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梦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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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为夫信你

    待那天空被昏黄之色渐渐浸染,韩信才驾着马车匆匆赶回。

    此时的马车上,已坐着六七个人影,随着喜娘一道,匆匆忙忙且略显狼狈地跳下了车。

    肖天抬眼瞧去,发现大多是村妇,仅有两个身形瘦弱的男子。

    “喜、喜娘说,二钱银子?”还未站稳脚跟,几个散户便火急火燎地问了起来。

    “二钱银子,每日两顿饭,等酒坊庄子修起来,便能搬入庄里居住。”肖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老马场范围宽广,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即便多住些人也不成问题,如此一来,或许还能笼络人心。

    “有无公证?”一个男子眉头紧锁,寻思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的。”

    “那、那我等愿意!”

    “张龙,你来安排一下人手。”肖天如释重负,交代一句后,便朝着马场走去。

    小婢妻陈若梦,正蹲在地上喘着粗气,瞧见肖天走来,神色一惊,忙又把身旁的半截断树扛了起来。

    “你先放下。”肖天眉头紧蹙,满脸无奈。

    “肖郎,奴家有的是力气,以前都是扛两担柴呢。”

    “先放下吧。”

    陈若梦赶忙放下断树,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你识字的。”

    “识……识得一些。”

    “往后,你便别做这些粗活了,来帮我记账。”

    陈若梦微微一怔,一时不敢回应,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揉搓着衣角。

    当初入了锁龙城,她便已认命,只求这辈子辛勤劳作,能过得清清白白,莫要被卖到那腌臜之地。

    “肖郎,奴家怕做不好。”陈若梦心下惶恐,双眸中满是不安。

    “为夫相信你。”肖天这话脱口而出,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一句,让陈若梦惊愕地抬起头,就连肖天自己,也顿觉有些异样。

    他顺着陈若梦的话,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为夫为夫,如此亲昵的称呼。

    “肖郎放心,奴家一定尽心尽力做好。”陈若梦双颊绯红,忙不迭地应道,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

    “那,先这般。”

    肖天起身,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欢喜,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天色渐渐昏暗,在七八个散户的协助下,老马场里很快搭建起了几间木棚子。

    肖天原本还打算用加班费做噱头,让众人挑灯夜战,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若是累坏了身子,这帮人明日便没法干活了。

    “东家,那我等先回去,明日再来。”七八个散户,将分配的芋羹糊糊用叶子仔细包好,舍不得吃,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原本停歇了一日的春雨,此刻又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不多时,便将整个老马场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世界里。

    “哥几个,还是老规矩,三人值夜——”

    肖天话未说完,猛地顿住。

    一旁的韩信等人,也是面色骤变,各自迅速从身旁拿起武器,重新聚拢过来。

    近处的小木棚里,喜娘探头瞧了两眼,吓得立马缩回木棚,紧紧抱着两个孩子,浑身颤抖如筛糠。

    陈若梦从包袱下抽出老柴刀,神色紧张,小步快跑几步,来到肖天身旁。

    “回去。”肖天咬着牙,心中暗想,天晓得自家这小婢妻何时学会带刀防身了。

    陈若梦眼眶泛红,又匆匆往棚子里跑去,却时不时探出头来,目光紧紧盯着肖天的方向。

    “东家,他们要喊话。”张龙握着铁胎弓,手臂颤抖不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让他走近。”

    隔着荆棘篱笆,肖天放眼望去,只见此时在老马场外,约莫有六七个身影晃动,不时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

    昨日韩信的射弓,想必是让这些人有所忌惮,毕竟普通百姓,哪能有铁胎弓这等厉害的武器。

    “一无姓来二无家,走着吃打着花,敢问,江湖路上是哪家?”一道嘶哑的声音,在雨中冷冷响起。

    天王盖地虎!

    肖天差点就喊了出来,要是寻常的小家小户,估计这些山匪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就杀人放火了。

    “东家,怎么回?”

    “灶王爷姓东,骑白马挎长弓。”

    “东家,这是啥意思?”张龙一脸茫然,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回就是了。”肖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哪里懂得这些,左右都是些黑话,胡乱蒙一蒙罢了。

    果不其然,张龙喊出之后,雨中的六七个土匪瞬间鸦雀无声,想必是被肖天的回答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年头,带着武器还敢和山匪叫板的,除了官差,几乎再无他人。即便官差来了,大多也是走走过场,最后不了了之。

    “林深夜寒,讨碗水喝!”不多时,一个遮着麻脸的山匪,抱着一个大碗,快步走到庄子前。

    “牧哥儿,他们要喝水?”

    “喝个鬼哟。”肖天眉头拧成了麻花,暗自腹诽,从古至今,就有贼不走空的道理,这六七个山匪摸不清自己的底细,又不想灰溜溜地回山,这才想着讨些东西。

    要是给水,那麻烦可就大了。

    “韩信,扔一把碎银。”

    酒坊庄子正在建设之初,肖天可不想招惹过多麻烦。

    韩信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从裤裆里掏出一把碎银,朝着山匪举着的大碗扔了过去。

    准头不佳,许多碎银四处迸溅。

    “不够!碗还空着!”捧着碗的山匪,扯着嗓子怒吼。

    肖天冷哼一声,这要是多来讨要几次,自己干脆去喝西北风算了。再者,这群山匪连村子都能搞得家破人亡,岂是好相与的善茬。

    “韩信,射弓。”

    听到肖天的命令,早已迫不及待的韩信,急忙摘下铁胎弓,搭上铁镞箭。

    “着!”

    这一箭,韩信总算是没让人失望,一箭射碎了山匪抱着的大碗,惊得几声怒喝响彻山头。

    早在离开锁龙城,打算建立自己的酒坊庄子时,肖天就料到会有这般情况,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仿佛是为了报复,零零散散的几支石镞箭,不时落在庄子下的泥地上。

    都是些简易的木弓,自然难以造成太大的威胁。

    “韩信,张龙,射几箭出去。”

    待韩信二人搭弓射箭,匆匆射出几箭后,那帮子山匪吓得退到远处。

    在雨中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才转身匆匆往山里跑去。

    “东家,山匪退了!”张龙高举着弓,兴奋地欢呼起来,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跑得慢些,老子射死他们!”韩信也是豪气干云,拍着胸脯大声叫嚷。

    肖天却没有这般乐观,加上村子的事情,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三人一组值夜,明日务必加紧赶工,把庄子围起来。”肖天面色阴沉,心中想着,归根结底,他只想做好私酒生意,在这乱世之中,多一些安身立命的资本。

    却不曾想,总是事与愿违。

    木棚里,陈若梦默默地收回老柴刀,重新压在包袱下。

    在未入锁龙城时,为了自保,她自己做了把柴棍,提防那些妄图占她身子的难民,可惜后来丢了。

    入了城,在那破院里发现一把老柴刀,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依靠。

    即便在最初的几日,躲在屋子里,她有时也不敢入睡,将老柴刀压在身下防身,生怕肖天突然醉醺醺地撞门而入,撕扯她的衣裳……

    但如今,自己所嫁的这个恶少,似乎并非坏人。

    “肖郎,奴家也有把柴刀,磨、磨一下,尚可大用。”

    “你先留着吧。”肖天停下脚步,转头露出一抹微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

    他又何尝不知小婢妻的心思,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但并非是说小婢妻陈若梦的性子过于谨慎。

    肖天能够想象得到,当初匈奴破关,几十万难民如潮水般南下,饿殍遍野。

    陈若梦也在其中,搀扶着孱弱多病的老父,带着娇柔的丫鬟,不仅要守护好口粮,还要时刻提防难民的侵扰。

    曾经大户人家,精通琴棋书画的优雅小姐,转瞬之间,变成了带刀防身、披荆斩棘的坚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