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日中乌 月中蟾
此“浑然一气都天神煞”,既是罗睺“诸天劫法”的根本道术,也是幽都山一脉的至高神通,而今弥罗小成,只能一道一道运使神煞,等若多了三千种神通,只有待其大成,将三千神煞融于一道,方能应“浑然”之名,如意统合,自在分化,彰显无上之威能。
因术而忘道,此“一气浑然,神煞都天”之术,对应“劫我如一,伏藏于身”之法,呼应“顺行其气,逆施造化”之道,弥罗秉法有三乘之理,本就不可循罗睺之道法,成就已身上乘之道法,故得罗睺之术,而忘其道法,某种程度,也算只见其得,并无所失。
弥罗正窃喜,却见罗睺,脸色忽而沉了下来。
随之,罗睺东望,语气微愠道:“道友,远在一旁窥视,何如近前一谈?”
弥罗随之东望,便见罗睺话音未落,东方已显化一脉紫气,无远弗届,横亘于虚空,继而紫气忽敛,显化瑞气三千条,祥云十万道,于十丈外垂拱而落,化生一座三丈高的古朴门户,而不及眨眼,一位手执黎杖的灰衣老者,便自那门户中走了出来。
弥罗大吃一惊,这老者气息妙不可言,道行竟似不弱于罗睺!
“道友,失礼了。”灰衣老者先当面致了歉,而后才对罗睺解释说:“我名鸿钧,于玉京山得道,因一千八百年前,我参悟天机,窥破一段缘法,而应我缘法之人,其具体方位,又难测难算,故辗转亿万里,适逢今日来到左近,这才惊扰了道友。”
弥罗心头一跳,鸿钧之言,似不陌生。
“鸿钧道友,我名罗睺,得道于幽都山,这是弥罗,乃我之弟子。”罗睺并未见怪,瞥了弥罗一眼,不露辞色道,“不知道友之缘法,可是应在师徒?”
鸿钧闻言,莫名叹道:“确是师徒。”
罗睺大笑:“如此说来,道友之缘法,与我之缘法,应无二致,都是天机妙衍,要我与道友,收这弥罗为徒!只不过,我得了先手,而道友,却是晚来了百年。”
鸿钧打量一眼弥罗,若有所思道:“旁门先生祖,异数归天道。想来,洪荒之异数,便是此子了。此子入了道友门下,岂非预示着,罗睺道友有朝一日,将执天道而行之?我之道法,恰也上合天道,而今得见高贤,不知罗睺道友,可肯赐教一二?”
罗睺眸光一转:“固所愿尔。”
赐教之意,乃指论道。
坐而论道,需砥砺元神,不如此,双方之道,便无以窥之。
当然,论道之前,也要确定双方的道,有无相提并论之资格。
法有三乘,若一方居上乘,一方居下乘,便无论道之必要。
正因如此,鸿钧之道法术,便机缘巧合,入了弥罗之耳。
鸿钧之道,曰“三一为纲,道法自然”,乃是循天人之感应,定人天之秩序,终乎无终,穷乎无穷;鸿钧之法,曰“阴流阳转,无象宗一”,乃是以一气化分阴阳,由阴阳复归一气,阳中藏阴,其阴不消,阴中藏阳,其阳不灭;鸿钧之术,曰“一灵不昧,诸我还真”,可分三千灵,辟三千界,悟三千法,以虚为实,炼假作真!
有意思的是,弥罗虽不明究竟,却也大致听了出来,鸿钧“三一为纲”之道、“阴流阳转”之法,与罗睺之“逆施造化”、“劫我如一”,竟恰一正一反,隐然有所呼应。
术则不同,罗睺之“一气浑然,神煞都天”,乃是演法之术,鸿钧之“一灵不昧,诸我还真”,则是炼法之途,前者显威能,因法而成术,后者见道行,因术而法成。
不管如何,鸿钧方方面面不弱于罗睺,这却是肯定的。
交待过道法术,鸿钧、罗睺便显化元神,正式开启了论道。
元神乃道果,缔结之,如三宝之神,显化之,如元气之象。
观三宝之神,可窥道行,见元气之象,可窥道法。
鸿钧、罗睺各据一方,弥罗有样学样,也于一旁盘膝而坐。
准备就绪,随之,便有无量气机,自鸿钧卤门升起,如青白之云霞,时而氤氲如旋,时而青升白降,恰如混沌初开,显阴阳之分、五行之化、三才之合、六气之辨。
弥罗从旁观摩,只觉得其道法玄奥,只有两句话方可形容,一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二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罗睺更不怠慢,也显化了元神。
只见叵测气机,交织如狱,横亘虚空,呈斑斓之色,显斑驳之质,忽而崩裂,忽而塌缩,似有支离之虞,却受轮轴之限,自也呼应了主旨,即“顺行其气,逆施造化”。
弥罗福至心灵,见罗睺元神之变,恰与《阴符经》相合,便立时以神煞之变,显化了阴符气机,如此,气机随罗睺元神之变而变,神煞便与论道也产生了关联。
此种关联,初时不显神异,待与论道之气机,甫一相接,却就生了奇变。
不言而喻,罗睺与鸿钧论道,砥砺元神之时,虽双方元气之象,会随对方之变而变,但与此同时,双方应变之理法,却仍万变系于一脉,不会脱离自身之道。
正常来讲,论道双方气机交接,弥罗神煞之气机,循“顺行其气,逆施造化”之法,随罗睺元神之变而变,自然并无不妥,而鸿钧元神之变,循“三一为纲,道法自然”之理,因罗睺元神之变而变,乃是顺理成章,同样也无不妥。
与此同时,罗睺元神之变,因鸿钧元神之变而变,故弥罗神煞之气机,间接来说,也会随鸿钧元神之变而变,此种关联及呼应,因论道而来,同样顺理成章。
然而,鸿钧之道法,立意何等高深?
论道之时,鸿钧的理法之变,罗睺故可不受其惑,弥罗又怎能不受其惑?
因受其惑,故弥罗闻道犹迷,一来神煞之变,循“顺行其气,逆施造化”之理,随罗睺之变而变,二来形神之变,却循“三一为纲,道法自然”之理,另显化了一脉气机。
鸿钧之“三一为纲,道法自然”,与罗睺之“顺行其气,逆施造化”,一正一反,隐然对立,按修行之正理,自是绝无可能将之熔于一炉,然弥罗之虚身,正如罗睺之所指,“气、形、神之变,可见其用,难为根本”,故以虚身形神之变,舍道与法之根本,却就在“其用”,也就是术上,将神煞之气机,与新显化的气机,统一了起来。
罗睺“劫我如一”,也要“顺行其气”,鸿钧“三一为纲”,乃是“使气顺行”,弥罗以“劫我如一”之法,循“三一为纲”而变,便是“因变成劫,三一为纲”,这一劫一纲,气机交联,彼此对应,倏忽便在神煞之外,另演绎了一道神光!
罗睺、鸿钧专注论道,并未察觉,弥罗闻道犹迷,也未察知。
神煞一变、再变,显三千变,无始无终。
神光与之对应,亦是如此,成三千道,周而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