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焕绕过其他行乞的人，他知道他们只是行乞，或者只知道行乞，并不想动用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挣一分钱，或许安德烈说的对，这些人活该一辈子受穷。

    等等，不应该……冷静一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

    轩辕焕脾气很好，真的很少会生气，而如今，只是看到无所事事，自我放弃的人便会生气。

    远处一座偏僻的茅草屋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孩童的哀嚎，轩辕焕飞速跑向声音的源头。

    那确实是一座极其破旧的茅草屋，墙皮褪了一大截，内部的横木显而易见地杵在那里。院内到处是被风吹落的茅草，几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野猫狗衔走茅草作窝。

    看起来，孩童便在这座茅草屋中。

    轩辕焕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破门而入，只见女孩蜷缩着瘦小的身子躲在墙角，眼前的衣衫褴褛的男人迈着不稳的步伐持一把长刀摇摇晃晃地走向女孩，眼里充斥着凶光，口水溢出了嘴角。

    “爸爸养你这么多年了，实在太饿了，安妮莎不要怕，就像你没有出生时那样……回到爸爸妈妈的肚子里好吗……听，妈妈已经在厨房热好锅了。”

    “呜呜呜……”安妮莎不住地抽泣起来，无助地用双手抵挡野兽的侵袭，口中含糊不清道。“爸爸……安妮莎会出去帮家里找吃的，不要，不要杀我……”

    男人举起长刀，准备向安妮莎满是伤痕的脖颈砍去。轩辕焕连忙向前一步抬手凝聚暗能量击中男人的手，接着冲过去将其踢飞，男人落在墙角的杂物堆中，引得几个塑料瓶子砸在头上。

    轩辕焕蹲在安妮莎面前，轻抚她的头，放低声音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来，跟我走。”

    安妮莎认出才见面不久的人，仿佛看到了救星，胡乱地抓住他的手，深呼吸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腿站起来。轩辕焕没有犹豫直接带着安妮莎逃出魔窟。

    大约跑出几百米后，安妮莎表示想休息一下，二人走在一条河边。

    “呼……呼……”安妮莎扶着双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要怕。”轩辕焕轻抚安妮莎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谢谢……我……”

    “嘘。”轩辕焕做了个手势。示意安妮莎后面有人跟着，他带着安妮莎继续向前走，锐利的眼神时不时瞥着随他们而动的黑影。

    二人拐进一个小巷中，轩辕焕蹲下，牵起安妮莎的手，语气中夹杂着温柔。

    “没事的，听哥哥的话，转过身，捂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看。”

    “好，好的。”安妮莎照做，现在这种情况她只能听从轩辕焕的。

    轩辕焕站起来，清瘦的后背对着不祥的气息。

    “碍事。”

    刹那间，黑影被镰刀撕成碎片。毫无征兆，悄无声息。

    轩辕焕踩在尸体的心口处，凑近一看，女人倒在血泊中，手中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双腿屈膝，面部扭曲，眼眶里尽剩眼白，似乎是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

    神民真的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轩辕焕如此想。

    可她有罪，的确该死。

    嘶……头好痛。

    “恩人，好了吗。”安妮莎紧紧捂住双眼。

    轩辕焕这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他舒缓呼吸，牵起她一只小小的手。

    “跟我走，不要睁眼。”

    二人来到了塞维尔街，这里依然遍布着乞讨的神民。这次轩辕焕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带着安妮莎走向小巷尽头。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妮莎不能留在这座魔窟。可他自己也没有实力抚养她。

    “睁眼吧。”

    安妮莎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略微粗糙的小手下是充满惊恐的蓝色瞳孔。

    味道……血腥的味道。

    安妮莎反复确认，血腥味确实来自轩辕焕。

    她天生嗅觉异于常人，可以轻易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在刚开始接触轩辕焕的时候，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让安妮莎感到安心。如今他的身上，布满了血的味道。

    “恩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是啊，接下来去哪？

    现在是瑞典时间下午三点半，距离菲利普离开还有一个半小时。

    正在轩辕焕思考的时候，一个孩童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映入二人眼帘。

    安妮莎率先跑过去，扶住瘦小的安德烈，此时安德烈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能够被风吹走一般。他的身上全是淤青，有些地方还在隐隐约约地流血。

    “喂，大个子……咳咳。”

    听到安德烈叫自己，轩辕焕猛地抬头跑过去。

    “这个给你。”

    安德烈枯瘦的小手颤抖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轩辕焕，哆嗦着开口。

    “你的钱……不能要……那种神民……没资格收下……”

    “别说话。安妮莎，扶着他坐下。”轩辕焕没有接下安德烈手里的零钱，示意安妮莎把他扶到树下休息。接着把自己从镇上带来的水给安德烈喝下，又将自己的上衣衬衫撕下一部分，继而撕成条状为他包扎。

    伤口很快处理完毕，精湛的手法让安德烈对于眼前人的看法更进一步。

    这家伙，以前应该也总是受伤吧。

    “咳咳，还给你。”

    轩辕焕皱紧眉头，把脸转向一旁。沉默良久开口。

    “不明白吗？还给我，下次你就见不到我了。”

    “嘁，说什么。还是那么婆婆妈妈的。”安德烈不满地盘起腿来，心有不甘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又伸出小手抹了下额角的伤口。

    “你要走了吧，估计也不能再回这个鬼地方了……”

    见轩辕焕没有反应，安德烈以为他在走神，便自顾自继续说道。

    “你自东方来，我欣赏那些东方的侠义之士，纵使我与那些人抗争死去，也绝不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我不知道，答应我一件事。”

    安德烈把一枚硬币放到轩辕焕手中，轩辕焕知道这不是他给安德烈的硬币。这是……他自己的。

    “既然不肯收回，那就代我出去看看吧。”

    轩辕焕猛地一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孩子，难道是想？！

    “安妮莎说的对，你对我们而言，是恩人，所以你值得遇见更好的人，拥有更多美好的事物。等你看完外面的光景，再回来跟我说说那些我所触及不到的倾奇吧。”

    安德烈撑起身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家。

    空气迅速在他耳边流动，安德烈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轩辕焕。

    再见了，神明。

    和煦的夏风一刀一刀地割在青年的心上，恍惚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恩人！我们不去追他吗！”

    轩辕焕摇了摇头。

    追上又能做什么？

    眼前的女孩蜷缩着，轩辕焕蹲下抚摸她的脑袋试图平复她的恐惧。

    “我带你走，愿意吗？”

    他最终下了决心。

    安妮莎猛地点头，扑在轩辕焕怀中啜泣。

    大概是又过了一个小时，二人又兜兜转转到了最初遇见菲利普的地方。

    “在这里等一会，菲利普马上就会来。”

    安妮莎乖巧地点点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焕的背影。

    他的眼里毫无波澜，静静地望向一旁。

    恩人他……令人捉摸不透。

    突然，安妮莎身后的草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扎入眼中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用着全身力气举起刀向自己砍来。安妮莎瞬间六神无主，呆在原地，直到男子手中的刀被暗能量击落，她才慌忙地逃到轩辕焕身后。

    “肉！吃肉！”男子眼神涣散，双腿发软，匍匐在地上疯狂地摸索被击落的刀，大抵是发现自己寻摸不到，便像野兽般嘶吼起来。

    轩辕焕认得他，他是安妮莎的父亲，此时男子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疯狂地扑向二人。

    不行，不能在安妮莎面前杀了她的父亲。

    “保护好自己！”轩辕焕挥出暗能量，寻找脱身的机会。

    男子随机拿起地上的树枝，不顾自己黝黑的手掌被划出大小不一的伤口向轩辕焕攻击，见其是块硬骨头，渐渐停了下来，遂而将目光移向安妮莎，似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将树枝向安妮莎刺去。

    这家伙简直无药可救！

    轩辕焕不再与男子周旋，倏地唤出十步挥杀镰斩出一道刃气直逼其脖领，一瞬间，男子尸首分离，地上出现两摊血迹，惊心动魄。

    “啊！！”安妮莎捂住眼睛尖叫着，无论对方变成了多么凶残的怪物，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快走。”

    安妮莎依然愣在原地，在轩辕焕想要牵住她的手的时候连连后退，脸上爬满惊慌的神情，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外表温柔的人，转身迅速跑开。

    轩辕焕的手悬在半空缓缓滑落，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任凭风拂过他因刚才的纷争而微乱的发丝。

    地上的尸体逐渐散为光点，听暗州的长辈们说，神和神民陨落后会化作点点荧光飞向宇宙，成为宇宙中的一颗星星，而人类不会，他们会将已逝之人的尸骨埋葬在土地中，大地吸收了尸骨之气便变得腐朽，所以神和神民居住的地方才叫神界，人类居住的地方才叫人间。

    抱歉，安妮莎……我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