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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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人为什么会过敏

    放学时,李老师特意跟来接我的父亲交代,孩子对肝炎疫苗过敏,所以没有打疫苗。

    要求我们家注意孩子的卫生习惯,减少得甲型肝炎的几率。

    并严肃地表示,甲型肝炎是很烈性的传染病,如果我发病,就不能上学了。

    父亲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这一刻更加安静了。

    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相信男人沉默是金这句格言。

    但我知道,这一次沉默,并没有帮父亲省下钱。

    父亲回家便和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听后陷入了久久地沉思之中。

    我的父母并没有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件事,他们把心里话留在晚上我睡下之后才说。

    但建筑面积只有14平米的卧室,又能藏住什么秘密呢?

    我清晰地听到,母亲问父亲:“看这个过敏的病得需要多少钱?”

    父亲翻了个身:“我也不知道,看病看病,总要先看了才知道。”

    母亲埋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自己赚几个钱,吃几碗饭吗?”

    父亲明显有些挂不住脸:“那怎么办?让他就这么活着?万一过敏了算他活该倒霉?”

    母亲也提高了声调:“托生在你这样的废物家里,死也是他的命!”

    至此,我的父母已然不顾及我的感受,开始全功率输出。

    明明已经醒了很久的我,却必须要跟我的邻居们一起装没听见。

    之后的对话,已然无法记述。

    不外乎就是对祖宗三代的亲切问候,全写出来也没有几个字能播。

    国庆节假期时,父母还是带我去医院检查了。

    而且,去得是传说中的医大总院。

    经过挂号处护士姐姐的推荐,我们一家进入了皮肤科。

    当时检测过敏源的办法,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

    直接就是找来二十种容易引起过敏的溶液,用尺子比着,挨个滴在我的两条胳膊上,再用细针穿过溶液刺进我的皮肤。

    如果引起过敏反应,我就对这种东西过敏。

    我犹记得,我是当天最快完成测试的小患者。

    因为,我几乎对所有的东西都过敏。

    医生说,这样做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把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找来试试,建议我们多花点钱,抽血验一下。

    说验血这个是新技术,可能有误差,但可以快速排查过敏源。

    到时候,只要验出来过敏的东西,那一类都不要碰,就好了。

    我没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只能看着旁边的两个小病友思考。

    这两个小姐姐,一个对谷物过敏,一个对蛋白过敏,以后怎么吃饭呢?

    我的验血结果也没有拖多久,万幸,在为我推测的过敏源里面,没有大米白面,鸡蛋猪肉这种东西。

    我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甲肝疫苗过敏。

    因为我对金属有强烈的过敏反应。

    这种过敏,一般被称为重金属过敏,大多数时候,都是对金银等贵重金属过敏,最便宜也得是铅过敏。

    像我这种连铝都过敏的人,大夫也觉得有些罕见。

    甲肝疫苗使用了“铝佐剂”,这是一种安全无毒,除了打针时稍微有点疼,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安全制剂。

    但,我这个倒霉蛋,偏偏对铝有过敏反应。

    大夫问我的父母,这孩子铝过敏,那市面上最常见的铝合金勺子,这孩子用过吗?

    父母有些尴尬,没敢说这孩子用得是从奶奶那得来的银勺子和银筷子。

    因为,人家说你家孩子金属过敏,你跟人说,这孩子贵重的金属不过敏,就这不值钱的铝过敏,人家肯定听着不对味。

    医生见父母不说话,安慰父母道:“过敏的原理是免疫系统应激反应。

    换句话说,这孩子身体弱时,免疫低下,就容易过敏。

    要是这孩子体格壮时,免疫功能强大,说不定就成功脱敏了。”

    这一次,父母没有告诉我去医院花了多少钱。

    我的印象中,只有冬天烧蜂窝煤时,我们家不管白天黑夜都要闷着活。

    前文说过,一块二斤半的蜂窝煤,不压火只能烧两个半小时。

    94年时,一块二斤半的蜂窝煤要两块五。

    用如今的表述方式就是,自己在家生火点炉子,一小时需要一块钱烧蜂窝煤。

    为了降低这种生活成本,母亲无师自通压火技艺,能保证一块煤燃烧四个小时以上。

    这样一来,取暖成本便降至之前的一半左右。

    缺点就是,我出门得穿棉衣棉裤,回家还得穿着毛衣毛裤。

    我一说冷,我父亲就告诉我缺乏锻炼。

    为了让我热起来,父亲推着他那辆二八加重的自行车,带我去了一趟早市。

    在一辆铺满棉褥子的大卡车旁边,父亲花七块钱买了一百斤大白菜。

    一百斤大白菜,三十多棵。

    父亲先往后椅架上落,落不下了,就用尼龙绳捆上,再往车架中间的三角区塞。

    塞满了,也用尼龙绳捆上,再将剩下的装在他带来的篮子里。

    父亲在车把上挂了两个大篮子,并推着车。

    我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三棵大白菜。

    三棵白菜,不到使劲。

    七岁的我,吃力地用双手拎着他们,跟父亲步行回家。

    早市到家的距离并不远,后面几年,我背着书包可以在一刻钟之内打个来回。

    但如今这是金白菜,简直是我的噩梦。

    我本来并不觉得十斤东西多么沉,但要拎着它门走十分钟路,就感觉胳膊快不是自己的了。

    就这样,推着九十多斤白菜的父亲,还在不住催促我快一点。

    因为,走得太慢的话,白菜要在路上被冻坏了。

    冻伤的菜,就要扔掉了,不扔得话,也没办法吃。

    我努力小跑起来,为了跟上父亲推车的速度。

    回到家里之后,父亲仔细把白菜码成垛,堆在伙单的过道里。

    对面的安叔叔对此有些微词,却并没有真的因为我们家占用了公用的地方,而发生冲突。

    他能理解父亲,他知道父亲为什么不敢把菜码在楼梯转角处。

    父亲倒也不是怕丢,父亲是真的丢不起菜。

    因为这些菜,我们要吃大半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