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伐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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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酒家斗气(四)

    “不说话就倒酒磕头罢!自诩文宗流传?呸!”白然没耐心看他们盯着这几字。

    “我不识得此字,磕头便是,但你先解了此字,我就乖乖为你斟酒,磕上三个脆声响头!”

    白然回道:“你还不配知晓,你们那元尾喜庆上,有个什么飞江夺舟,若是你家主子准我下水参与。我倒是可以考虑告诉你这是何字。”众人闻言诧异,元尾喜庆虽是荣国大典,但此节日历来尊卑无间,全民共庆。飞江夺舟更是不限渔民走卒、商贾贩夫、达官显贵。定国又无此节日,这歹人为何钟情此赛。

    申扬道:“你非我国人,为何要乞求飞江夺舟之位。”

    “乞求?你就当我是乞求,我一早听闻你们元尾节,现下正好碰上了,要是一个定国人在你们荣国人的节庆上出尽风头……嘿嘿。”

    “你怎知我会准许?”

    “我知你不敢,毕竟荣国无人更无胆。”

    明知此是白然的激言,申扬不以为意,略作思量后,放声道:“你就算参与,也是陪衬货色——准你不难,两件事,其一,此字是何解,细细道来。”

    “若你答应我,我当然告知此中之精妙,不作隐瞒。”

    申扬指了苏青虹续道:“其二,她磕头戏言,一并作罢。”

    白然笑道:“我怎会与一女子深作计较,在飞江夺舟上出尽风头岂不快哉。”

    申、白二人言罢,击掌为誓。事情出乎众人意料,风闻荣国王室嫡长子申扬,乃是宽厚仁慈之人,今日看来传闻不假,就算此定国人如此妄为,申扬竟至与这无信匪类盟约,分不清其是量大雅行,还是懦弱可欺。

    白然本就难以应付,朝中大人们还交代乌飞简要顾其周全,连月看押期间,自己倒好似找了个活神仙伺候。乌飞简怨气连连,今次又见白然气焰难灭,妄言得逞,咬牙心道,宗子大人倒是轻飘飘几句话,扮得一副雅量大人模样。依我之见,白然如此羞辱,只求宗子大人下令,就算严刑痛打一番,或是斩下这厮一指一手,只要保了他一条狗命交差,想来朝堂也不会怪罪宗子。何至于要准他这些那些无理要求——哦,为这女子倒是解了困,这女子生得妖艳,吃菜时却不从旁伺候宗子,还能上桌一同吃菜,与宗子大人举止倒不像主仆。唉,以后荣国要是交与宗子,以他这文弱之相,纵容后宫想来是一定的,荣国势微,前途难料啊。乌飞简这番思忖后不免轻叹了一声,一双灼目射向苏青虹。

    此时苏青虹双目谢意深切,正看着申扬,暗自忖道,要是公子不出手,就要被这贼人折辱了。于是谢道:“谢公子为青虹竭虑。”

    申扬豪气顿生,回道:“不妨,在我荣国地界,辱没你便是辱没我,我定当力阻。”遂指了桌案上水迹未干的字,问向白然:“此字何解?”

    白然跨了两步,与申、苏同桌而坐,坦然摆了一番架势,笑道:“也不难,这女人说你们荣国文宗渊源,三岁孩童也能知晓诸多道理,那这便是定国五岁小儿玩意,说不上什么高深——两句一字,那一句就是字的一半……”苏青虹心忖,不错,与我推测无二,确是一句一半,此字结构不是左右就是上下。

    “先拆第一句,失首冤囚,这失首失首,失字无头,就是箭矢的‘矢’字。冤囚二字,既是错关好人,那沉冤得雪,人去牢空,便是单剩一个‘口’字……”苏青虹恍然,原来第一句拆了两字。

    “第二句更好说,誓破荣国——你荣国国姓申,申字乃是长枪贯日之形。”白然边说边沾了茶水,在案面先写了大大的一个“日”字,再重重写了一竖,贯穿“日”字。“誓破荣国,是我将来之愿,你国姓现下还是申,所以我长枪未至,单留‘日’字。上知,下日,就是智慧的‘智’——此字赠你,多点智慧,少当草包。”白然娓娓道来,临末指了苏青虹出言戏弄。

    众人一听,白然所述八字不仅狂妄之极,图谋荣国,谜底甚至肆意轻言国姓,其心当诛。

    “狗贼狂言!”寒光划过,白然坐着的一侧,桌角掉落。余众定睛一看,乌飞简怒极,声发步至,闪身到白然近前,抽刀砍断桌角,那白然却面无惧色,岿然不动。

    申扬神定声切道:“此次飞江夺舟,我同你一道,同川搏击!”

    白然回道:“悉随尊便。”

    “宗子大人身份尊崇,江流险象,不可轻试啊!”乌飞简放刀跪劝。

    “不妨,江流险象,众所周知,假若落水溺亡,只怪不通水性,胆识逊色,也怨不得旁人。”申扬一语双应,似是慰劝乌飞简宽心,又像是说与白然。

    白然假意道:“谢宗子提点。”

    “飞江夺舟得有帮手,梭舟少则八人驱使。为彰公正,我从上辽官军当中,召百名精壮作桨夫,你先从当中挑选帮手。”申扬大度道。乌飞简听申扬如此安排,心道,宗子大人莫不是起了杀心,要借此竞赛良机,江上行舟时,嘱人将这枭首投入江中?若是如此,我如何跟朝堂交代。还不待乌飞简劝诫申扬三思。只听白然推诿道:“不必,我战场杀敌无数,此不过孩童嬉闹场面。你准我银两,我在上辽城里自会寻些叫花、走卒、渔夫,有他们当帮手便可。”

    申、白二人诺下此约定,乌飞简见申扬神色郑重,也不敢提劝进之言,依了申扬的训示,自行押解白然一同离去。亲卫嘱咐店家收拾破碗破桌,再上一桌饭菜,申扬换了桌,与苏青虹一同吃饭,脸上已没了刚来的兴致,寡言少语匆匆扒拉了几口,便叫亲卫结账。店家怕事,哪敢接银两,亲卫不说好话,硬塞银两与店家后,跟上申、苏二人脚步离开。苏青虹瞥见塞与店家的二两饭钱,心神游至自己卖身所得的十两银钱,暗自感伤,自己竟只换得这齐风楼几桌饭菜,人命轻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