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可不是我在打。”独孤雅荻笑得嘲讽，“我好歹有胆子打点旁的主意，后宅真要闹起来么……”

    文如玉便又转回头去：“手足相残……”

    独孤雅荻是一点不担心，还拍拍他的肩，“无非为了一个位置，无非是贪欲作祟，就这样吧，多想无益。”

    可这些事又岂是说不想便能抛到脑后去的？罢，今日本就是出来散心的，不该徒添烦恼。文如玉起身，在她额前轻吻一下，走到船板上去吹风。

    苍凉的箫声又呜呜咽咽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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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西坠，船家在船板上支起桌子，送来饭菜与酒壶。独孤雅荻闻见香气，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到外头去。

    文如玉已收了箫，摆开碗筷，独孤雅荻便去斟酒。

    残阳如血满铺在江面之上，粼粼波光如碎金点点，船头破开水波，惊起一道道涟漪，一圈一圈漾开。

    独孤雅荻将小巧的白玉酒杯塞到他手里：“喝酒，少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文如玉接了，有几分自嘲地摇摇头：“倒变成你带我散心来了。”

    “谁能想到你会在这事上钻牛角尖？”独孤雅荻懒得宽慰他，不过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等他自己想明白就是。

    文如玉被刺了一下，一点不恼，就着手里的杯子倒满酒，递给独孤雅荻，“你喜欢的玉衡松醪。”

    独孤雅荻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既要玩，陪他便是。便将杯子接了，转过半圈，杯沿抵着红唇轻呷一口，明明白白印上半个唇印，又递回他手里，兀自斟满酒杯，就着金红的光欣赏雾白色杯中的酒水。

    文如玉接了杯子，指尖压上那半枚唇印，瞧着瞧着笑出声来。

    独孤雅荻将凉菜塞进口中，扫他一眼。

    文如玉将唇压在那唇印上，仰头又是一饮而尽，将杯子搁在桌上，双指夹着杯身推到独孤雅荻面前，“请夫人再斟一杯。”

    独孤雅荻端酒壶的手一抖，“你少来！”

    “哪里不合理？”文如玉夹了一块鱼肉，低着头仔细地剔刺，“如何唤不得？”

    如果他没有从耳朵红到脖颈，独孤雅荻就信了。

    难得见他自己吃瘪，正待调侃他几句，远远却见江上有艘画舫将红日挡了个干净，正朝这边来。

    桌面上蓦然投下阴影，文如玉蹙眉，转头看过去：“双层的画舫？谁人包下？”

    独孤雅荻戴起面纱，亦是眯起眼往二层船板上看去，隐隐瞥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怕是要见面才……小念？是小念么？”

    “端木念？”文如玉亦是惊讶，凭着过人的视力认出那一身青绿色绣金荷的袍子，“还真是他。”

    “旁边那人瞧着十分眼熟，离太远认不出来。”

    “虞逢鹊？”文如玉不确定，这两人怎的凑到一处去了？

    几息间两艘船更近几分，画舫上的人也瞧见这边的小船，远远招手，那穿着淡青素裙的姑娘转身进了船舱。不多时画舫停了，而文如玉直到小船与画舫挨近才叫停，方才在二楼的两人已下到一层。

    正是端木念与虞逢鹊。

    端木念隔着老远便在挥手，这会儿半个身子都扒在船侧的栏杆上朝独孤雅荻招手：“师兄！！灵衡姐！！”

    舱里有人喊话，问：“为什么停船？遇到谁了？”

    虞逢鹊去门口回完话，走过来打招呼。

    独孤雅荻正想说什么，被文如玉拦腰搂着，只觉脚下一空，再落地竟已稳稳落在画舫上，不由感慨：“功夫伴身可真好。”

    端木念赞同地点头，而后收到文如玉的眼刀，蔫吧下去。

    独孤雅荻用手肘捅他一下，听见他吸凉气，才问二人：“你们怎的凑在一处？”

    虞逢鹊有点不好意思，“太子妃姐姐给我送了帖子，问我今日要不要去游湖，我想着闲来无事便答应了，碰巧遇上七殿下，就……”

    船舱里有人叫端木念的名字，端木念的视线在虞逢鹊身上顿了一下，飘向独孤雅荻，见她点头，才拽着虞逢鹊的袖子小声说了句“我先进去，你谨慎”，而后朝二人行礼，跑进船舱去。

    里头吵闹起来，文如玉当先搂着人往船头去，虞逢鹊默默跟在后头。待站定，独孤雅荻拍开文如玉，等他到边上站着去，倚在栏杆上问虞逢鹊：“你对小念有心思？”

    虞逢鹊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有一些，我们年纪相仿，都在议亲，又都体弱需忌口，宴上大都凑在一处喝茶闲话，加上他不似旁人那般轻率，故而有些好感。”

    文如玉听得茫然：“你从哪儿知道的？”

    “猜的。逢鹊看小念的眼神……”与我看你，与霍天浩看董冰岚，都是一样的。

    虞逢鹊了然，笑而不语。

    “你可找过太医诊脉？”

    “祖父找过，说是难产导致的先天体弱，只能慢慢调养，十五岁之后才能慢慢好起来。”

    虞逢鹊倒是一点不为此烦心，见独孤雅荻听得仔细，便继续往下说，“今年七月我便满十五，可以下山来了，故而这一两月的光阴不必放在心上。”

    独孤雅荻点点头，眼中带笑：“那便提前恭喜你，若办生辰宴，莫要忘记往镇北王府递请帖。”

    虞逢鹊却是踌躇了：“倘若有人提亲，这宴恐怕……”

    “所以让你往镇北王府递请帖。”独孤雅荻又重复一遍。

    这便是要为她撑腰了。若有不讲道理的人家想提前订了亲，将订亲宴与她的生辰宴合办，也得问问镇北王同不同意。

    虞逢鹊听懂了，却不敢信，小心翼翼地瞄一眼靠着栏杆抄着手闭目养神的文如玉，见他没有反对，小小松了口气，轻轻地点点头：“谢过镇北王妃，我会转告家中。”

    “如此便不多叨扰，我们先行离开，你与小念尽兴玩去。若是时候太晚，叫小念送你回去便是。”独孤雅荻不忘嘱咐一句，拽住文如玉的袖子，将将抬起手来，人已回到小船上，在船头挥手告别。

    虞逢鹊亦挥手，目送小船逆江而上，才进去船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