肥肉多瘦肉少的。

    先把连着皮的最大那块肥肉剃掉,剩下的五花用高压锅炖成一大锅飘着油花的浓汤。

    剃下来的肥肉切块,用铁锅熬成油炸。

    猪油备用,留着以后炒菜。

    肉汤重新用铁锅烧开,加入快腐烂的白菜帮子,杂烩成一锅乱炖。

    并且,只需要每天煮开两次,往里面继续添加白菜帮子,这锅乱炖就不会坏掉。

    刮干净的肉皮也不要丢掉,肉皮去毛、洗净,可以煮一锅肉皮冻。

    如果肉皮不多,父亲会加入以黄豆为主的各种豆子,还有以胡萝卜、土豆为主的各种生菜,并用肉汤调制成一锅奇怪的菜式。

    这个菜的配料,主要看家里剩了什么没有来得及加工的食材。

    而这道菜的名字也特别随意,因为经常出现在腊月的餐桌上,便叫“腊豆”。

    如今很多人跟我科普,腊豆就是纳豆。

    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理顺这个关系的,至少我我们这,腊豆是腊豆,纳豆没人吃。

    腊豆这个菜,除了做法随便以外,还有一个特别便宜的好处,就是可以放凉了弄成和肉皮冻一样的冷菜。

    这样一来,就算一开始做多了,也不耽误之后吃。

    尤其当时我家没有集中供暖,过道里面的碗橱,冬天就相当于我家的第二台冰箱。

    我家的冰箱,是父母搬来海津市之后买的,到这个时候,已经全天候工作了七八个年头。

    可以说,冰箱的年纪和我一般大,但它算先进家门的前辈。

    这台冰箱承载了家里许多艰巨的任务,比如刚才说到的炖肉。

    炖肉会先被放进冷藏保存,几天后因为怕坏掉,会被转移到冷冻保存。

    我的父母说,医生建议我增强体质,以避免过敏,所以这肉是省下来给我补身体的,每顿都要吃两小块。

    也不知道,是母亲为我强健身体的方案有问题,还是医生给母亲传达了错误的信息,这个补身体计划,其实效果非常微弱。

    我在之后的日子里,还是经常过敏,就连晒太阳都会起红疹。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臭氧层空洞,也不知道臭氧层变薄或减少,会对生物有着怎样的影响。

    单纯的我和母亲,只是认为我对紫外线也过敏。

    而母亲则把我的过敏,归咎于当时厂里分房选的位置不好。

    因为马路对面就是一家生产香料的化工厂。

    母亲固执得觉得,我的过敏体质是因为天天吸香料厂的废气造成的。

    如今回过头去思考,有可能真的是这样。

    我犹记得没上学之前,每年夏天下大雨。

    由于我们住的地方比马路要低一些,经常发生水淹进一楼的事情。

    那时一楼就想尽办法找来沙袋或水泥封堵门窗,我们这些孩子则找水浅的地方趟水玩。

    那年趟水,可没人穿雨鞋。

    穿雨鞋一个是行动不便,更重要的也是无法体验脏水从小腿和脚丫旁流过的消暑快感。

    对,就是消暑快感。

    那年空调还是个稀罕物,至少我住的地方没有人家装空调。

    只有我那个准老姨夫家,有一台春兰牌的窗式空调。

    这台空调还不是他的,好似他那个从粮食局退休的原干部父亲置办的。

    这玩意在夏天运行二十四小时,需要用掉十度电。

    若非干部退休待遇比工人要强一些,怕不是也用不起。

    当然,老姨夫的父亲也不敢二十四小时不休息地开着空调。

    他虽然可以不心疼电费,却心疼空调,怕用坏了还得修。

    而我们这些工人子弟,尤其是下岗工人家的子弟,为了夏日的凉爽,甚至有人在浑浊的积水里面游泳。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找人给我算过命。

    那人说了两件事,一个是要求我父母一定让我读完书,家里再困难也得读。

    一个是让我远离坑、河,说我命中有水劫。

    如今想想,那打卦的说得真准。

    但,这不是他能掐会算,而是他爱看新闻。

    自从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以来,哪一个上大学的不是天之骄子?

    而当时住在外婆家的我,等于半个山里孩子。

    山里孩子出意外就两种可能,一个是上山让动物咬了,另一个就是下水让水淹了。

    不过,有些事情,为人父母不敢冒险。

    我母亲始终不肯让我下水,尤其是被戏称为“野泳”的这种脏水。

    但我父亲不信鬼神,他觉得,即便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要积极应对。

    身为民间游泳健将的父亲,特意带我去游泳馆办了游泳证,亲自教我游泳。

    小时候的我还算可以,在游泳池里面游得有来有去的。

    可我的小伙伴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我这种只敢在室内游的,不算真正的游泳高手。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游泳高手,我从学游泳那天开始,就被灌输学游泳是为了保命的观点。

    加上我特殊的轮回经历,我确实很认可这个观点。

    而我那些游泳高手小伙伴们,也为他们的无知与傲慢付出了代价。

    他们晚上回家之后,感觉全身发痒。

    挣扎了一夜之后,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经历了“鬼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