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灰原哨站最后传回的消息是‘港口已被攻破，哨站已经易手。’”

    “他们还附上了图像。”

    年轻的士兵操作几下键盘，舰桥的荧幕上开始播放图像。

    祁军舟出现在画面的中央，他表明自己是哨站管理者的儿子，他向第三税务舰队的众人倾诉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又特意警告他们，还在港口的四艘舰船已经被抗军夺取，切勿大意。

    画面的最后，祁军舟略带不舍的向第三舰队，向联盟告别，称如果再没有消息传回，可考虑用核武器清扫。

    舰桥的众人默不作声，直到舰长又嘬了口烟斗。

    “上尉，你怎么看？”

    上尉立正敬礼，军姿一板一眼，用着不符合他那年龄般古板的口吻回答道：“按照联盟法律，所有的反叛势力必须予以清除。”

    “我同意使用核武器清扫！”

    船长又嘬了口烟，古井无波的眼睛只管盯着视频反复的看。

    他喃喃的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埃里森啊。”

    躺在病床上的埃里森又咳嗽了两声，他不知道远方的朋友在叨念着他，只知道这群年轻人给他最后的手术安排是右肺切除。

    以后抽不得烟了，这才埃里森觉得最重要的。

    转眼间，又一具担架抬了进来，埃德温娜不管给她清创的医生。忽的起床，大叫封新逸的名字。

    封新逸被吓得一哆嗦，表明自己只是简单的擦伤，让她不用担心。

    三百多名军警赶到，压倒性的清除了居住区的抗军，救下了顾琛帆等被包围的一行人。如释重负的水手们终于放下了紧绷的心弦，甚至有几个直接摔在地上要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顾琛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为首的军警指了指声旁的白发小姑娘。

    “她说你身上有定位装置。”

    南十字的军装被鲜血染得通红，看见属于她的舰长时，眼睛都都透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报告舰长，南十字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顾琛帆看着向他敬礼的大副，心头积存的忧郁终于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眼里的太阳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般，每每都能治愈他的心间。

    顾琛帆：“做得很好南十字，你不愧是我的大副。”

    你看，他心态已经好到吹起自己都老脸不红了。

    南十字的耳朵扑闪两下，眼睛还是期待的看向他的舰长，小声的问：“舰长？不抱一下吗？”

    抱？抱一下？好吧也说得过去。

    顾琛帆难为情的从动力甲中脱身，刚刚伸出双臂，南十字整个人就栽进他的臂弯当中。

    香气什么的没有，血腥味倒是沾了一鼻子，开心倒是开心，不过那是因为南十字的开心传递到了他这边。

    顾琛帆此刻没有任何调情的打算，尤其是胸口又挨了一头槌，心累又身累，只有暂时还活着的庆幸能让他稍稍振奋起来，现在他只想睡觉。

    他脱线的思维在想：啊，这衣服丢进压载舱怕是也洗不干净的吧。

    心真大啊。

    “咳，很抱歉打扰你们一下。”军警稍稍打断了腻歪的两人，“顾船长，我得向您确认一件事，抗军的指挥官是……”

    “是祁军舟。”顾琛帆直截了当的回答到，“祁海洋他？”

    “管理员和其他领导都死了。通讯站里的设施？”

    “都被破坏掉了。”

    两人沉默了下，顾琛帆下意识的像撸猫一样捏捏南十字的耳朵，问到：“现在能开船离开这吗？”

    “恐怕不能，港口的抗军拒绝了投降……况且，海里埋伏了敌人的潜艇，估计只要一出港就会被击沉。”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已经完成了对你们潜艇内所有通讯设施的破坏。我们大概就剩最后两个循环了。”

    这名军警无所谓的笑笑，抽起了顾琛帆曾经递给他的雪茄，对这位船长默默送上祝福。

    他知道会有核弹来。

    顾琛帆反而问这位军警：“你为什么看起来……”

    “什么都不在意？”他又干笑了两声，眼泪顺着沾满灰尘的脸颊流淌而下。

    “我太在意了，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努力，水君不开眼，这操蛋的联盟又要杀自己人。命是这样，也就罢了吧。”

    说到悲情处，他话都变得哽咽不清起来。

    “能有什么办法？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就两天时间，那玩意修不好的！他们打算死也要死在港口里，我们哪怕把他们全都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修好了，能发消息了，知道军用频道密码的人也都死了啊！”

    “我的大儿子当年就去了渠薪，我是打心眼里恨这该死的联盟啊，可孩子他妈还在这，二儿子还在舰队工作，我们那么多家人还在这，没想到最后还是得一起走。”

    拿反的烟烫到了嘴角，他奋力的把手中的星火扔到了地下。

    “不说了！我要去安葬我的战友，很快就陪他们去了。”

    那身影一晃一晃，顾琛帆只是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所以说，祁军舟的最后一步是要确保这处哨站就再也没人知道怎么联系第三舰队，甚至要闭嘴的人包括他自己。

    南十字：“舰长，你会在一直陪着我吗？”

    她不在意明天会怎么样，哪怕世界末日她都要跟着自己的舰长。

    “会的，南十字。”顾琛帆抱紧了些，“哪怕世界末日，我也会陪着你。”

    他又想起了些事，也许，自己也得去收敛一下那位不到几小时的战友。

    顾琛帆驱动起他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爬到了通讯站，在一众沉默不语的技术人员当中穿过，走到最终众人对峙的位置。

    他没找到余奢的尸体。

    “嘉开，你们把他收拾走了吗？”顾琛帆指指血染的地板，冲靠在墙根闭目养神的嘉开询问。

    嘉开眯开一条缝看了眼：“他们都懒得搬我走，还有人勤快得……”

    “……他不见了？”

    顾琛帆嗯了一声，只见嘉开忽的窜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推了推安德烈。

    “刚刚你不是出去了吗！”

    安德烈被他晃开了眼：“我一直在睡觉，出去个啥！”

    嘉开愣住了，顾琛帆也愣住了。地板上的血液流成一条线，一个血脚印，一个血脚印的走到了旋梯旁。

    死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嘉开闭眼瘫在地上：“顾船长，我的好哥哥，咱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别逗我了！”

    安德烈睁开眼睛，嘴巴张得能吃下一条鲸鱼。

    顾琛帆把他提溜起来：“起来，咱们跟上去看看。”

    四人并没有走多远，顺着血脚印走没过百米就找到了余奢的尸体。

    几个孩子坐在他的身边嚎啕大哭，一个劲的喊“爸爸不要死。”

    “他是你们的爸爸？”安德烈蹲下身子，指指余奢询问这些孩子。

    年龄最大的孩子止住哽咽：“我最大，我不哭，我来说。”

    在哇哇声中，顾琛帆知道了，余奢活下来的原因。

    一个精神失常的水手从孩子那里学到了扒窃，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余出很多照顾更多的孤儿。

    在被潜艇的大家庭抛弃后，孩子们成为了他的第二个家，还没有被世俗污染的童真成了能接纳一个疯子的最好去处。

    余奢的手僵硬的握着，顾琛帆没用几分力气就掰开了手指，里面夹着的是顾琛帆塞进动力装甲缝隙里的钞票，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去的。

    “叔叔，余奢爸爸他以前是一个水手，按照习俗要火化后把骨灰撒进海里，求求……我和弟弟们还攒了些钱。”

    小手递到了安德烈手里，他连忙拒绝。

    递到了嘉开手边，他想起了余奢就因为这个差点坏他生意，骂自己不是个东西。

    顾琛帆按下了小手，他觉得余奢是因为他死的，自己有义务为他举办葬礼。

    顾琛帆：“嘉开，安德烈……”

    “我这里还有一些。”安德烈扒拉出自己的钱包，突然笑骂，里面除了ID卡什么都没有。

    嘉开用手拿出一沓，稀里糊涂的塞进顾琛帆的手里，在身上上左右擦了擦，嫌弃满手的鲜血。

    顾琛帆把这些钱郑重的交给这些孩子：“余奢肯定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他已经重新被一位新的船长雇佣了，这是他的工资和抚恤金，你们得替他收好！”

    最大的那位小孩止住了哭声，强忍着转而破涕为笑。

    “谢谢你这位船长，余叔叔他一直都想再当一名水手的。”

    几人愣住。

    那小孩转身，佝偻着腿一瘸一拐的跑回了居住的隔舱，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余奢的船长。

    “这是爸爸以前要我给一个叫顾沉翻的人的，好不吉利的名字，您一定认识他吧。”

    纸条上写着一串复杂的数字，最后只有一个小标。

    顾琛帆颤抖着念出这段话：“第三舰队临时通讯跳码，记得配合祁军舟身上的解码器，1号——15号。”

    “你们的爸爸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