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瀚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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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雨后初晴启程

    “如何,夏兄弟可有兴趣否?”白云飞的脸上带着些许期待,他希望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但……

    “没有。”夏羽瀚的脸上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只是顾自往前走着,至于他要去哪里,往来的行人不知,一旁的白云飞亦不知,这一城风雨不知,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前方,只有那一条路,一条模糊在雨中的路,不知道尽头。

    “不知夏兄弟师承何门何派?”白云飞这才想起来先前只是自己通名,却不曾问得夏羽瀚师从何人,师出何门。

    自己打记事起被逍遥子收为关门弟子,虽说一直在无双崖隐修,但武林各大小门派倒也常听师尊提起。

    可唯独这柄雪白的剑,当真是头一次见。

    武当七星剑诀?不对,他的剑式不像出自道门,天山派天寒剑法?也不像,他的剑势似乎比天山终年不化的雪更胜三分,蜀中,也不是,蜀中素以御剑冠绝武林。

    不是中原之人,难不成来自域外……域外?

    天魔教!

    不,不像是,魔教已有四十年未曾踏入中原半步,况且魔教之人所习,无不是阴毒邪功,行事也是极尽狠辣。

    “啊……你……”白云飞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道,他想起了一个江湖传说,一个鲜有人知,比蜀山更为玄幻的传说。

    “一剑东来!”

    传闻海外有仙岛,名唤蓬莱,蓬莱者,隐于虚无缥缈间,据说岛上有仙人,避世不出,数十年前天魔教入侵中原,中原各大门派皆不能敌,终是蓬莱入世,一剑东来,击退一众天魔。

    至于其中真假如何,只有老一辈人知道吧。

    “莫非你,来自蓬莱?”白云飞试探着问道。

    “嗒嗒——”

    “又如何?”夏羽瀚停下脚步缓缓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七分质疑,三分不满。

    “我权当那是个故事,不料想竟是真的。”白云飞接过话茬,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羽瀚,嘴一撇道,“你的人和你的剑一样冰冷,这可不是蓬莱高人该有的样子。”

    “世间之事,真真假假,你说是,那便是罢。”夏羽瀚只回答了前半句。

    “我敢肯定,你身上有一段故事。”白云飞若有所思道。

    “……”

    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

    “萍水相逢,你却跟着我作甚?”夏羽瀚只觉白云飞像个尾巴似的,于是不耐烦地问道。

    “非也,非也……”白云飞说着从怀中掏出折扇,指了指夏羽瀚,又指向自己,“殊不知相逢便是缘。”

    “缘么……”夏羽瀚闻言一怔,手中的油纸伞握得紧了些,轻声言道,一旁的白云飞正轻挥折扇出神,似乎没有听到。

    离城四五里,乡野有人家。田归犬声吠,暮雨青烟斜。

    泥泞的路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行来,自然是夏羽瀚与白云飞了。

    “这下雨天的,夏兄弟为何如此着急赶路?”白云飞一脸不解,“天色渐晚,这山野乡间,去哪里寻得歇宿之处?”

    “我只是不想停下罢了。”夏羽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或者说我不能停下。”

    “那你岂不是和毕方一样咯!”白云飞打趣道,手中折扇一顿,“《山海经》中记载,章莪有鸟,其形似鹤,白喙一足,终生飞翔,至死方落于地。”

    夏羽瀚闻言停下脚步,望向前边的一片朦胧,“倒也有些相像……”

    “我说,要不就在这里歇宿一晚,如何?”白云飞指着不远处的建筑,出声打断道。

    那是一间破庙,一间破的不能再破的庙,四周围墙塌落几处,露出大大小小的豁口,窗户更是缺了一扇,连那门扇也是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门框上,可真当得起一个‘破’字。

    夏羽瀚本想拒绝,可一抹衣衫,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却已被雨淋湿了好大一片,脚上的靴子就更不用说,满是泥泞。

    还真是润物细无声!

    二人踩着破损的石砖进院,只见台阶前偌大的香炉倒在一侧,砖缝蒿草也冒出了好长,这般光景定是许久没人打理。

    “城隍庙。”夏羽瀚合起油纸伞,缓缓推开掉漆的庙门,望着里面残破的神像缓缓说道。

    “世人皆道人虽身死,仍有魂灵存于天地,魂之所归,其地唤作冥府,这城隍庙便是地神庙了。”

    “未知生,焉知死?管他什么庙,总之能避雨就行。”白云飞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随后盯着顶上半截塌下来的木椽道,“嗯……只有这样了!”

    随即运起体内真气,一掌击出,“咔嚓”一声脆响,木椽断为两截,只见房梁摇晃几下,大量的泥土瓦砾随着断掉的木椽一齐泄下。

    房顶上本就有一处窟窿,不过现在更大了些。

    “你这厮,拆庙作甚!”夏羽瀚见状急忙闪身,一边躲避屋顶掉落的瓦砾一边怒喝道。

    “不拆,何处寻得柴薪?”白云飞更是一脸无奈。

    “……”夏羽瀚顿感一阵无语。

    白云飞亦无语……

    庙外,天色如墨,不知雨还在下否,庙内,二人围坐火旁烘烤着衣服。

    “就这么干坐着也太无趣了些,不如这样吧!”白云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制成的酒囊,当他拔出塞子的一刹那,一缕清香缓缓飘出。

    虽是缓缓飘出,却一瞬间在空气中弥漫,缠绵,久久不肯消散。

    夏羽瀚对酒了解不多,但可以肯定:这是好酒!反正比花雕要好。

    “四季楼的仙人醉虽然醇香,终究是少了点东西在里面。”白云飞说着举起酒囊,饮了一大口,顺势递向夏羽瀚。

    “少了什么?”夏羽瀚接过酒囊,带着疑惑问道。

    “江湖!”白云飞站起身,轻挥折扇。

    夏羽瀚摇了摇头,举起酒囊轻抿了口,随即问道:“这是酒么?我怎么觉得是水。”

    “乃是我师尊亲手酿的酒,唤作‘忆逍遥’。”白云飞朗声道,手中折扇轻摇,“平淡如水,却有百般滋味。”

    “你……莫不是在骗我?”夏羽瀚嗅了嗅,又尝了一口。

    “我骗你作甚?”白云飞一脸认真地说道。

    夏羽瀚刚想开口,却只觉胸口一热,跟着一阵晕眩,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噩梦开始的夜晚。

    那是一个虫鸣蛙叫的夏夜,圆月如盘,小村庄内人已入睡,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可忽然火光四起,数道黑影手握银光,一时间尖叫声,奔跑声,衣服被划破声,哀嚎声,噼啪爆裂声不绝于耳……一片慌乱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爹爹——爹爹你在哪?我怕!”

    一个黑影似乎注意到角落里哭喊的幼童,绝望的寒光一闪而过……

    “呼——”夏羽瀚猛地睁眼,长长舒了口气,随即运起真气,将残存的酒气从体内逼了出来。

    “我这酒,滋味如何?”白云飞见状赶忙凑近问道。

    “不好。”夏羽瀚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两个字。

    “何出此言?”白云飞一脸难以置信,“饮此酒者,无不追忆起世间美好,到你怎么……”

    “我忆起的,可不是美好。”夏羽瀚的语气再次变得冰冷。

    “那是……”白云飞不解。

    “挥之不去的梦魇。”

    “既是梦魇,又该作何?”白云飞追问道。

    “自然是亲手斩断它。”夏羽瀚说着,修长的手指从青布包裹上缓缓掠过。

    “你,有仇人?”白云飞似是听出了话之音。

    “是。”

    “江湖之大,如何寻得?”

    “是啊,所以我迷茫了。”夏羽瀚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屋顶的窟窿,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但就在刚才,前方的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白云飞正在思索夏羽瀚的前话,于是胡乱地回了半句。

    “群英会是吧?”夏羽瀚侧过头看着白云飞,嘴角带着一抹笑,“我决定了,随你去看看。”

    “啊?”白云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变脸也忒快了点,该不会还醉着吧?”

    “当然是醒着,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夏羽瀚随手自香案下抽过一个蒲团随意枕着,“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赶路!”

    “哦……”

    翌日,东方初泛鱼肚白,白云飞被一阵肉香味给馋醒。

    只见夏羽瀚正坐在火堆旁,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上面是一大块兽肉。

    “起来了?”夏羽瀚撕下一片兽肉,送嘴里尝了尝,“熟了。”

    “这是?”白云飞睡眼惺忪。

    “兔子,我抓住的。”夏羽瀚说着扯下半只递了过去,“喏,既然我喝过你的酒,那你也尝尝我这兔肉烤的如何。”

    白云飞正好感到腹中饥饿,接过兔肉便啃了起来。

    “对了,天气如何?”

    “雨后初晴!”夏羽瀚放下手中的兔肉,上前一把拉开庙门。

    朝阳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