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农夫与蛇
朱厚照是个自来熟的孩子,现在当了皇帝也没一点架子,还是和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像个邻家孩子。
他喝下一口酒水,道:“杨轻,朕尽力了,朝臣还是不愿意放杨山海出来。”
又让牟斌递上一份奏章,朱厚照哀愁道:“这是内阁暂拟定的处置,革除了杨山海的官职与功名,并且在私盐案,还没告破之前,他一直都要在牢中。”
牟斌又补充道:“杨公子,若是私盐案不破,杨老爷或许要在牢中住一辈子。”
杨轻皱眉拿过了奏章,看着上面内容。
“不过!”话锋一转,朱厚照接着道:“你能帮朕抓获了张鹤龄,而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这辈子是不能再参加科举了,也不能与你爹一样科举入仕。”
“现在锦衣卫也缺人,少一个千户的位置,牟斌向朕举荐你,朕也采纳了。”
说罢,牛三端起一个盘子而来,盘子上放着的正是飞鱼服与绣春刀。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自举荐?
杨轻狐疑地看着他。
牟斌还是微笑以对。
酒水下肚,朱厚照的情绪显得低落,他缓缓道:“你说朕的两位舅舅,为什么要做出这等悖逆之事,他们本是国舅,却还要与那些蠹虫联合,贩卖私盐。”
刘瑾低声道:“陛下,那是他们见财起意了。”
见朱厚照又灌下一口酒水,杨轻将酒壶拿起来,递给一旁的谷大用,皱眉道:“陛下年纪还小,不能喝太多的酒水。”
朱厚照苦涩一笑,“你这么一说,像是父皇告诫我的样子。”
刘瑾又道:“陛下,这世上见财起意的人本就不少。”
看朱厚照的神情迷茫,杨轻道:“陛下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朱厚照摇头道。
杨轻缓缓道:“从前有个农夫,他在冬天回家……”
这是小时候听过的寓言故事,故事深入人心,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
朱厚照听完不住点头,“杨轻,你说得有道理,蛇就是蛇,它苏醒之后会咬身边的所有人。”
小卓站在一旁,心里想着,少爷还给我讲过西游之后的故事呢,想来这些人都没有听过吧。
见陛下的情绪竟然稳定了不少,刘瑾看向杨轻,面带微笑,“杨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能够将故事讲得这般动人。”
朱厚照忽然回神道:“很动人吗?”
“啊?”刘瑾忽然语塞,又道:“这……”
杨轻笑着道:“这是个深刻又发人深省的故事。”
刘瑾如蒙大赦,躬身道:“对,就是深刻又发人深省,还是杨公子读书多,老奴受教了。”
朱厚照气馁道:“刘瑾呀,平日里让你多看点书,你看了没?”
“老奴回去之后,一定看书。”
朱厚照与身边的这几个太监有说有笑地,这位正德皇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杨轻,我们再来下棋!”朱厚照话音刚落,谷大用就端来了棋盘。
棋局开始了,小卓就站在一旁,看着皇帝身边围着不少的太监,很快就将一张圆桌围了起来。
此刻也看不到少爷的身影了。
最后,又输了五十两银子的朱厚照气得掀了棋盘。
杨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下次,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朱厚照正打算离开,忽然停下脚步,又道:“玩什么?”
“下次再说!”
“你……”
输在气头上的朱厚照欲言又止,咬着牙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等众人散去,家中又安静了下来,主仆二人看着凌乱的家中,与一地的闲杂垃圾,很有默契地一起叹息。
收拾完家中,用晚饭的时候,小卓的情绪并不高。
杨轻吃着饭菜,“胃口不好?”
她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放下碗筷,“老爷入狱了,被革去了功名,少爷不能参加科举,从此不能为官了。”
“嗯。”
“这不好。”她神色委屈,“老爷说过,要读书成家。”
杨轻咽下口中的饭食。
小卓默不作声地收拾了碗筷。
她的身影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有着坚韧不拔的内心,练武之人需要长年累月地锻炼。
杨轻坐下来,与她一起洗碗,又道:“要好好活着,至少不能任人宰割。”
小卓有些哽咽地道:“他们说老爷要在牢里关一辈子。”
“是呀,一辈子呢。”
“嗯,一辈子。”
她更难过了。
拍了拍她的后背,杨轻道:“至少现在的情形比以前好了很多。”
见小卓的目光直直看着,杨轻皱眉道:“怎么了?”
她低声说着,“以前听人说过去一些事,朝堂不是个好地方,会引火烧身的。”
“我会将那些要害我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嗯,小卓也会一直跟着少爷的。”
翌日,杨轻早早起床,在小卓的帮助下,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黑色的外袍穿着倒是轻便。
小卓踩着凳子帮助少爷戴好纱帽,腰间挂好腰牌,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少爷穿什么都显得很英俊。”
杨轻还在思索着牟斌的用意,他向皇帝举荐我做什么?
锦衣卫是世袭的,按照内阁的主持,杨家从此再也不能入仕,想出人头地也只有这一条路。
大明朝说不上好,现在也说不上太坏。
杨轻将绣春刀递给她,“你拿着。”
小卓迟疑地接过刀,道:“这是少爷的刀。”
“我不会用刀,我只会拳法,你擅长用刀。”
她明媚一笑,“那我帮少爷看管。”
不管现在活着有多不容易,她的喜怒哀乐总是很简单,第二天还是可以元气满满地开始。
她难得换上了一身的男装,不过乍看之下女孩子眉眼间的特点,还很明显。
当了锦衣卫的第一天就要去北镇抚司当差,一上来就是一个千户,这小朱还真是大气。
心里想着,打开家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
一脚踏出家门,便见到了牛三。
他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卑职牛三,见过杨千户。”
杨轻愣在当场,尴尬道:“牛大哥,我们之间不用这样。”
牛三收起心里的姿态,道:“牟帅有交代,让卑职跟着杨千户行事,这就带路去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