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瀚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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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邂逅

    “雨过天晴后,春意正浓时。桃蕊含珠笑,新蜂酿蜜迟。”

    白云飞侧坐在船首,痴望着河岸那一片桃红,不禁有感而发,吟了这么几句,而在脱口而出后,还刻意停顿片刻,寻思着夏羽瀚会点评一二,可等了许久不见回应,他似乎并不感冒。

    此刻夏羽瀚在船舱内盘膝而坐,闭着双目,乍一看还以为在闭目养神,其实不然,他只是晕船。

    夏羽瀚是个旱鸭子,起初白云飞提议走水路时,他是果断拒绝的,但终究是架不住这厮的一番软磨硬泡,说什么水路能省下将近一半的盘缠,现在想来,不过是方便自己游山玩水的借口罢了。

    他们要去天柱山玉皇顶,见识下号称武林第一盛事的群英会,在那里,汇聚了一众江湖高手、武林翘楚。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挂瓞绵绵,尔炽尔昌。”白云飞起身站立,手中折扇轻摇,又缓缓吟出一句。

    夏羽瀚此时却只觉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那顾得上欣赏白云飞的风雅,于是强忍着晕眩感直接回敬了他一个白眼。

    “哎,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白云飞叹息一声。

    “滚!”夏羽瀚没好气地回道。

    “夏兄弟何故如此?”白云飞不解。

    “我……晕船。”夏羽瀚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如实相告。

    “啊……哈哈哈!”白云飞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是旱鸭子!”

    “……”

    “这个好办。”白云飞合起折扇,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不大不小的酒囊扔向夏羽瀚,“喏,以毒攻毒。”

    “有用吗?”夏羽瀚却是将信将疑,可眼下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应该听白云飞这小子胡咧咧,也不至于眼下这般窘境,算了,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啵”的一声,夏羽瀚拔开塞子,一股熟悉的酒香缓缓飘出,馋得撑船的艄公也是直咽口水。

    “咚咚咚!”夏羽瀚二话不说举起酒囊就灌了几大口。

    许是晕船的缘故,亦或是喝的猛了,这酒劲来得很快,不出片刻夏羽瀚就感到热意滚滚袭来,胸口似有一团火焰,随时就要破体而出,只得打开身侧的舷窗吹一吹风。

    殊不知,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可以邂逅这世间的美好。

    岸边的桃树上拴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而在不远处的水边,一袭青衣的少女正在浣洗手帕,只见她长袖挽起,白净的双手在微凉的水中浮动,时不时腾出手将云鬓轻抚。

    少女抬头望向小船,刹那间视线交融在一起。

    “怎么会……”夏羽瀚暗自嘀咕道,他清楚地感觉到青衣少女的目光如同这江南的水,很清澈,带着温柔却暗含英气,宛若一缕暖阳穿过云层,温暖了自己的冰天雪地。

    一颗沉寂许久的心,动了。

    “花美甚,奈何红粉更胜三分!”白云飞不禁感叹道。

    少女似乎也听到了,只见朱唇微启,嘀咕了两句后拧干手帕起身,随即跨上白马离开了。

    “喂,夏兄弟。”白云飞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那姑娘走的时候是不是说了啥?”

    “我想,她大概在说我俩下流罢。”夏羽瀚答道。

    “嗯?”白云飞有些不解道,“她果真是这样说的?”

    “没有,我说的。”夏羽瀚一脸认真地望向白云飞。

    “我说,方才你留意那马鞍上的长剑了吗?”白云飞没有继续搭话,而是合起折扇躬身进入船舱,一屁股坐到了夏羽瀚对面。

    “看到了。”夏羽瀚看的清楚,那把剑虽未出鞘,却难掩其锋芒。

    “想必她也是为了群英会而来。”白云飞若有所思道,“嗯,应该会再次相遇的。”

    “眼下值得上心的只有一件事。”

    “哦,什么事?”

    “我们,能按时赴会吗?”夏羽瀚终究是不太放心。

    看出了夏羽瀚的疑惑,白云飞当即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这你就放心吧,我们走的是水路,应该还能提前两三天到哩!”

    “但愿如此。”夏羽瀚望着外面出神。

    ……

    又行了半日,由于夏羽瀚实在晕船得厉害,二人只得在隆平驿上岸,在马贩子手里买了两匹马后匆匆赶路。

    “隆平,就是日夜兼程,也只能是勉强在期限之日到啊。”马上的白云飞无奈道,“我还想着能早个三两日,这下是没戏了。”

    夏羽瀚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是有多想赴这群英会。”

    “那可是,今逢十年大会,各大宗派皆是门主亲至,而且更是由盟主亲自主持。”白云飞一脸神往地言道,“初次踏足江湖,错过岂不可惜?”

    “盟主,谁?”夏羽瀚有些疑惑道,久居蓬莱,江湖之事只是听师尊提起过寥寥数次,此番初入武林,一切都显得十分新奇。

    “天道盟盟主,宋鹤年!”白云飞缓缓说道。

    “说起这群英会,就离不开天道盟,要说天道盟,就先得从天魔教讲起,据说数十年前,域外天魔教大举入侵中原,各大门派,武林豪杰为共御天魔教,遂成立天道盟,于众筹之下推举宋鹤年为盟主。”

    “据说宋盟主幼年时曾拜入白云观华清真人门下,习得玉虚剑诀一套,二十一岁方得出师,下山后凭手中三尺青锋,独步江湖,武林中人遂尊称其为玉虚剑圣,不过江湖上盛传的是他以剑诀最后一式‘问天’击败两大魔君的合击。”

    白云飞饶有声色道,时不时还在空中比划几下。

    “不过与‘一剑东来’相比,终究是逊色了啊!”白云飞感叹一声,随即催马向前,小声问道,“莫非当年一剑逼退魔尊的,正是你的师尊?”

    “或许吧。”夏羽瀚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先前我看那马贩子不像是好人,不知低价卖予我俩的马匹气力如何?”

    “我说夏兄弟啊,这可是大宛马啊,虽说不是纯种,不能日行千里,可怎么也比普通货马要强吧。”白云飞急忙答疑。

    夏羽瀚不知道马的品种,白云飞却是识得的,马肩隆起,汗红如血,大宛马无疑,想来是来路不正,所以马贩子才急于出手,不过眼下急于赶路也就顾不上纠结这些了。

    有些事,需要深究,有些事,不必刨根问底。

    由于想早点到天柱山,二人一连行了五六个日夜,一路上累了只是稍作停歇,终是到了徽州地界。

    “今天十四,没想到我们如此赶路,却只提前了一天。”马背上的白云飞抱怨一声,此刻他一脸倦态,丝毫没有之前的风采。

    “谁让你一路上只顾玩乐的?”

    一旁的夏羽瀚也好不到哪去,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马上打着哈欠,瞌睡虫已经在勾他魂了,眼瞅着就要伏在马背入眠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街边的招牌:宾鸿缘,于是强打起半分精神,拍了拍白云飞,指向街旁的建筑。

    白云飞顺着夏羽瀚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间会意,随即点了点头,勒马向前。

    二人在台阶前下马,一旁的伙计迎了上来:“二位客官这是打算在此歇宿?”

    夏羽瀚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缰绳递给伙计,叮嘱道:“草料饮水,莫要怠慢。”

    “好嘞,您就放心吧,二位还请移步。”伙计语毕,接过白云飞递过来的缰绳,将两匹马牵向后院。

    夏羽瀚和白云飞进入客栈,只见一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悠闲地坐在柜后,手拿烟杆哼着小曲,时不时嘬上那么一口,片刻后缓缓吐出。

    见二人进来,老者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随后起身,“二位客官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赴明日的群英会吧,小店有上房十二间……”

    夏羽瀚没空听老汉在这掰扯,直接掏出将两枚碎银置于柜台,开口道:“两间客房,能住就行。”

    山羊胡闻言一乐,随即转身从墙上取下两个牌子递给二人,“那就地字一等吧,楼上第一、二间就是,申时伙计会将膳食备好,二位请自便。”

    夏羽瀚接过牌子,只见正面刻着几枝盛开的梅花,后面刻着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兰。”白云飞打量着手中的牌子轻声道,“梅、兰、竹、菊么,倒不失风雅。”

    “什么风雅不风雅的,赶紧休息吧,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夏羽瀚说着向楼上走去。

    白云飞紧随其后。

    ……

    入夜,睡梦中,一阵婉转的笛声传来。

    “何人还未入睡?”床榻上,夏羽瀚翻了个身暗自嘀咕道,本想不作理会,怎奈笛声悠扬直入心弦,随即一个闪身自窗中跃出,足尖在栏杆上一踏便轻落至屋顶的瓦片上。

    “白云飞这家伙都睡了一下午了,莫不是还在梦周公?”夏羽瀚摇了摇头道,眯着眼望向前方,“笛声似乎就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夏羽瀚遂运起真气,几个起落便至,只见不远处的飞檐上侧坐着一位女子,独自吹奏手中玉笛,柔软的月光随着指尖流动,细风拂过,一时间鬓丝、衣带舞动起来。

    在她的身侧,立着一柄剑。

    姑娘察觉到有人,笛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