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女天天整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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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话 一份心意~

    齐宅。

    白发苍苍的大夫抖着手,替齐辰旭缠好腰腹的细麻布。他身上的伤全都被掩盖住。

    齐芯儿抱着皮毛蓬松的小狗进来,小声问道:“三哥,宫里都派了御医来,你为什么还要用白姐姐请的大夫呀?”

    早晨,齐辰旭穿着血衣面圣,状告曹侯世子累累恶行,祈求天子为父正名。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甚至没有遭遇多少为难。夏帝传了陆川查了曹侯府,之后摆出和蔼神色,要他留在宫中治伤。

    齐辰旭称家中亲眷挂念,需尽快归返。

    所以,夏帝便派羽林卫护送他回家,一路车舆兵马,气势浩荡,威风八面。

    再过些日子,等曹侯府败落,齐氏便要风声水起了。

    齐辰旭按住疼痛的胸口。他的伤完全没好,从昨天到现在骨肉总是泛着啃噬般的痛。

    “觅儿关心我。遇着我受伤之事,便派人找了大夫救治看护。”他笑了笑,黑沉的眸子望向满头大汗的老者。

    “无论如何,都是一份心意。”

    齐芯儿瘪瘪嘴,小声嘟囔:“可是他们请的只是樊城普通大夫呀。”

    齐辰旭摇头道:“觅儿的性子你也知晓,她怎会知大夫普不普通呢?”

    说话间,被齐芯儿抱在怀里的小奶狗挣扎起来,想要落地逃跑。

    她紧了紧胳膊,怎料这狗用力踢蹬,胡乱逃窜出去,还咬伤了她的手指。

    齐芯儿惊慌出声:“啊。你这畜生…”

    她垂眸,表情委屈似哭。又细又长的血珠子渗出破损的指尖。

    “……没事吧?”

    齐辰旭淡淡问着,替自家妹妹抹掉血水,吩咐身后的仆从。

    “把狗捉来。”

    曹侯府的事,喧嚣尘上,犹如沸鼎之水,被人议论纷纷。

    齐氏复兴,犹如烬中的火星,然烬终归是烬,若无薪火相传,此挣扎的火迟早将熄灭于黑暗之中。

    所以前世,齐辰旭果断抉择搭上瀚王的船,以静侯府为舞台,演出一场功成名就的华丽篇章。

    仅凭齐氏昔日的光环,欲取信于瀚王,实非易事。白觅虽隐退朝堂,却出身钟鼎之家,对瀚王亦有些了解。

    所以齐辰旭深谙此道,借着静侯府,终赢得了瀚王的信任,然后一步登天。

    此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谋而后动,方能在风起云涌的江湖中崭露头角,一展抱负。

    可瀚王是个阴毒且疑心极重的人。

    他后来的结局又是如何呢?

    白青山素与太子交接相好,白氏一族就成了太子身后的坚韧的盾。此谊源远流长,说来还要提及太子母家与白氏曾经的深厚渊源。

    昔年,齐辰旭还小,曾救白觅于危难,静侯府因此与他结下不解之恩。

    岁月流转,白觅与他交往频繁,白青山逐渐看出齐辰旭有贤能,于其遭遇困厄时,无不慷慨解囊,鼎力相助。

    世人皆以为,齐辰旭是静侯的人。后来齐辰旭与白觅订婚,更是证明了他与白氏的紧密联系。

    这样的齐辰旭,如何能取得瀚王的信任。怕是一开始投诚的时候,就决定要将静候府卖个彻底了。

    每每想到这里,白觅就觉着心在流血。

    上一世如画卷般铺展于眼前,她如鱼得水,日日活得自在恣意。

    父兄宠爱,不重样的衣裙首饰,精致可爱的点心,无不令人艳羡。她可以依偎在齐巳的权势之中,短暂的沉醉在这安全感中。

    可她终究还是要亲手去撕开那些罪恶。

    她心中窃喜重生。可上一世的仇恨仍历历在目。那些庞大的悲楚与恨意紧紧拥抱着她,絮语于耳畔,嘶喊于脑海,五脏六腑被搅得支离破碎。

    破碎沉重的梦境结束后,白觅在平和明亮的春光中苏醒。

    她麻木冰凉的手抹去湿润的脸颊,在床上长久地躺着,沉思着过往种种。

    前一晚睡得好是因为齐巳,这一晚睡得不好,十有八九是因为梦见了恶魔。

    血衣告状的事宜,已历数日,曹侯府中鸡犬不宁,动荡不安。过几天必将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齐宅门前车马云集,权贵络绎不绝。白青山终究偏爱齐辰旭,心中喜悦,乃至昨夜于爱女面前,赞誉了一番。

    静侯思虑单纯,视齐辰旭为白觅的未来良配,自然乐于见到齐家日渐兴盛。

    白觅见父亲如此,便心生烦躁,逐将其赶出了院。夜间便是噩梦连连。

    和瀚王的婚约作罢,可她还有齐巳要嫁,什么时候轮到齐辰旭那禽兽了。

    白觅喃喃骂着,无精打采爬起来洗漱。

    自古以来,皇家之事,波诡云谲,变幻莫测。

    静侯府欲远离朝堂争斗,犹如蓬莱仙岛求仙,难啊。

    白青山疼爱其女,但也不会因为白觅的说辞去为人处事。

    今太子地位如日中天,瀚王犹在蛰伏,若她说出此人未来将杀侄逼宫,篡位易如反掌,旁人定会以为侯府嫡女在痴人说梦。

    齐辰旭的事众说纷纭,没有一句真实可靠的定论。

    他与皇子王侯有何亲密往来,也无人能料个究竟。

    白觅身处其中,没办法独善其身。昔日与齐辰旭的情谊,如今成却恨。

    未来的路茫茫如烟雾。她一直想远离朝堂争斗,却始终无法摆脱这命运的束缚。

    按着齐巳这些日子查的消息,以及齐家的动向,姑且推断曹侯案是齐辰旭投靠瀚王的契机。

    所以齐巳问她接下来如何时,她只回了句继续盯着,便放任不管了。

    齐辰旭数日未与瀚王接触,悠然自得地在家中养伤。

    白觅不再依赖齐巳安排在瀚王府的眼线,决定出门散散心。

    苍蒲寺位于樊城后山之上,山坡陡峭,道路崎岖,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才到达。

    等白觅一行人寺中安顿好,天边就暗了下来。山间薄雾升起,乌云凝聚顶空,沉甸甸似欲压塌此宏伟古朴之寺庙。

    四野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之声。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更显此地的幽静。

    白觅和付青霜,青儿未住在同一间屋。

    青儿收拾完床铺,出门打水净手时抬头看了眼天,对廊前同样望天的白觅道:“小姐,是不是要下雨了呀?”

    白觅“嗯”了一声,有些担忧着说:“路湿了,下山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这句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天晴还是降雨亦不是人能左右的,就如她势必要前行的路一般。

    午间,她进食了一顿淡而无味的斋饭,然后与众多僧人及斋客一同跪坐于殿中,聆听苍南老和尚宣说法理。

    苍南胡须与眉毛皆已斑白,观人时双目总是难以睁大。

    白觅不禁暗自思忖,如此高龄,他是如何保持充沛精力游历四方。

    寺内弥漫着温润的檀香,烛火摇曳,映衬出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会使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