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最难熬的几个月里，欣安是唯一一个会给我写信的人。虽然信里多是今日与谁相约同游，明日见谁争吵一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被人挂念着的感觉总是不错。后来我升任，回京认识了赵浮岚、霍天浩他们几个，才觉得活着挺有意思，越发盼着回京去。”

    独孤雅荻听着听着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微微眯起眼，“你念着她？”

    文如玉很是诚实，实事求是地回答：“我不知道。短短几年我从无名小卒变成一人之下的异姓王，想来只是被当做一把好用的兵器，早晚会被投进熔炉里重新锻造。我不想拖累谁，不想谁为我耽误一生，故而都与他们保持着距离。阿逸算个例外，他与我一般，都是等着头顶上的剑落下而不知何时能落，得过且过、苟且偷生之人。”

    独孤雅荻抬头见他眼里似有粼粼波光，伸手去捏他的脸：“虽然回来了但你也别哭啊！我不是在么！”

    文如玉一下子笑出声来：“不想哭，就这一点事情哭什么？”

    “那你原打算如何做？等死？”

    “不是我的风格。”文如玉摇摇头，侧头看着这亭子里雕花的柱子，“我原打算等到大理寺查出事情因果便走，请辞还乡或者留在北地终生不归。现在想来，若是你不来，我怕是要被逼着留在京城，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独孤雅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恢复原状，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捏他。

    “看出来了？”文如玉一手按上她作乱的手，另一手轻轻将她面纱取了，贴上那张褪去疤痕后，愈发精致秀美的脸，“这柱子就是原先独孤府后院里头那八角亭所用。父亲不知缘何结识独孤泽先生，在那一事后辗转得到此物，放在府里。火无法隔着池塘烧到亭子，故而幸存。我没有动过这一处，亦不敢将此物搬到圣人眼皮底下，只能留在这儿。”

    独孤雅荻回神，惊觉他又借机在揉自己的脸，索性又往他面前凑几分，眨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问他：“喜欢吗？”

    文如玉耳根泛红，反手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才回答：“喜欢。”

    独孤雅荻从他手里挣脱出去，低着头捂着脸，半晌幽幽道：“真是败给你了。”

    文如玉忍俊不禁，搂着她轻声道：“更喜欢你逗我。”

    独孤雅荻气急，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文如玉笑得越发大声：“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哈哈哈哈……”

    独孤雅荻将脸埋进他胸口，不说话。

    文如玉笑了一阵，又低头亲亲她的发顶，才继续道：“父亲说这柱子藏着秘密，不许我动。后来我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中空，想来秘密藏在这花纹里头。你可知道？”

    独孤雅荻更将脸埋进去几分：“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这柱子毁了吧，留着把柄不好。”

    文如玉哑然：“你不留个念想么？”

    “这是把柄，不是念想。”独孤雅荻抬起头来，脸颊红扑扑的，神情却是严肃非常，“事关重大，此物留不得。花纹我早记得，等事情安定下来，重新做一件便是。”

    文如玉想了想，道：“将纹样改动一二细微处如何？”

    “可以。”

    两人遂起身，文如玉喊萧墨拿东西来，独孤雅荻亲自动手将花纹磨去少许，做成磨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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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尚早，文如玉干脆带着她又上街去。

    临近傍晚，街上人渐渐多起来，有不少下学的孩童嬉笑奔跑，拿着些精巧的小玩意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独孤雅荻拉着文如玉去街上，顺着那些售卖小物件的摊子一一看过去，将小木偶捧在手心里瞧，对着彩色的小风车吹一口气看它转个不停，推一下风铃听它叮叮咚咚响，戳一下不倒翁看它摇摇晃晃，一蹦一跳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车，随手拿下一串，自己咬一个，皱着眉塞到文如玉手里：“酸。”

    文如玉接了，同样咬一口，点点头：“酸。”然后两三口吃了个干净。

    跟着的萧墨叹一口气，从钱袋子里点出铜板递给小贩；后头几个拎着布袋子的侍卫面面相觑，忙又跟上去。

    逛了半个时辰，两人回府时看见前院里堆着的几大袋东西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独孤雅荻一蹦一跳跑过去，打开袋子一一将小玩意掏出来，一件件放在桌上，“这几个放到床头架子去，这个放书桌上，这个挂书房窗边，这个放去大堂里的博古架……”

    文如玉按着她的安排一件件挪东西，进出间瞥见她专注而愉悦的神情，心下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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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吃过晚饭，回到歇脚的厢房，里头布置陈设与镇北王府主屋一般无二。独孤雅荻见着那雕花的拔步床上已经铺好锦被，干干脆脆往上一躺，被文如玉拦腰抱起来，脱了外披、鞋袜塞进床榻里侧去，自己将两人的衣衫收拾起来放好，坐在床边。

    独孤雅荻一头雾水翻身起来，从背后靠过去，趴在他肩上问他：“我就打算躺一阵，你这是做什么？”

    文如玉由她闹，从床头的矮柜抽屉里翻出一本册子递给她，“江南的锦缎纹样，你尽管挑，明日便送来。”

    独孤雅荻随意翻了几页，随手扔在一边，一不留神被文如玉压倒在床上。这厮不忘将她的发簪、耳环都扯了扔去一边，侧头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一下。

    独孤雅荻伸手抵着他的肩：“起来！事情没办完！”

    “还有什么事？”文如玉动作一顿，思忖片刻，摇头，“无事了，让我抱一会儿。”

    闻言独孤雅荻挪开手，怎料他一整个压了下来，惊呼一声：“起来点，太重了。”

    感受到胸口的柔软与温热，文如玉忙撑着身体起来两分，心疼地揉揉她，“可压疼你了？”

    独孤雅荻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流氓！你揉哪儿呢！”

    她没用力，文如玉也不恼，笑嘻嘻又凑上来，搂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满足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