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上门认新娘~
白觅走后,陆川优自思索。
他已是弱冠之年,官至侍御史,协同中丞监察百官,前途不可限量。
行事恣意不拘礼法,都说他是玉台内一朵奇葩。
每被提及,人或夸赞,或感慨,末了总少不得添一句“风流狂妄”。
狂妄者,外柔内硬,不惧权臣贤老,仿佛一根软刺,时不时扎得人疼。
风流者,才华出众,儿女情长。
昔年,他还是稚童时,随父赴宴,巧妙言辞,救下一犯错乐伎。
后又有秦楼楚馆与人争胜,连比几日诗词棋画,为博美人一笑。
至今,京城内不知流传陆家郎多少绯色艳闻。
传闻真假姑且不论。
陆川见多识广,大场面见怪不怪,纵有惊诧之事,亦不会失态。
然,此自信却被彻底颠覆。
静侯府的痴傻嫡女,竟不顾身份,给他吃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陆川向来清醒的脑子,废了。
一切都不太对劲,不是白觅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开始产生幻觉。
陆川放弃继续思考。
他确定自己很正常,那只能证明,静侯之女,她疯了。
白觅没有直接回侯府。
她在外头,游逛两时辰,去了昔日惯常光顾的绸缎铺子,玉店,点心铺。金银挥洒无数,满载而归。
白青山疼爱自家女儿,特拨财物,未经大婶母的手。
沈溪玉虽掌管家财,却不能约束。
前世白觅挥金如土,现在也不想改变。
白青山看似随她挥霍无度,实则是想借疼爱之名,掩盖对妻子的愧疚感。
他想补偿女儿,那就好好补偿。
侯府内,沈溪玉正于主院中,向白青山哭诉白觅行为放纵的事情。
“觅儿私自定夺在淮安寺修行一年,一回府便开始作妖。”
“齐三郎无故受折磨,差点就成废人。她倒好,居然还有心思纵情游乐,挥金如土。真是岂有此理...”
沈溪玉,京中沈景镇之女,年过三十,生于富贵之家,自幼秉承家教,举止得体,言语谨慎
其容貌虽历经岁月,却娇美如初。
照顾她多年,白青山还是心一软,拍案而起:“行了,我会好好训斥觅儿的,大嫂莫要在哭了。”
他行至西院,见仆妇们碌碌而动,正整理新购的裙钗珠宝。
白觅则端坐正屋,手捧名册,指挥着管家…
“这几个丫鬟,皆遣至他院。”
“我大哥日前携回一个,叫,叫什么十三对吧?安排到我这来!”
“……”
白青山清咳一声,管家便带着家丁匆忙退下。
“觅儿,忙什么呢?
白觅抬首,目光偶掠过,冷淡的眼神稍作停留,遂又低下头去翻阅名册。
白青山年过不惑,眉毛浓黑,面容威严肃穆。可面对女儿,他的气势却陡然削弱了几分。
两人默默对视,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闷。
“觅儿是觉得分配有何不妥吗?”他习惯性开始嘘寒问暖:“可别累坏了身子,要不让大婶母过来帮你?你们向来关系好……”
“啪”,白觅合上名册。
“父亲有这闲工夫管女儿,不如多操心操心国家大事。比如离瀚王远点儿,免得惹祸上身。”
白青山愣了片刻,讪笑:“觅儿乖,这些话切记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瀚王名满天下,咱们家世代簪缨,门第高贵,与瀚王素有交情,怎会惹祸上身呢...”
于是,他就被白觅撵出去了。
愚蠢,若得知上一世被此人活剐,他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白青山自觉已尽为夫为父之本分,摇头离去。
近日,他酒喝得过多以致诱发头疾,府内的庸医无法治愈,只得于外寻访名医。
正好有大夫登门,自称是妙手回春,也不知管不管用,试了再说。
白觅重新部署了院里的丫鬟和仆人,然后回到房间休息。
还有许多事情未办,如床底的女尸,必须要铲除的齐辰旭和瀚王。
心烦之下,她躺在外间小榻上,拿枕头蒙了脸,迷迷睡去。
睡梦中,白觅亲手将齐辰旭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脸上有种奇异的神采,嘴巴黑洞洞的,呼出焦糊味道来。
梦境美好,但沉睡的白觅却被一阵寒痛惊醒。她浑身痉挛着睁开眼,骨缝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着一样。
她不得不抱住全身,呼吸急促。
缓和后,方从衣襟内取出紫色瓷瓶,倒出两颗雄麝散,直接吞入喉。
临近中午,府里便颇有些热闹,有人传话给白青山说,姑爷拜访。
门庭寂静,那人好像还带了几个随从。
管家前往西院,在房门前小心翼翼地禀报:“小姐,府门外来了一位男子,自称是姑爷,还带了二十箱聘礼。小姐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其实按照规矩,女儿家是不能私自去见客的。
白觅“啪”打开木门,门框连着窗户都颤了几下。
“你说那人自称什么?”
管家抬眸看了一眼,见她眉头紧锁,看这架势,仿若是要冲出去跟人拼命。
他弯身又说:“他自称姑爷!”
姑爷?
有认爹认娘的,怎么会有人自称姑爷来认媳妇的。
白觅沉吟片刻,又问:“他说是,你们就信了?”
管家听出言外之意,自家小姐是觉得外头的男人是个骗子!
“老爷已经确认过,是姑爷没错!”
白觅眸色瞬冷,急呼呼跨出院子。
管家匆匆忙忙,步履蹒跚,不得不小跑着往外赶。
路过长廊时,他瞥见了一只粉白色的绣鞋,不禁叹了口气,摇头不已。
一年过去,这孩子的性格还是那么憨傻,没有一点长进。
白觅在远处站定,就看见门外一抹似有两分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银色的长衣,青色腰带束身,垂着双臂,手上带着黑色护腕,丝毫掩藏不住那股凌厉之感。
总感觉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白青山见她站在身后,禁不住提醒她两句:“觅儿,齐王把聘礼都送到了...你,你与齐三郎往后别再见了!”
闻言,白觅脸色铁青。
她是想要捡这未婚夫用用,可还有很多事情未办,而且自己非完璧的事情暴露,会不会被此人给千刀万剐。
听闻齐巳杀人如麻,眼皮都不带跳一下的,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稍有不顺他心者,就会命丧他手,其手段狠辣,令人咋舌。
此后,日子会不会难过.?
要不逃跑?可人都到门前了,又能逃往何去?
思及,白觅随着管家到前院一看,果真抬进来了不少的木箱,下人们正在安排堆放。
她跟着白青山出门迎接。
齐巳转过头来,霎时笑起来,上前抱拳见礼:“岳父大人!”
他侧过身,背过手捻了捻指腹,眼皮都没动一下,声音微微上挑:“觅儿,好久不见!”
白觅:“???”
这人说的是好久不见?他们见过吗?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白觅就学着他的样子抱拳。
“拜见王爷。”
一甲看着白觅脚上少了只鞋,想搔搔嘴角,掩藏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但看到主子余光瞥向自己一瞬,他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齐巳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岳父大人,我来是想与您商讨下迎亲之日。”
思虑再三,白青山才叹了口气,回答:“既然齐王已经送来了聘礼,就随我进屋选一选良辰吉日吧!”
他本打算等瀚王讨得一纸诏书把宝贝女儿嫁给齐辰旭,可这贼人怎得偏偏这时候来。
白觅:“???”
不是,那么草率就做出决定了,没人征询她的意见吗?
前世,这奉尘王并未上过门,也从未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为何突然就出现了。
齐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不语,跟着人便往里走。
踏入门槛,光线明朗,将他衬得高高大大,挺拔如松,很有股武将的沉稳利落之风。
据说是被流放的王爷,可在朝为官的,哪个提起他不是胆战心惊,咬牙切齿。有什么用,谁让人家家底厚呢。
普通老百姓则把他形容得凶神恶煞,是个连鬼见了都得绕道走的活阎王。
白觅脑海里对未婚夫的印象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汉子模样。
先前从父亲口中得知,此人年岁较大,至于大多少,她还真没问。
想着能身经百战的人,至少得比她大几轮吧!
可现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万没想到,活阎王竟是个极为俊美妖冶,轮廓深浅有致的少年郎。
模样倒是不赖的很,可惜,这人太邪门。
齐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默视着她脚下。
白觅一顿,低头扫了一眼…鞋,鞋呢?
她被这股气势压迫得有些紧张,咽了口水,随后便跟着踏进院子,往里走去。
堂厅。
白青山坐在主位,齐巳坐在左侧上位,白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白觅!”
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正式地称呼她的名字。
白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齐巳的注视下,片刻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不由自主地回答。
“在。”
众人哄堂大笑,连一甲这个严谨的人也忍不住清咳两声。
他早就知道这未来主子不太聪明,可没想到竟是如此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