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瀚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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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南烟雨孤客

    阳春三月天,烟雨入江南,细柳岸,多少琼楼玉阙,隐于云雾间。

    路上的青石砖已然浸润,空气中也散发着略微湿甜,拂过柳梢的风很细,撩不起优伶云鬓,婉转的乐声亦很细,扰不动倦客心弦。

    欲问天街何处?烟雨江南可争先!

    路上走动的人不多,只有个别讨生计的小贩,依旧倔强地立于摊前,支棱起雨棚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

    不多时,远处,自那片诗意朦胧中,一道瘦长黑影缓缓行来。

    那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走着,黑色的长靴踩在湿润的青石砖上,发出规律地“嗒,嗒”声。

    在这诗情画意里,终究显得有些突兀了。

    少年莫约十八九岁,束发未冠,他背着一青布包裹,无视两旁朱楼上优伶的嬉声挑逗,径直向前走着,那包裹很细长,装的定不是金银细软。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一小楼前,执伞少年一个侧目,望向那门上高挂的牌匾,只见上书三个大字:四季楼。

    这四季楼可是大有来头,城中人盛传当年圣上还是太子之时,曾到江南游玩,于此处用膳,大厨知是太子至此,用四时之蔬烹得一菜,圣上尝后大悦,遂题此名以赞之。

    名字再惊艳,也终究是家客栈罢了,终归是吃饭住宿的地。

    且说这少年,合起油纸伞,踏上台阶,一步迈入堂内。

    许是阴雨天的缘故,只有寥寥数人在此,四散而坐。

    掌柜的此刻正立于柜台后,一只手握着羊毫细笔在账本上缓慢勾画,另一只手却在飞快地拨弄算盘,清脆的珠声不绝于耳。

    “敢问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店里的伙计快步迎了上来。

    “吃顿饭,就走。”

    “好勒,客官请随意入座。”

    少年寻得一角落坐定,将背后包裹解下置于身侧,随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七枚碎银,在桌上一字排开。

    “一碟炒三丝,一屉腊味蒸,一碗白饭,半斤花雕。”

    “哎好勒!”伙计麻利地将碎银揽入怀中,“客官且稍等片刻。”

    黑衣少年刚要伸手从桌上木筒内取竹筷,只觉身后一股真气袭来,旋即暗用腕力,甩手将一根筷子向斜后方掷去。

    “嚓!”

    撞击声传来,惊的一众人等顾不得细品盘中珍馐,慌忙起身外逃。

    “二位客官,二位少侠!若要比试还望另寻他处,莫要在小店内动手的好。”掌柜的说着放下了手中活计,看了一眼黑衣少年,又向二楼雅间望了望。

    “店家所言极是,适才是我莽撞了,还请勿怪。”

    一道声音自雅间传出,似乎也是位少年。

    “不过‘侠’字倒是不敢当,就让与楼下那位朋友吧。”

    黑衣少年没有吭声,一个人坐在角落,顾自吃着饭菜。

    ……

    “喂,你要不要上来与我共饮一杯?四季楼的仙人醉相传可是醉倒过八仙的琼浆玉露!”

    “不必了。”黑衣少年头也不回的地说道,说完便将杯中的花雕酒一饮而尽,随后背上那细长包裹,拎起油纸伞便出了门。

    黑衣少年前脚刚走,自二楼雅间竹帘后走出一人,亦是一位少年,年纪与前者相仿,白衣白靴,手执一把漆黑的折扇。

    扇面镂空处,赫然插着一根竹筷。

    白衣少年下得楼来,将一锭银子置于柜台,抱拳道:“适才是在下扰了店家生意,这锭银子除却酒钱外,余下的权当是赔礼了。”

    语毕,奔着那黑衣少年离开的方向疾步而去,手中折扇轻旋,木筷疾速飞出。

    静——

    “真是的,下雨天本就客人少,这么一折腾倒好,要提前打烊了。”

    掌柜头也不抬地抱怨道,依旧忙是活着手中活计,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木桌。

    那根竹筷正在木筒里不住地打转。

    细雨连绵未歇,于是乎雾气更浓了。

    一黑一白两道瘦削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行在街上,相距莫约有个七八步。

    “朋友,请留步。”白衣少年终是忍耐不住,率先开口道,“适才我观阁下足下生风,可会武功?在下不才,练过几年拳脚,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白衣少年说着,望向黑夜少年背后的包裹,随后嘴角一扬,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黑衣少年撑着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走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如此,那便得罪了!”

    白衣少年折扇一展,七枚墨色小箭自扇骨中疾射而出。

    却只见前方黑影一闪,叮当几声,墨色小箭宛如折翼之鸟,尽数散落于地。

    再看街上,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把油纸伞在地上独自打着转儿。

    此番阵仗却是吓煞了沿街的小商小贩,吆喝声戛然而止,众人皆丢下手中活计躲避去了。

    细雨中只剩下两道身影相向而立。

    黑衣少年此刻正立于街旁的木棚之上,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长条状的包裹,他将青布缓缓解下,露出了里面的物什。

    那是一柄剑,如雪般银亮的长剑,也散发着冰雪般的寒冷。

    少年的手缓缓搭在剑柄上,一股气势瞬间席卷而来,气息之盛如海浪山崩,万马奔腾,只一瞬,直教那风息鸟喑,细雨倒流,其中杀意更甚,如霜似剑,一时间天地无光,万物凋色。

    连时间,似乎也流逝得慢了些。

    是剑意,这意味着他要出剑了。

    白衣少年自是知道的,当即运足真气,一扇挥出。

    银白的剑刃出鞘,在空中一闪而过,看似没有出招,实则已然出招:剑气,一道冰冷且危险的剑气。

    “轰——”

    两股气息在缠绵的雨幕中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顿时掀起一阵狂风。

    白衣少年足尖在地面一点,旋即向后掠出数步站定,抱拳恭敬道:“朋友武功玄妙,在下当真佩服!”

    随后一展折扇,轻轻挥了起来,心中却不由地一惊:此人年纪虽与自己相仿,可内力竟比自己强上许多。

    见那人没有后招,木棚上黑衣少年敛了真气,手中银剑缓缓入鞘,一跃轻落至地面,若有所思道:“凤语箭,玄铁扇,你是……”

    “逍遥派,白云飞。”穿白衣的少年合起折扇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

    天地孤高远,我自任逍遥!

    黑衣少年没有理会,转身拾起油纸伞便欲离去。

    “喂…你这人…”白衣少年向前赶了两步,怒声道,“好歹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有必要吗?”黑衣少年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他的语气比他的剑还要冷。

    “当然有!这是礼数,礼数懂吗?”白衣少年一本正经道。

    黑衣少年迟疑片刻,随后嘴唇微动“夏羽瀚。”

    声音很轻,在烟雨中转瞬即逝。

    “嗯…倒是个少有的姓氏呢。”白云飞摸了摸下把,若有所思道,他望向黑衣少年手里的长剑,此刻已被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把剑,想必来历不凡,持剑之人亦如是。

    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身后的白云飞一个闪身,跃进街边的铺子,抄起一把伞,胡乱地扔下一些碎银,来不及行礼便匆匆离去。

    “夏兄弟想来也是初入江湖吧?”白云飞追赶上来,一边撑开伞一边问道。

    “是又如何。”前边伞下传来的声音依旧那么冰冷。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第一次离开无双崖。”白云飞撑着伞快步上前,两个起落便至黑衣少年身侧。

    “……”

    “夏兄弟一定也是奔着群英会来的吧!”白云飞猛地合起折扇,恍然大悟道。

    “群英会,那是什么?”夏羽瀚反问道。

    “啊!如此武林盛事,夏兄弟竟不知?”一旁的白云飞疑惑道。

    “不知!”夏羽瀚的语气变得重了些。

    白云飞见夏羽瀚一脸严肃的样子,随即凑近搭话道:“这群英会五年一小会,十年一大会,来赴这群英会的,无不是武林大宗,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当然这群英会又不是庙会,他们来此都是为了‘龙虎榜’!”

    “龙虎榜?”

    “没错,正所谓群英会上会群英,龙虎榜上挂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