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旺县外,破庙。
沈泗伏在地上,深夜的黑和遍地的杂草让他得以不被那几人发现,渐渐,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每当他准备开杀戒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就会想起那一晚,与今晚截然不同的明月清风,还有出发前义父对他说今晚来这山庄是要杀的是一户颇有名望的世家贵族。
这山庄坐落在山峰顶上,登山的阶梯遍布巡逻的护卫,护卫都是两人一组,一人举火把一人带兵器,并且每一组之间都隔的不远,借着明月,他还看见带火把的人腰上系着一个哨子。
“你们看今早小姐的身法没有,我感觉已经得了君子门几分真传了。”
“我没去看啊,今早我替阿方值守,你们给我说说是个什么程度?”
“你们不觉得小姐有股仙气吗?而且小小个又可爱又漂亮。”
“严肃点,现在还在值守,要聊这些你们结束值守回去再慢慢聊。”
“是。”
“是。”
“......”
值守的护卫们的闲聊被小队长打断,他们收起了方才略有松懈的神态,又聚精会神的做起本职工作。
义父的轻功好,直接就上去了,他不行,他如果学义父的样子,很快就会暴露,所以对于他而言只有一条上山路。
那就是杀上去。
时间紧迫,他悄悄摸近,通过伏击先杀一组,接着靠突袭再杀一组,然后便被围了起来,陆陆续续赶过来的火把将这幽暗的密林照的恍如白日。他发现这里的人跟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护卫们都是身穿软甲,训练有素,两人一组更是配合无间,靠着偷袭的优势杀两组已经是极限了,单凭自己根本不可能爬上这山庄。
整个流程压根没持续多久,他就从先前的隐蔽状态到现在的身形暴露。
持火把的护卫拿着剑,带长枪的护卫举着枪,他们围成一个圈,渐渐的逼近他藏身的地方。
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夹住尾巴的老鼠,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一声尖啸从山顶上传来,他不敢抬头,但听见本来有序的脚步乱了起来,他知道应该是山顶出事了。
“是调虎离山,我们中计了!”
“快,快回山庄!”
护卫们甚至顾不得他这个即将被擒获的入侵者,全都转头奔向山顶。他不敢动,等了半响,确定周围真的没有人之后,他才缓缓爬起来,因为害怕兵器反光,在听到其余护卫的脚步声时他就把刀丢掉了,现在两手空空。
他捡起了不远处被他伏击杀掉的护卫的武器,用死尸的外衣擦了擦,他站的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高处火把的亮光了,估计是那些护卫全都已经跑到山顶的山庄里了吧。
他顺着阶梯一步步往上走,昏暗的登山路上他只能辨认出周围有竹子,其他的树、草什么的一概看不太清,今天是月明风清,但是月光在这里已经被粗壮的树干延伸出的枝叶所遮挡,他感觉到一股幽幽的寒意,应该是差不多到了,夜风穿过林间,是会冷一点的。
又走了几百阶,他到了。
面前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地的尸体,看穿着应该都是山间阶梯的护卫,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脖子处开了个口子,鲜血从中流出像是汩汩流淌着的溪水,它们漫过了他的鞋子,顺着阶梯继续流下去。
林府。
这是朱红大门顶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的两个大字。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踩着地上的尸体走了进去。
这初进时看的景色也确是怡人,若不是地上躺着湖里飘着的死尸,估计在今晚这方月夜下,这里会显得更赏心悦目。
他走过石桥和莲花丛,穿过假山和亭子,在这山庄里前行,渐渐地,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在耳边响起。
他觉得很奇怪,义父杀人,绝不留有活口,往往是一刀致命,为什么还会有半死不活的惨叫呢?他循声走去,进了一间宅子,再往里走,撩开半倒的帘子,看见厅堂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还蹲着一个人。
地上躺着的那人头上竟然卡着半截断掉的刀刃,估计是这刀质量不行,义父用力过猛所致,也难怪这人会哀嚎不断,任谁被这样劈倒,都不会叫的比他小声。
旁边蹲着的是个女人,看外貌估计和自己同岁,她似乎是想抬走这个躺地上的男人,然而不论是身形还是力气,她都差得太远,并且那个重伤的男人还在不断地推开她,让她自己跑,二人就这么在他面前上演着苦情离别戏。
他没有犹豫,利索地掷出砍刀,刀尖精准地从男人眼睛中刺入,最后将男人之前那一直仰着的头颅钉死在地面上。
他抽出身后背着的另一把刀走近女人身边,这是他进来时随手捡的,刀的主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刀便被义父杀了。
她愣了许久后才缓缓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离她不足五步距离。
大厅四周凳子椅子翻倒在地,地上的死人屏住呼吸,死人旁散落着瓷器碎片,碎片附近的柱子上遍布着砍空了的刀痕,持刀的少年开始步步逼近两手空空的少女。
她说:“你杀不掉我的,沈泗。”
他没有搭理她,杀不杀的掉,不是死人决定的。
第一刀,砍空了,两人相差仅有半个身位,她躲过去后并没有出手还击。
她说:“你杀不掉我的,沈泗。”
只是空一刀,这个女人身法有些诡异。
第二刀,又砍空了,她后仰躲过刀锋的横扫,顺势翻身一记侧踢打在他的左肩,他被这一脚踢的往左走了几步。
起身后,她又问:“你还不明白吗?你杀不掉我的,沈泗。”
他握稳刀柄,仍没有说话,心里也不再想任何事情,现在他只想把她杀了。
少女躲避着少年的连番劈砍,二人从大厅中央走到了立柱旁,又绕着立柱走了一圈回到中央。
他持刀追逼,她稳步后退。
她踏步向前,他举刀格挡。
二人从起初的舍命相拼到现在似乎在跳一种有节奏的域外舞蹈,良久相持不下,他选择暂且后撤观望。
“你能不停的挥刀,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失手过,但是现在呢,你杀不了我,你遇到杀不了的人,你还能继续挥刀吗?”她继续问。
她说的没错,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白鹤戏耍着的老鼠一样。
“你的刀又慢准头又差,眼睛也不灵光。”她又开始评价起他的刀。
他没有说话,这也是他义父对他的评价,没有灵性的刀手。
“但是杀人的刀不需要快也不需要准,只要能杀了对方就行。”这是义父后半段的评语。
月色随着山下传来的呐喊声一同传入厅里,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消融,回忆暂时停止,沈泗站立于庙门前,地上趴着七具戴面具的尸体,还有一个负了刀伤的尚裕。
阴云密布,夜风袭来,他的蓑衣沙沙作响。
沈泗走到尚裕身边蹲了下来,问道:“那个女人呢?”
“不知道,她跟着另一伙人出去了。”尚裕翻身站起,他顾不得身边的沈泗,强忍着背伤往寺庙方向跑去。其实他并没有完全丧失作战能力,只不过当时情况并不容他一打七,只想着暂且装死,然后再找机会。
谁知道刚出庙门就遇到沈泗这个杀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杀领头的三人,虽是偷袭,但尚裕行走江湖这么些年,真没见过沈泗这样能打的。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方才结束过一场暴雨的泥地尚未干透又被润湿,那个闯入的黑衣蒙面男和破庙这伙人是一起的吗?
他们都是那个目标人物派来的?
钱家在做什么,为什么女儿都被绑了,钱大炮还是没有动静?
钱悦悦又隐瞒了什么事情,以及这个男人。
沈泗看向尚裕的背影,新旺的谜团似乎有些多,他隐约察觉到事情不仅仅只是杀一个情夫这么简单。
二人再回到破庙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尚裕在庙里找不到踪迹,又急忙跑到庙外去。那几人扛着尚裕离开时都十分谨慎,沈泗也是跟了有一段路才找到机会下手,这一来一回耗时也不少,那些人若是早由准备,现在估计都已经跑回安全据点中了。
月色从门户大开的正门打入,沈泗站在阴暗交界之处,被那摆在正中的佛像所吸引。说是佛像不准确,这破庙里供的是一尊石鹅,这石鹅造型也古怪,一共有四翅,两翅遮头,两翅腾展,只不过由于年久失修,鹅头已经掉落,四翅也断了一个半。
供佛确实没意义。若真有神佛,则哪会允许有此方乱世。若神佛无作为,又供他作何?这只无头石鹅沈泗也认得,近几十年各地战事越发频繁,民间也兴起了不少教派,供这石鹅的正是其中之一的须发教。
近年来朝廷对江湖教派的围剿也下了不少功夫,但这须发教却越剿越大。他心想这破庙,估计是被朝廷围剿导致荒废的。
沈泗还在想着下一步该如何,便听到门外传出扑通一声。他提刀走出,看见倒在地上的尚裕。
尚裕满身泥泞,看样子不止摔倒一次。他早前的昏迷是装的,但是身上受的刀伤可是实实切切的,今夜一路奔波,又是气血上涌,现在脑子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正值小雨,如果这时候染了风寒,那自己估计真要小命不保了。
“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吗。”绵绵细雨中,沈泗居高临下问着倒在地上的尚裕。
“不认识......去,救,悦悦。”尚裕说话断断续续,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感觉到冰冷的雨水滴在他的脸上。
这人还不能死。沈泗还需要这个家伙给他提供信息。他将尚裕拖进了破庙里,捡了些木头堆起来,又拿出火石点燃。本来略有寒意的破庙顿时变得温暖了些。
沈泗从上身内衣里拿出一包油纸,里面包着一张揉的变形的面饼。他坐在火堆旁的石块上,吃着面饼继续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没过多久,尚裕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沈泗丢了半块面饼到他身边,没有说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尚裕问。
沈泗没有说话。
“我该怎么办?”尚裕问。
不仅是沈泗,尚裕现在也有点搞不清楚方向,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于杂和乱,他现在究竟从何查起都不清楚。
“去钱家。”
沉默良久的沈泗忽然说话,接着戴起斗笠拾起刀,迎着小雨冲了出去。
尚裕心想这个家伙应该是找到什么线索了,便强忍疼痛起身,小跑着也跟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沈泗并没有用常规的方法进钱家,依旧是翻墙,爬房顶,尚裕又是淋雨又是带伤的,他心想如果接下来还没有个方向,自己多半要躺上个把半月了。
从进来时他们就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钱家巡逻的下人变少了,但回来时在街上又没发现有钱家下人的踪影。
空荡荡的钱家大院显得格外诡异,尚裕提出先去钱悦悦房间看一下,二人到了房顶,昨晚的战斗痕迹不出意外全被清理干净,甚至连房顶的破洞都补好了。
尚裕觉得有蹊跷,便问道:“这里有点不对劲,你还要去找钱大炮吗?”
沈泗也看出问题来,钱家现在就如同空了一样,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们在集中人手保护钱大炮,要么就是出门找钱悦悦,就现在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
“直接去。”沈泗从阿刀那边拿到过钱家的房屋平面图,他知道钱大炮住哪间房子。
在跟着沈泗前往钱大炮住所时,尚裕这才第一次看到整个钱家布局,亭子、假山、池塘、古树、高台,这钱家的大院就如同一个庄园一般,从外看时只能见得到郁郁葱葱的古树,在里面却丝毫不影响自然光的照入。
等他们跑到钱大炮屋子上时,天已经蒙蒙亮起,不知不觉间,尚裕和沈泗已渡过一个夜晚。
尚裕呼了口气,本还想感慨些什么,但看到沈泗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只得改口:“怎么进去?”
尚裕语音未落,沈泗便已经踏碎屋顶的瓦片下到屋子里去了,他无奈摇了摇头,心想为什么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粗暴直接,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钱大炮的屋子布局和钱悦悦的差不多,但钱悦悦的房间里还是有不少少女的装饰品在其中,以及那个装满衣服的大柜子摆着,钱大炮这屋内就朴素了不少,只有一个桌子一张床,衣物都是挂在床边横着的铁架子上,并且也没多少套衣服。
沈泗下到来时,钱大炮还在房中踱步,他似乎知道沈泗会从屋顶下来,站的位置还离茶几处远了些。
“这是你签的状子,我是被你雇佣的人。”沈泗从蓑衣中取出一张半湿的卷轴,上面写的是钱大炮雇佣沈泗的事,末尾还有钱大炮的签名以及日期。
钱大炮瞥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我的签名,不过我可以接受作为委托人的责任。”
尚裕凑前看了一眼,这个签名肯定不是钱大炮的,因为他见过钱悦悦写钱大炮的名字,就是这样子,炮字最后一笔先提再往下勾。
沈泗说:“钱悦悦凌晨在城外的黑鹅庙被人带走了,我怀疑是那个人干的。”
钱大炮听女儿被不明人士绑走,也不着急,反而挥挥手说:“你们先休息一下吧,还有这位朋友,身上似乎还带着伤,我已经安排下人给你们准备好热水和房间还有医师,待会我会跟你们详谈的。”
言罢左右的阴影里走出了五个大汉,从其走路方式来看个个都是练家子。他们摆了个请的手势后,便不由沈泗尚裕二人反抗,卸下了他们的武器架着他们离开。
二人被架到浴室里,里面摆着两桶冒着蒸汽的热水,水桶旁站着两位服侍洗浴的侍女,她们还抱着一个医药箱,几名大汉把二人放下后便关门离开,丝毫不担心沈泗两人趁机偷摸离开。
尚裕注意到刚刚的沈泗一点反抗想法都没有,感觉很不符合他对这个男人的看法,便问:“你真就乖乖给他们架过来啊,我以为你好歹会动手反抗一下的。”
沈泗卸下蓑衣,宽衣解带,说:“不止这五个,钱大炮屋里还藏着几个人,不好对付。”
尚裕坐在小板凳上,两位侍女放下箱子取出钳子,棉花,纱布还有一些不知道装着什么药水的瓶瓶罐罐开始帮他处理后背两处刀伤。
这种利器的划伤尚裕很早就有经历过了,小时候战乱不断,劫匪、军队以及一些江湖人士来到他们村子里抢东西时,尚裕都会上前去反抗,手软的就一脚踢开他,狠心的就给他砍上一刀丢一边,也正是小时候不断遭遇的这些事情,才让他在第一次遇到自己未来师傅时,拼了命也要入其门下习武。
只不过自己也就挨过那么一两刀,又不是什么铁人,对于利器自然而然都有一种趋避的倾向,像现在沈泗这身如同花纹一般密集的伤痕,尚裕也是第一次见。
“对了,我叫尚裕,你叫什么?”尚裕这才发现自己其实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沈泗。”泡在热水里的沈泗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
屋里不一会便充满了白色的雾气,两名侍女在检查完尚裕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后,便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沈泗除了尚裕问的话外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尚裕看着身旁那冒着热气的一木桶热水,又看自己身上纱布包着的伤口,心想今天这泡澡是跟自己无缘,只能拿着毛巾沾点热水给自己擦擦。
尚裕不习惯这种安静,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他的问话只会招来沈泗的沉默,他又什么都不想说。
好在这这个让尚裕不习惯的环境并未持续多久,钱大炮的人在门口让他们洗完后去厅中详谈。
沈泗从木桶中走出,他的衣服在刚刚已经被离开的侍女顺带拿去清洗,换洗的衣物已经放在墙边的桶里,他快速穿上钱家准备的衣服,也没管尚裕便径直跟着下人去客厅里。
尚裕赶紧换好衣服跟上,他感觉自己对于沈泗这种不说话的性格也渐渐习惯了。
不得不说,这钱府他虽然偷摸溜进来过几千次,但唯独这一次是正正经经地走在廊庭之下,两旁是小山连着活水,白莲串着游鱼,他们穿行在高大的榕树荫蔽之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在这乱世绿野里走了有一段时间,他们二人到了钱家的会客厅,大门外站着四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俩,尚裕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站中间的两名壮汉二话不说冲向两人,尚裕连番闪躲,这男人的身形先不说是不是个练家子,就凭这一身肥肉,自己赤手空拳情况下就根本打不痛他!
“呃啊!”在尚裕还在寻找这壮汉的破绽时,沈泗那边已经解决战斗了。
冲向沈泗的另一个壮汉手指手肘全都翻了过来,而沈泗也并非毫发无损,他硬吃了那大汉一记直踢,也是刚刚才站起了起来。
“可以了,让他们进去。”会客厅里走出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健硕,却有一股儒雅之气。
“龙师傅!”那手肘被折了的大汉并不服气,他冲着那走到门口的男人喊道,“他吃我一脚倒地,还能杀了我不成?”
姓龙的男人并不理会那个叫阿五的壮汉说的话,而是吩咐另外三人,说道:“阿六阿七阿八,你们三个把阿五带去廖医师那里。”
尚裕猜到这是钱大炮给他们的考验,却没想到这样就算过了,他觉得那个叫阿五的大汉说的没错,沈泗硬吃这一脚,估计现在都缓过气来,自己一时半会又没办法解决眼前这个阿六,按道理讲应该是他们输了。
姓龙的男人走到沈泗面前想拉起他来,说:“混迹江湖,大多心狠手辣之辈,你肯留一手,算是帮我龙某保了些面子,我叫龙正养,阿五刚刚不懂事下重手,我替他赔个不是。”
沈泗没有接这个男人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问:“钱大炮呢?”
“钱掌柜的就在里边,这边请。”龙正养的手从衣袖中伸出,同时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这下只有尚裕没看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说沈泗留了一手?难道沈泗真的可以解决掉刚刚那个壮汉?
尚裕按照以往多年的经验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阿五和沈泗体型和重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身体上爆发的力量更不能相提并论。
带着又多一个疑问,他二人在龙正养的带领下走进了会客厅,沈泗尚裕坐左边,龙正养坐右边,正中央墙面上挂着的水墨画下坐着的便是先前见过一面的钱大炮。
钱大炮说道:“小女的事,我也打听明白了,只不过新旺这片地方上,有些事我不能明说明做......”
他说着,第一名侍女从沈泗身旁的屏风中走出,她抱着一个匣子,放在了沈泗尚裕中间的方桌子上。
“这是先前小女下委托的报酬,上一单事就算结了。”
沈泗打开匣子,里面装满了银子。
给多了。
“当然,里面包含着下一单的定金。”钱大炮接着说,“杀人的事就这么过去,我们现在谈谈救小女的事。”
“三十日,三十日内能救出小女,两块金元宝,每早七日,加一块。”钱大炮说话时,第二名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铺着一条红绸,红绸上摆着七个分量十足的金元宝。
三十日,尚裕知道这个期限的含义,三十日之后便是钱悦悦出嫁的日期。
“如果三十日内没找到你女儿呢?”尚裕问道。
“那定金一样归你们。”龙正养说,“只不过三十天不够你们跑出却州,钱归你们,不一定是你们的。”
尚裕想起了赵构的事,大致明白钱家的意思。
“沈泗,意下如何?”钱大炮问。
“接了。”沈泗说,“这箱银子不好拿,换成永正行的银票。”
钱大炮早有准备,第三名侍女搂着托盘从幕后走出,上面放着一张印有永正行字样的银票。
“龙师傅,那麻烦你带这二位少侠到客房休息吧。”钱大炮见生意谈妥,便起身离开。
龙正养也起身,领着沈泗二人离开会客厅。
这次谈话简单、直接、了当,钱大炮和沈泗从头到尾都没有确认过一些可疑的地方,尚裕觉得很不对劲,钱大炮必然知道并且隐瞒了什么东西,他意识到这次钱悦悦被绑肯定有蹊跷。
三人走在过道之中,周围的景色再也无法牵动他的心神,尚裕感觉自己仿佛是那皮影戏中的纸人,正被那幕后之人牵着手脚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