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火光跳跃着，顾琛帆的目光注视着那一排排的焚烧炉，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为何这个世界充满了苦难与折磨。

    他的手中抱着小小的一坛骨灰。封盖上挂着铁制的铭牌与小花，上面写着余奢二字。

    嘉开，安德烈，埃德温娜的身前各摆着一排。那是他们的船员。

    铁制的雕花佩戴在每个人的胸前，沉重的悼意让人微微弯下笔直的腰杆。

    南十字小声的啜泣传来，顾琛帆心疼得赶忙帮她擦泪。

    “你哭什么呀？舰长都没哭。”

    南十字摇头：“舰长~我不难受，是因为舰长你太难受了，所以我才难受得想哭。”

    顾琛帆的手僵住了，向自己的脸试探了下，可并没有一滴泪留出来。

    他不承认，一定是多愁善感的大副被这悲凉的氛围影响了。

    南十字又嗯嗯点头，舰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奢给他的纸条是拯救整个前哨的关键，这个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人给了所有人最意外的惊喜。

    小丑带给了他们欢乐，顾琛帆向所有人保证，他们不用死了。

    顾琛帆觉得自己就像即将要通关的主人公，虽然一路打败了各个反派，但还是觉得云里雾里，一定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些事不明白。”

    ［去找安德烈聊聊。］

    顾琛帆不解的眨眨眼，这宛如任务提示的东西是什么鬼？

    “南十字，你刚刚，没给我发消息吧？”

    南十字止住眼泪，嘤声回答道：“没有。”

    好吧，那就去找安德烈聊聊。

    顾琛帆抱着余奢的遗骸，众人回到了休息的地方。他找到了还在休息中的安德烈，安德烈却说：

    “我们去找埃里森吧，在这里说不方便。”

    几人挪到了医疗区僻静的角落，老埃里森躺在病床上闭眼休息着，他的手术十分顺利。

    安德烈：“爸，醒醒！爸！”

    “哦。”埃里森睁开眼，直接略过了他义子，“是顾船长啊，有什么事吗？”

    顾琛帆直言不讳：“我想知道，抗军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哪怕自杀也要破坏通讯，就为了招惹联盟的报复，让他们使用核武器毁灭灰原？自取灭亡？这根本不符合逻辑，想要反抗联盟，更应该保存实力！”

    “绝对没这么简单！请告诉我真相，这决定了我能否履行我的承诺。”

    老埃里森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自从卸任船长后，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

    “是的，顾船长，你的思路一点都没错。”

    “……让我讲个故事吧，人老了，话就是多。”

    顾琛帆耐着性子听这位老人诉说。

    他年轻时加入了联盟的税务舰队，在洋流中闯荡一生。

    波澜无数，岁月在他的脸上划下刀痕。

    他年轻的孩子不理解他的父亲，在一次起义当中联盟的一支舰队一分为二，老父亲犯了糊涂，放跑了他的亲生儿子。

    虽然无人指责，但老父亲愧对于联盟也愧对于自己的亲人。

    退役后，他驾驶着栖光无垠号，到各个抗军活动的地方搜集情报，也和军方保持着联系。

    埃里森：“抱歉没告诉你这些，其实我们就算是第三舰队的先锋。”

    “不在编，免费打工的那种。”安德烈在一边幽幽的吐槽。

    顾琛帆还有事情不明白：“那为什么抗军一定要让舰队朝哨站发射核弹。”

    埃里森回答道：“这是个军事机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使用核弹必须要通过重重确认，其中最为关键的步奏是停止反应堆的输出，将储存在燃料棒当中的物质填充到弹头当中。”

    “祁军舟一定会诱导第三舰队在侦查前就开始分批次充能，只为了以防万一。在侦查到灰原的情况后其实是不会有打击的……”

    “渠薪当年是个人间炼狱，这涉及到另一个隐秘，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说回正题，这个设计非常的巧妙，将反应堆和内置武器系统接轨，既保证了核武器的安全性，又防止了对人员的危害，安全又便捷。”

    “只是有一个缺点，在这个不可逆的充能过程中，潜艇的反应堆是没有输出的，也就是说，舰队的五艘拥有发射核武器的主力潜艇最起码会有两艘处于动力瘫痪状态……”

    “我最害怕的是，有人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强行换掉她们。”

    这样需要转化才可使用的核武器才是常态，像南十字号那样只要把核弹推到轨道炮仓里就能发射的，简直就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

    因为南十字号的主炮更强，其激光主炮同样需要反应堆直接充能。

    顾琛帆瞳孔一缩：“如果，如果税务舰队被摧毁，会发生什么？”

    安德烈接着埃里森的话解释道：“每一支舰队代表了一个方向的所有航线，舰队的实力影响着航线的稳定。”

    “不需要摧毁所有潜艇，只要毁掉主力舰，其他潜艇也会慢慢损失在航运当中。”

    “税务舰队一旦被摧毁，这个方向上所有的航道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慢慢凋零。”

    顾琛帆：“意思是到最后，所有的哨站都会陷入和灰原一样的窘境。”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第三舰队，海域里有埋伏的。”

    顾琛帆一锤定音，敲下了故事的结局。

    安德烈反问：“我也有问题，你要怎么做呢？港口还在敌人手中，通讯装置也一定被破坏掉了啊。”

    “你说这个。”顾琛帆笑笑，“祁军舟算漏了一件事，南十字号在这之前没有牺牲任何船员，他们找不到能打开潜艇大门的ID卡，就算爆破也需要很长时间。”

    “南十字号上的通讯装置还可以正常工作，他笃定我们打不回港口，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其实，哪怕有我的ID卡他们也无法在南十字同意前开启大门，你们不是一直好奇两个人是怎么驾驶潜艇的吗？实际上只需要南十字她一个人。她只需要动动脑，潜艇就会听从她的命令。”

    安德烈和埃里森的眼中充满震惊，祁军舟就算死也算不到，会有人能远程意念操控潜艇上的设施。

    这位充满奇迹的大副晃晃脑袋，她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只觉得好困，水分丢失和乳酸堆积得有些多。

    顾琛帆这些天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

    “这一切都太巧了，我的到来，灰原的叛乱，第三舰队，余奢的举动。”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我们都是万劫不复。就像……戏剧一样被刻意安排得如此巧妙。”

    埃里森和安德烈相视一笑。

    老船长感叹：“巧合就是巧合，我要年轻时一定会这样告诉你。”

    “可我现在老了，这么多年的经历让我不得不迷信，以前有人这么向我说过，我也这么告诉你吧。”

    “溟航茫茫的深海中，水君注视着一切，这些都是水君的安排。”

    “或者说考验吧。”

    水君的……安排？

    这个名字既是是弥留的文化信仰，也是人们行事的一套准则。这些天里，顾琛帆时常能听到它的名号，它指代着溟航这片海底，又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就像人在做天在看一样。

    顾琛帆：“南十字，朝第三舰队发送消息吧，我去找其他舰长聊聊。”

    南十字乖巧的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埃里森老爹似的呼唤了声顾琛帆，“我准备退休了，栖光无垠号的舰长以后就是安德烈，劳烦通知一下其他船长，为我儿子作个见证。”

    顾琛帆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远处嘉开和白潮席地而坐，两人的身边摆满了酒瓶，一看就没少吹。

    嘉开说话都迷迷糊糊的：“顾？顾船长，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找人聊聊天。”顾琛帆入局，开了一瓶开始猛灌。

    “哎，喝酒是要给钱的！”

    “好，给钱。”顾琛帆瞥了眼远处关门的商店，装作没看见。

    嘉开：“有酒，就得有故事，听听吗顾船长？”

    南十字悄悄拿过顾琛帆手中的酒瓶抿了口，权当做补充水分了。

    嘉开原本就读于联盟的经济大学，父亲从商，他是名义上的私生子。

    就如这片不幸的海洋一般，父亲破产后，为了不拖累子女，有计划的自杀使他清偿了债务。

    嘉开他收到这个噩耗后，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资产，找到他就读于海军职业技术学院的发小白潮，两人退学筹款买回了父亲白手起家的货船——夜江春水号。商队里的许多老人也念着旧情愿意跟着。

    他不信邪的启航，而因为过于年轻的面庞每每碰壁，这让他意识到，想要赚钱，就得冒平常人不敢冒的险。

    有人告诉他，在远洋有单能改变他命运的生意，于是他就来到了灰原。

    现在他发愁的喊到：“这么多抚恤金，我就把自己卖了也筹不出来啊！”

    顾琛帆笑笑：“我可以再借你批货，埃里森都相信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我不妨也下个注。”

    嘉开和白潮双眼爆发出精光，像这辈子没见过钱的人一样。

    好不容易摆脱了嘉开那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要是再不走，生怕这家伙叫出一声“爹”来。果然喝酒误事。

    该去看看埃德温娜和封新逸这小两口了。

    嗯，可能打扰到她们了，暴躁的女船长没给顾琛帆好脸色。

    不过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一搭上话埃德温娜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她的故事充满了奇幻色彩，从一个混混开始，靠拳头混得风生水起，最后被绑到了船上被迫当了水手。

    优秀的人从不抱怨大环境，在她埃德温娜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干翻了那白痴一样的船长和傻缺一样的大副，抱得美人归，当上船长。

    后面是什么指挥海煞号大杀四方，镇压海兽，在整个公会声名鹊起。连这段灰原战争的经历都要被她吹到冰盖上面去。

    听得躺在床上的封新逸嘴角直抽抽。

    她那么坚强乐观，顾琛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

    随后她就向南十字传授她那“相夫教子”的歪理，为了自己未来的身体健康着想，顾琛帆拉着南十字赶紧就跑。

    这片大海总是充满了苦难，还有屹立于风暴当中，不倒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