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伐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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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惩恶窃书(上)

    月下,三人,一立一跪一啜泣。

    宝爷跪在石阶上,惧声辩道:“此是……此是与奴仆嬉戏玩闹,动静大了……不想,不想天宗尊驾拂掠,一时侵扰仙闻……藏宝,望宗子重罚。”

    宗子冷哼一声,步向苏青虹,躬身俯问仍坐门口流泪的女子:“你同藏宝是在嬉戏玩闹吗?”

    苏青虹望着宗子拼命摇头。

    宗子又问:“那他这般待你,你愿意吗?”苏青虹听得眼前人如此问,想到心属非人,又被粗暴折辱,羞愧连起委屈,委屈搅动愤恨,愤恨引来无畏,一时怒生,大声泣道:“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宁可做猪做狗也不愿意!”苏青虹心道,不活也便不活了。

    爆音绕梁……

    藏宝见状,骇然当场,保持跪姿不敢动摇,心道这女子竟敢如此冲撞宗子,祸事恐至,只求不被迁怒。

    宗子未发一语,缓缓起身,来到藏宝面前,暴起一脚飞踹,藏宝猛然吃痛,如同线团在地上滚了三圈,他不敢哀嚎,怕再引惩罚,一声哎哟只敢哼了半声,便忍着痛爬回原位,复而再跪。

    “你去,把纪婆子叫醒来见我,我要把事情好好说道说道。”宗子对回位的藏宝训道。

    藏宝闻言如临大赦,立时起身,先是提着一条疼痛的腿拖行几步,随后小步快跑,不出二十余步,健步飞奔而去,不敢耽搁一刻。

    余下二人望着藏宝远去身影,一时无言,只空留女子啜泣之声。

    少顷,宗子返步到苏青虹身前,缓缓蹲下,掏出一物件递到女子眼前,苏青虹辨得那正是自己遗失的玉鸟,只听得宗子温言:“姑娘,这玉鸟是你的吗?”苏青虹点头,宗子续道:“昨夜我复还了堂,捡到了此物,想来应是你的,你拿好,别再丢了——昨夜你在了堂见到我之事,不要为他人知晓。今日姑娘所遭之恶,我定会稳妥处置。”

    苏青虹闻言碎心稍合,啜泣始息,目光从宗子手中的玉鸟游向宗子脸上。貌不及藏宝神秀,肤却独胜雪三分,声音兼风起之啸,面容有四分女相。她暗忖,怪不得昨夜匆忙一瞥,将他认作女鬼,也不知为何要瞒了在此见过之事。遂接过玉鸟收入怀中,硬止啜泣,缓道:“谢宗子明裁……小仆自当寡言……”

    转眼藏宝领了纪娘大步前来,二人甫一面见,即扑通跪拜宗子。藏宝抢道:“宗子,我把纪婆子叫来了……”

    “老仆纪欢拜见宗子大人。”纪娘不明所以,面露惶色。

    宗子问道:“了堂值夜是如何安排的?”

    纪娘禀报:“按常例,值夜二人入夜后,巡完清平园所有烛火,便可来了堂,翻动书籍,排除火患。一切如常后,值夜事了。”

    宗子续问:“为何今日到此时,仍未见值夜来此?”

    纪娘稍瞥藏宝一眼,缓道:“今日……宝……藏宝告知老仆,愿当值夜之人,故老仆未作……未作他想……”苏青虹这才知道藏宝在纪娘房中,已然耳语密谋如此兽行。

    宗子指着藏宝,愠道:“他值夜?他是何身份,你且说来!”

    纪娘听出宗子怒气,顿感失言,慎道:“藏宝,藏宝是宗子大人伴读……主理……主理宗子大人读书、清憩等等诸事,不当值夜!老仆错了!请宗子责罚!”

    宗子盛怒稍止,正道:“清平园一众杂役奴仆均收与你节制,你在庄上已有十年,规矩方圆,我的脾性,应是了然,今日却如此草率行事——若不是我无意间经行此处,听到了火患呼喊,这了堂怕是要烧了,你,只怕要跟着一起葬了。”

    纪娘原见苏青虹泣色仍在,藏宝又同她耳语了些艳情打算,以为藏宝与苏青虹二人乃是被宗子撞破好事,却不想宗子说是火患,稍思便明了宗子所想,连忙磕头道:“老仆糊涂,老仆该死,老仆万死,火患是了堂大忌,老仆,老仆今后一定加倍小心,今次恳请宗子大人重罚!”

    宗子冷笑两声,又指了苏青虹问纪娘:“她是什么来历?如何来的贞和庄?”

    纪娘未急作答,言语迟疑道:“她……本名苏青虹,九通镇人……由赵老婆婆作保,从耙垄村寻来……来庄上……还不过三日……”

    “好,若不是她尽责呼喊,这火起祸事你是脱不得干系,你且记上她大功一件。赵婆子在庄上多年,既是那老婆子作保之人,且信得过。这姑娘今日虽有大功,仍是惊魂未定,你领去前院,这几日安排赵婆子照顾,消了她惊吓。”

    纪娘见宗子未提处罚之事,立刻唱诺,喜色难掩,正欲起身去扶起苏青虹。只听得宗子一声“慢”,她慌忙俯身,瞧见了宗子转头又问起藏宝:“你听见纪婆子说你是何人了吗?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藏宝泣道:“宗子,藏宝知道,藏宝是宗子伴读,其余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该插手的事情不能伸手……”

    “嘿,你倒是先哭了。藏宝,你还记得我嘱你去上辽城所做何事?”

    “藏宝记得,其一,其一是为元尾喜庆,提前给戏团下定,戏团我已找到,定钱也给了。”

    “那第二桩呢?”宗子追问。

    “第二桩事,是……宗子交代,既是去上辽城,顺道也买些点心回来……”

    “点心在哪里?”宗子怒而打断,指着那掉在地上的食盒,“恶仆!交代你买回的点心,倒是自己先吃了大半。哪里还放我在眼里?去,给我找些粗壮树枝来!”苏青虹心道,藏宝一句真话也没得,就连这点心也不是买来给我的。

    藏宝见宗子盛怒之姿,推诿狡辩之辞只得咽回肚里,飞去取了树枝。

    “细了”、“短了”、“光了”,宗子嫌弃之声不绝,终于在几趟来回后,藏宝取了宗子满意的树枝。宗子叫藏宝将树枝交与纪娘,并褪去上衣,抱着门口赤柱。藏宝知晓自己下场,连连求饶,宗子冷言冷色,不为所动,交代纪娘不得顾忌,照重了打,纪娘本想手下收力,见宗子怒色,只得照做。

    声声惨叫划破夜空,只消了十几下,藏宝满背通红,皮开肉绽,血丝甚川。苏青虹虽是恨他极盛,但见那俊秀脸庞因吃痛而扭曲,所剩那丝情意却未完全抽离,连带着怜悯渐起,终于是破了寡言,轻颤道:“宗子……”宗子回首正见苏青虹轻轻摇头,便示意纪娘停手道:“今日打你,是让你明了,何为礼、信二字,闭门反省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