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姬雪扔给少年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说道：“多谢小兄弟。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少年接过钱袋，掂了掂，道：“我不要钱，姐姐可否捎我一程？”

    姬雪又从里面扔出一袋子，道：“我们不同路，实属不便。袋子里的钱够你买一匹马了，你自便吧。”

    少年却调皮地笑起来，“我还未说我要去哪里，姐姐怎么就知道不同路？况且我不会骑马，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姬雪略一沉吟，问道：“那么你要去哪里？”

    少年：“东郡。”

    东郡的确与他们是一个方向。姬雪沉吟不答，阿丞却怕姬雪答应，忙摇着姬雪说：“姐姐姐姐，你可不能答应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怎么能和我们同乘一车？”

    姬雪却没有理会阿丞，对少年说：“你上来吧。”

    少年听见说，高兴地一跃上了马车，进了车厢才发现还有两名女子，脸上略有些窘迫，便施礼道：“在下李石修，冒昧打扰各位了。”

    阿丞冷哼一声，撅起嘴不说话。

    姬雪淡淡地说：“无妨，到了东郡你下车便是。”

    李石修道：“如此便谢过姐姐了。”

    此时姬雪仍带着人皮面具，看面相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见少年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奇道：“你为什么叫我姐姐？”

    李时休嘻嘻笑道：“姐姐的声音这么好听，若不看真人，别人也一定和我一样认为姐姐不过是二九芳龄。我以后就叫你姐姐，行么？”

    姬雪笑笑，不再说话。

    一旁的阿丞不悦道：“哼！油嘴滑舌！”

    石修也哼道：“哼！姐姐的声音就是好听，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不像有些人，破锣大嗓，只会大喊大叫。”

    “你......”

    阿丞几时受过这等气，当下就暴跳起来要出手教训教训这小子，被姬雪拦下。

    姬雪道：“我既答应让他上车，他便是我的客人，你不得无礼。”

    阿丞向来骄纵，如何能听得进姬雪的话？只是，姬雪武功高出她太多，抓着阿丞的手只略施了内力，她便动弹不得。阿丞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坐在一旁生闷气。

    有了姬雪这句话，石修更没了顾忌。他年纪虽小，见识却很广博，一路上说个不停，姬雪不为所动，自顾闭目养神；阿丞因为生他的气，时不时回上几句；只有阿恕心中无所挂怀，被石修逗得哈哈大笑。

    阿丞气不过，时不时便威胁石修：“喂，姓李的小子，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石修到底是小孩心性，嘴上可不会吃亏：“哼！你不客气又能怎的？我怕你么？”

    阿丞向来骄傲任性，向来只有她气人，没有人气她，今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个野小子，不到半日的功夫，竟已三番五次说得她哑口无言。偏哥哥此时不在身边，满肚子的委屈竟无处说去。阿丞一边生气一边又忍不住打量着那“野小子”，见他仍在与阿恕说笑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骂道：纨绔子弟！可她心中虽在骂，却又忍不住去打量他，细看之下，只见石修眉清目秀、轮廓分明，时不时还流露出一股英气，他若不说话，定是个美男子。

    过了芷阳县，胥黎则要和他们分别了。他要去朔方，那里还有一个人生死未卜，相识一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他也必须走一趟！

    李玄戈和开舒早已在前方候着他们。玄戈与胥黎相识一场，虽时日不长，却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二人依依惜别。

    胥黎回望众人，眼神只在阿恕身上停留了许久，似是有话要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他默默地转身，策马向北而去了。阿恕看着胥黎，虽不解其中之意，但望着胥黎离去的背影，心中竟隐隐的有些失落。

    送走胥黎，玄戈才对阿丞说：“阿丞，你和师兄回崎蔚山吧。”

    阿丞方才在车上受了委屈，本想向哥哥告一状，此时听见让她回去，顿时就把委屈抛到一边，生气跺着脚说：“不！我不回去。”

    玄戈：“你也下过山了，也去过帝都了，连监狱都劫过了，还没玩够么？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阿丞：“当然没玩够！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玄戈：“江湖险恶，你武功不济，在外岂不危险！”

    阿丞不喜欢练武，却也不喜欢人家说她武功不好，偏爷爷和哥哥喜欢拿这事来约束她，每每说她武功不济便气急败坏。

    “哼！你们就喜欢说我没用。武功不好就不能闯荡江湖么？我劫了狱，却毫发无伤，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般无用！你是怕我连累你吧？既如此，我不跟着你就是！以后我的事你也别管！”

    说完扭头就走。

    开舒见状，怕她一气之下真的出走，急忙将她拉了回来。

    姬雪见他兄妹二人争执，过来劝玄戈道：“你也无事，不如和阿丞一道回崎蔚山吧，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玄戈却说：“不，我有件私事，须得薛前辈才能做到，我要会一会薛前辈！”

    姬雪不知道他与师姐之间会有什么恩怨，但她向来不愿多事，又看他的眼神，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也就不再多问。

    此时石修从远处跑来，手中杨着一束野花，兴奋地嚷嚷着：“姐姐，姐姐，你看我的花好看么......”

    先前出城时李玄戈和开舒先行一步，是以并未注意到石修。此时看到一个圆脸少年向他们奔来，一时错愕愣在原地。姬雪也并未向他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回到马车上。而石修见姬雪去了，便默默跟在姬雪身后，竟也未看李玄戈一眼。玄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赶上去问个明白，又不知道说什么，只默默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他望向那少年，那少年跟在姬雪身后的背影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和内敛。

    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各人怀揣心事，都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