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异怪与猎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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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马卢拉先生

    漆黑之中,拥有黑暗视觉的希里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压低了脚步声响在马卢拉周围辗转腾挪不断。针剂如滚水在他体内沸腾,他的身体这一刻就是一只高压的锅炉将源源不断的动力释放。

    马卢拉剑术精湛,在加入教团之前他是一名游侠,仗着腰间利剑游走四方在不断的战斗中磨练自己,锻打自己,无数次生死的经历让他足以应对各种战斗与剑术。

    但他没碰到过这种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仿佛一座高山落下,想要把他劈成两半。希里斯的剑法从专业人士的角度看评价只有拙劣不堪,每一剑都是漏洞百出,技巧高超的人足以在他挥出一剑的同时用十种不同的方式反击。

    但马卢拉做不到,因为他每每试图反击时他都无法避开或阻拦希里斯的攻击。他的反击无法逼迫对方回防,哪怕那一剑是刺向希里斯的心脏。

    没有人能够阻拦倾塌而来的高山。这是一种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剑法。简直就像一头野兽的攻击,不计代价只求置对方于死地。

    希里斯感到意外,他没想到原本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马卢拉是一个用剑好手。哪怕在黑暗中失去视觉也能够靠听力分辨出他从哪里出剑并将将挡下,但也仅限于此。

    双剑舞起,在沉闷的地下水道中带起一阵阵轻风。迎面吹来,马卢拉霎时间忘记了还在地下,好像自己正站在坡顶上,初春的清风吹拂着他的脸。

    但随风而来的不是鲜花香气而是一阵如同妖魔的心跳声和携着死气的双剑,希里斯交杂着劈砍,双剑不断硬生生砸在马卢拉的剑上,每一刀都迸出火花,好像铁匠用锻造锤敲打着手中的铁砧。

    但这个铁砧感觉不太好受。

    针剂加持下的力量如同攻城锤砸在他剑上,震得马卢拉手腕发麻虎口生疼。但他不敢松手,他坚信如果自己松手,这个攻城锤功率的剑能够直接把自己肩膀甚至半边身子砍开。

    但这个接连不断的下劈也将希里斯的位置准确透露给了他,马卢拉紧急思索着对策,这种攻击再来几次,他手中的剑可能会被直接斩断,连着他的身体一起。

    马卢拉突然上步紧贴过去,他低下身用肩膀撞在希里斯大开的胸口。一股暴力让希里斯中断了攻击,连连后退。

    希里斯踉跄几步后恢复身形,连续的脚步声将他的踪迹暴露。马卢拉没有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在战斗数分钟后他终于确定了敌人的位置,他直接猛冲过去,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他无法保证希里斯是一个人还是后面有其他的追兵。他要确保身后这些人的安全。

    马卢拉想要一击结束战斗。

    短暂的交锋后他知道对方的剑术根本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过去十数年的交锋中根本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流氓打法,经验让他选择避其锋芒直取要害。

    崩坏的高山人类无法阻挡,那便只能避过去。

    他狂奔的同时将手中长剑举在身前,整个人化为一把冲锋的长枪。希里斯与被黑暗蒙蔽的马卢拉不同,他能清楚看到对方像一个号角声中发起冲锋的骑兵向自己追来。

    希里斯扭扭手腕举剑应对。他并没有学过什么剑术,过往父亲只来得及教习基本剑招便离自己而去。他所有的实战剑术全是在与魔物的对抗中习得,巨大的动作幅度带来的非凡力量才能够斩断魔物的身体,以伤换伤的打法才能在生死中占据胜机。

    真正的剑法精妙,追求美感。如果说剑法华丽如舞蹈,那希里斯的剑法就是大街上撒疯醉汉挥的王八拳。

    马卢拉的冲锋来到他的面前,骑枪的锋芒占据了他的视野。

    目标是上面,希里斯下意识举剑拨开,而马卢拉的长剑被击飞后却翻转着向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一条流水向下泼洒,希里斯感到腰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这一剑是马卢拉跟一名游侠所学,他作为那名游侠的随从,亲眼见他用这一招杀了无数敢于冒犯的强盗。

    每一个中了这一剑的人无不是近乎被拦腰斩断,脏器在血泊中流淌一地。

    这一剑马卢拉用出了全力,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仅有的机会,这一剑落空他会如一头待宰的肉猪任希里斯宰割。

    回防!希里斯脑海中炸起这个念头,他的生死本能告诉他这一剑会直接杀了他。他已经来不及收回已出的剑,只能另一只手腕向下翻转剑刃画出一个圆挡在腰部然后全力划出,隆起的肌肉挤榨出全部的力量化为动力施加在这一剑上。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让两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但没有人因此松懈紧绷的神经。希里斯紧绷肌肉让仍在颤抖的手臂与剑静止,随着相撞的剑身用力削去,剑身相擦在黑暗中燃起一串火花。

    马卢拉看到火花,也能感受到在那紧迫逼近的剑压在自己手中的力量。他抬起剑想改变剑的走向,但已经迟了。

    他最后的挣扎只是将手掌手臂被直接分成两条改变成手被刺穿。

    希里斯上挑剑尖,马卢拉一直带着的手套被直接挑到空中,划破的皮革手套飘飘然落到地上。

    马卢拉想要握紧手中的剑,但他做不到。握剑的右手从中指无名指间被破成两半,鲜血如泉涌。他想用力,但钻心的剧痛让他右手无力。滚烫的血流满了整把剑,被鲜血涂满的长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马卢拉输了。

    整场战斗在几分钟内结束,开始与结束都唐突地让人来不及作出反应。

    希里斯看着马卢拉,眼神冰冷,如针刺穿了马卢拉的心。

    他知晓了,马卢拉低下了头,像是愧疚又像是释然的解脱。

    “十年,你让我好找啊,马卢拉·斯塔卢默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夜的凶手手无缚鸡之力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希里斯突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他在十年间无数次想过如果抓到那个人后要怎么惩罚他才足够解恨,足够缓解自己的愤怒,但这件事真的来到后,他整个脑子却突然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十年前,一个雨夜,伊斯森林内的一处木屋。”希里斯走到已经放弃抵抗的马卢拉面前,距离不过一步,“你还记得吧?马卢拉先生。”

    风声闪过,马卢拉带有印记的那只手掌在空中翻飞。希里斯看得到那个印记不断闪烁最后变成污水中的一朵小水花。

    “我不想看到那个东西,让人心烦。”希里斯振落剑上污血然后坐下,“坐吧,还是说你还想打?”

    马卢拉撕下衣袖紧紧扎在失血处止血,忍着失去一只手的剧痛他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你的父母报仇?”

    “这是迟早的事,还是说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去死?”

    马卢拉被呛得说不出话。

    希里斯突然体会到了这种掌握人生死的乐趣,他这时相比仇恨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快乐。

    “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是想找一个人聊一聊。”希里斯将一把剑横在膝上,一把剑放在一旁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