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打算把门敲烂啊？”

    卢娜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于是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门口。

    “对不起，我——”她一打开门，就惊讶地停住了。“巴利奇？”

    高大魁梧，黑色的皮肤和锐利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很英俊。这是一个老套的描述，但却很贴切。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背心，下面系着一条纯红色的领带，看起来有点呆板。卢娜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别的衣服。即使在室内，他也戴着一副那种只有在电影里才有人戴的可笑的小太阳镜，夹在鼻尖儿上的那种。

    “卢娜，”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完美地配合了他的形象。“跟我来。”

    他转身，沿着走廊走去，甚至没有给出她一个简短的回应。如果不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相同的场景的话，卢娜可能会以为他是个极其无聊的大男子主义者。所以她只是匆匆穿上鞋子——她脱鞋的时候从来不解开鞋带——跑到走廊里，直到赶上他的步伐。

    刚按下电梯的按钮，门就没有延迟地打开了。他走了进去，卢娜也快速地跟着。等到站在他身边，他就按了一楼的按钮。

    “我听说你去考试了，考的怎么样”电梯门关上后，他说道。

    “额，你知道了？””卢娜有些尴尬。“我难道可以询问一下我快要被学院赶出去了吗？”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看不清他镜片后面的眼神。他说话的嘴角也没有动一下。“你对你的考试结果有一丁点的希望吗？”

    “不……我是说，也许？”卢娜长叹了一口气。“我是说，我来这里已经六个月了，而且……嗯，你知道我的考试情况。而且我的课堂和实验也都一塌糊涂。我只是觉得我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呃，还有你们和其他人的时间。”

    巴利奇哼了一声，再次直视前方。“你觉得我把你带来这里是个错误吗？”

    “不，”卢娜立刻说道，然后摇了摇头。“或者是？你可能不知道我没有超能力之类的——”

    电梯发出的清脆叮声打断了她的话。门在一秒后打开到一楼。巴利奇立刻开始走，卢娜跟着。

    只走了五步就停下来。

    “等下！”她大喊着，挥舞着双手指着休息室。“别再逼我做那个了，我做不到。”

    休息室此时此刻空无一人。皮革椅子看起来像是全新的，仿佛从来没有人坐过一样。现在也没有人坐在上面。沿着墙上的飞镖板依然在那儿，但没有人在用。电视关着，小咖啡馆柜台后面的咖啡师不在那里，保龄球馆和游戏厅的嘈杂声音也听不到。

    “所有人都去哪儿了？十五分钟前这个地方还很热闹，现在却空无一人？休息室从来不会空着。曾在这里待着的其他学生真的是真实的吗？难道我是这里唯一真实的人吗？我自己是真正的人吗？”

    巴利奇停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半转身，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把头转向肩膀面对她，只需要从他反光太阳镜后面盯着她看。他盯了很久，让卢娜感到不舒服。

    “我讨厌这个地方，”她低声对自己说，一边走到他身边，一边盯着地板。大声地，她说，“对不起。有时候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你并不疯狂，”巴利奇用低沉的笑声说道。

    “但你还是不会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不是吗？”卢娜问道，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你觉得自己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但我要告诉你，我的眼睛从来都不会看错人。”

    “是啊，好吧……显然我总是错的。所以也许我有一种总是搞砸事情的超能力，让你的眼睛也看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没有错。而且，你也不会总是错的。我看过你以前高中的成绩单。你在平均水平之上。”

    “那和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有可比性吗？”

    巴利奇走到学生中心的门口停了下来。他伸手进口袋，拿出一枚硬币。

    卢娜翻了个白眼。当他把硬币翻起来时，她懒洋洋地喊道，“正面”，毫不在乎结果如何。

    他把硬币伸出来，证明她今天第一次在某件事上是正确的。

    “如果我真的有超能力，那我早就不会任你摆布了”卢娜嘟囔着，回头瞪了休息室一眼，博得了巴利奇的又一个低沉的笑声。

    “有时候，倒霉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

    “是啊，可是，我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很倒霉。”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他转身继续往外走，穿过校园朝着行政办公室走去，留下卢娜在后面闷闷不乐地跟着。“沃德兰特学院有很多超能力者。他们通常可以被分为几大类别，但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有些不同，这可能导致他们的能力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不同的能力也因此需要不同类型的训练。”

    卢娜跟着他走着哼了一声。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新鲜。“预知者训练他们的预知能力。心灵感应者训练他们的心灵读取能力。”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卢娜一直在所有的课程之间跳来跳去，上了比其他人都多得多的课程，试图弄清楚她应该把精力都集中在哪一方面上。但她最终却一无所获。

    “有很多不同类型的预知者。有些人通过活生生的幻象体验他们的预知能力。有些人通过梦境。有些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在他们的脑海里，能够画出未来事件的绘图。然后是关于他们所看到的幻象内容的解读。许多人只能看到与自己相关的未来，或者仅能从个人角度窥见未来。而其他的幻象可能是与他们自身的关系很微弱的事件——也许是非常重要的、足以改变世界的事件，或者更轻微的、更小范围的事件。有些人可能会收到关于某些概念的幻象。例如，死亡很常见，但是新生儿的出生也是。”

    他的即兴讲座带来的只有心中越来越多的不耐烦，卢娜在到达行政大楼时终于找到了机会打断他。“我早就知道这些了。你说的都是上学第一天就已经学会的基础知识。”

    行政大楼位于广阔的校园中心，是一座玻璃覆盖的高大办公楼。它展现着典型的现代时尚风格，不过仅有六层高。像一个巨大的雪球一样，顶部被一个圆顶覆盖着，里面是一个相当宽敞的植物园，种满了树木、草地、长椅和其他各种户外设施。

    这里对学生开放，卢娜曾有段时间经常待在这儿，避享受开沃德兰特学院疯狂氛围的宁静之地。这里是她唯一不会抱怨的地方。

    “我知道你学过了，”巴利奇继续说着，当他们进入大楼时，卢娜的目光又回到了下面。“我的意思是，虽然许多灵能者可以被归类进行训练，以提高他们所拥有的能力，但有些人可能需要不同的方法。没有一种适合所有人的解决方案。每个人的思维都不一样。而且有极个别的人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巴利奇按了另一部电梯的呼叫按钮，就在行政接待处后面。和宿舍里的那部一样，它的门立刻打开了。不用等电梯到达。不同于宿舍里的金属盒子式电梯，行政电梯是一个宏伟的玻璃圆筒，一直延伸到办公楼和植物园观景台，学校用它来给客人、潜在的学生和其他他们认为足够重要的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然而，他没有按任何一个楼层的按钮，只是按了关门按钮。

    “白色信标，”他说着，拉起衬衫袖子，露出一块可能比卢娜一辈子赚的钱还要贵的手表。“2510。”

    电梯窗户突然变暗了，呈现出一种如此不透明的色调，以至于卢娜无法透过玻璃看到校园的景色。地板上有一个白色的光圈，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防止电梯陷入完全黑暗。

    “确认身份：巴利奇特工。”

    卢娜转过头，不小心撞到了电梯门，才意识到他们仍然是唯一两个人在里面。然而，她注意到了之前从未留意过的东西。一个小球形摄像头安装在电梯门上方，可以像滚珠一样自由移动、俯仰和转动。她之前从未意识到它会动。现在，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特别是因为一个明亮的红灯安装在保护镜头的玻璃下方，在支架上不断转动，直接对准她。

    “确认来访者身份。”女性声音从摄像头旁边的一个小格子扬声器里传出来。卢娜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东西，或者也许她只是以为它是用来播放电梯音乐和门铃声的。

    “卢娜·特莉丝，由白色信标授权。”巴利奇说。

    “确认客人身份：卢娜·特莉丝。”

    “谢谢你，奥莉维亚。带我们去心理动力学实验室，开启异常现象研究。”

    “收到指令。”

    电梯开始移动。不是向上。卢娜感觉自己的胃一瞬间下沉，紧接着她的身体也随着电梯的下降而动。

    “我从未想过这里会有地下室。”她喃喃自语，更多地是对自己说的，而不是对别人说。她以前从未怀疑过这部电梯有什么特殊之处。除非地下室是通过某些秘密的声音指令才能打开的……

    沃德兰特肯定有些强大的的心灵操控者。而且他们都参与了这个电梯的秘密，否则这个秘密的电梯地下室怎么不会成为学生之间的一些神奇的传闻呢？

    “我应该问我们在做什么吗？”卢娜说，声音比以前大了一点。

    “正如我所说，有些人需要不同的训练方法来更好地适应他们的才能。而少数人有一些非常奇妙而又强大的能力，他们需要……特殊的帮助来显现出来。”

    这让卢娜兴奋起来，奇特强大的能力？她经历了所有旨在唤醒潜在超能力的普通课程，但什么也没有得到。然而，巴利奇坚持说她有能力，即使她没有这种感觉。她并不是不相信他，但同时，她也确实没法儿完全相信他。

    可是，如果曾经有其他人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无法感知到自己强大的潜能呢？只要有人可能和她现在的情况一样，那就太好了，对吧？他们肯定有帮助过她这样的人开启超能力的经验。卢娜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肯定就是沃德兰特的其他学生身上有问题。

    “所以你要带我去见一个专家？”

    “不是现在。你可能不想听到接下来的事，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测试。”

    卢娜立刻耷拉下来。“你不能把测试的结果直接都标为零然后跳过吗？”

    “不是那种测试。”

    “哦，又是医学测试吧？”卢娜在入学沃德兰特时进行了许多身体测试。有些是基本的健康和体能测试。还有很多涉及用平常医院里的各种设备和仪器扫描她的大脑。

    巴利奇没有回答。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卢娜实际上忘记了，就在一会儿前，她还在电梯里。除了最开始的轻微颤动，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变化或运动。甚至在最后，电梯应该减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她也感觉不到丝毫减缓的迹象。不过看起来，这次乘电梯的时间相当长。往上看，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电梯除了玻璃墙外，顶部也是玻璃天花板，但它被染成了不透明的颜色。她根本看不到自己已经离开地面有多远。

    往下看，卢娜的眉头又紧紧皱起。电梯打开之后来到一个宽敞的开放区域。大约有三层楼高，有一个长长的开放式大厅。宽敞的墙壁上有几个门口。真正让她不舒服的是这个地方的外观和整体的美学设计。地板是白色的瓷砖，可能是大理石，而墙壁是暖色的木制面板，地板和天花板上有黑色的瓷砖饰边。金色的条纹在木头上形成三角形的图案。

    虽然那可能是黄铜或青铜做成的而不是真正的金子。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豪华。比普通的行政区域豪华得多——后者主要是玻璃、混凝土和金属，以保持其现代结构感。

    然而这么奢华的设施却只是个秘密的实验室？隐藏在行政大楼的深处？

    狭长的通道入口中央悬挂着一个与墙壁风格相配的木制和黄铜牌匾。上面写着：

    心理动力学中心——异常质料研究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