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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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越部(2)+第二十九章 生气(1)

    “曲摩束选定继承人了?”

    “暂未,所以赤次也只能暂时跟着他。”

    “南疆的事情你倒是清楚得很。”

    独孤雅荻侧头瞥了文如玉一眼,见他有几分赌气的孩子样,轻轻摇摇头,道:“都是依达大长老与南珠说的,南珠再告诉我,以免我上了当,吃了亏。朔月不管这些,只是专心制药。”

    文如玉暗下决心,决定今天多从礼部尚书那处套些话来。

    朔月见事情已定,挥挥手径直起身:“你们等,我吃饭去。”

    文如玉应了一声:“驿站备了京城菜,吃不惯与后厨说便是。”

    朔月乐,一眨眼蹿没了影,留下一句“明天见”消失在风里。

    很快,曲摩束就从不起眼的角落暗门走了过来,向二人行过礼。

    独孤雅荻示意他坐,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问他:“说说,什么想法?”

    曲摩束拢了拢衣摆坐下,双手就着压在膝上,坐得笔直,没敢去碰桌上的青瓷茶杯,眼神又飘去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文如玉,见他不为所动,又再瞧一眼脸上带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独孤雅荻,抿唇,低着头道:“只求镇北王与镇北王妃指某一条生路。”

    “你只要生路,便够了么?”

    听得这话,曲摩束不由思考起来,见独孤雅荻仍旧挂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头越发没了底,片刻后没想明白,道:“请王妃明示。”

    “第一种,你活着。第二种,仇家死。你选哪种?”

    “当然是第二种。”

    “缘何与他人结仇?”

    曲摩束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某抢了瞿承厚的……心头好。”

    独孤雅荻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文如玉眼皮跳了跳。

    曲摩束顾不上看二人作何反应,只继续道:“他喜欢那姑娘与某两情相悦,由此生出嫉恨来,誓要某付出代价。越部与濮部原属高昌管辖,倒也相安无事,奈何高昌内乱,瞿承厚不知如何搭上了据说是永煦朝中高官的线,某心下惶恐,只得求援。依达大长老说镇北王可信,再想镇北王曾为南疆平乱,想来是心怀大义之人,不愿见战火再起,百姓流离,因而上门求助。”

    说完这话,曲摩束就低着头端正坐好,等待宣判。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独孤雅荻略微嘶哑的声音:“你能提供什么?”

    曲摩束暗自叹息,直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面上却是正色道:“愿为镇北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独孤雅荻却是笑:“只为镇北王?”

    曲摩束在一瞬间飞快地将他所听闻过的、认识的皇亲贵胄和官员全都梳理了一遍,脱口而出:“还有镇北王妃。”

    这话把独孤雅荻笑了个仰倒,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拽文如玉的袖子,笑得几乎要趴在他身上了。

    文如玉无奈睁眼,扶着她坐正,问:“笑什么?”

    “曲摩束。”独孤雅荻却是突然喊了一声。

    曲摩束下意识坐直。

    “我要你办三件事。第一件,用你的名头在京城开铺子,卖玉、茶。第二件,保留三苗的部落,不多干涉。第三件,在你及你后人掌权期间,南疆不得起乱。”

    曲摩束苦着脸:“玉石和茶叶,某能弄来;三苗自成一体,也不受某管辖;后人……若是后人都不起乱,王朝岂不是长存千千万万年,永远屹立不倒了?”

    “不必你去弄货物,我自有路子,你记得批文书就行。后人做不到么?到你孙子,南疆不得有变。”

    眼见没有商议的余地,曲摩束苦着脸点头。

    “很好。晚宴上我要你做件事,事成之后,南疆建属国,你掌权。”

    曲摩束猛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不敢?”

    “不敢信。”

    独孤雅荻伸手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喝点水。”

    曲摩束战战兢兢地伸手,端起杯子,迟疑了一秒之后轻轻抿了一口,不由长长呼吸,赞:“好茶。”

    “很好。我要你明日带着这一盒茶与这一尊玉进宫去,作为你越部的贡品呈给圣人,请求他允许你在京城开办店铺,售卖玉饰与茶叶。”

    南珠应言上前,将一只錾银的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里头是一包油纸包裹的茶叶,隐隐约约有微苦回甘的香气弥漫。

    青竹则搬来一座足有半人高、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

    “这是?”

    “五彩树,高昌王室的珍藏品之一。”

    曲摩束伸出的手顿住,稳稳地缩了回来。

    文如玉疑惑:“五彩树?当真存在?”

    “没有传闻中那般花哨,不过确实光华璀璨,红黄绿靛紫皆有。”

    “这……进献给永煦皇帝当真适宜么?”

    “他会还给你的。”

    曲摩束听得茫然,却还是跟着点头:“这……还需要某做什么呢?”

    “你自己想,想不明白我也没必要保你。”

    曲摩束神色凝重地点头,行礼告辞,不忘喊上赤次帮忙把东西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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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摩束带着东西走了,文如玉这才睁了眼,眼底有一点点水光潋滟。

    “困了?”

    “有点。”文如玉打了个哈欠,问:“晚食用什么?”

    “你不问啊?”

    “本王没有在废墟上找到前朝太祖在高昌封属国时赐下的五彩树,料想是被旁人拿去了。若是旁人拿着自称高昌皇室后人,要起乱,本王还得花些精力处理。你拿着也好,省下许多麻烦。”

    独孤雅荻笑笑,给他倒茶。

    文如玉接了,端起来轻抿一口,细细在舌尖润了一会儿,问:“南疆的普洱?”

    “不完全是。高昌原有一条山路与再往南的深山中相通,其间产茶,以当地住民的独有方法精心炒制后泡开,别有一番风味。”

    “产量如何?”

    “晚春初夏产,年三斤。”

    “这么少?”

    “当做贡品不是正好?且普洱本就是越藏越有风味,存上几年,醇厚更甚。”

    “不止三斤。若要进贡,三十斤才好。”

    “好吧,那就三十斤,我让他们再送些来,旬日到京城。”

    文如玉不想说话,端起茶杯,轻轻用盖子撇开表面上的一点点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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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玉……京城有匠人么?”

    “匠人?你认识打饰品的匠人么?”

    “认识,人已经到京城了。”

    “好事。”文如玉拍掌,道:“皇后正在遍寻匠人为欣安公主打制生辰礼,你若能寻来便省去本王许多事。”

    听得“欣安公主”这四个字,独孤雅荻右眼皮跳了几下,面色不显,问:“要何物件?那匠人擅长雕琢金银玉的饰物,旁的却是不行。”

    “会雕饰品便足够,改日带来府上让本王见见。”文如玉眼角带笑,似是心情极好。

    独孤雅荻轻声应了,垂下眼,问:“欣安公主今年年方几何?”

    “年幼本王两岁,五月初八便是她生辰了。”

    “是皇后的女儿?”

    “是,也是圣人唯一的亲女儿。”

    瞧着他当真是高兴,独孤雅荻有几分想笑,想问话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摇头,起身道了句“回去吧”,径自往外走。

    文如玉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却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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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车上两人却是无言,独孤雅荻径自靠着车厢养神,文如玉略有几分坐立不安,总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让萧墨拿了画册来,一路翻着,似是在挑什么东西。

    待车停稳,独孤雅荻撩开车帘,发现竟是到了墨菊小筑里头。

    文如玉从身后靠了过来,道:“今晚有炸荷花。”

    “炸荷花?!”独孤雅荻猛地回头,却是身形不稳又险些摔下车去,被文如玉一把搂住腰拉到怀里,抱着人下了车。

    独孤雅荻却是顾不上他抱着自己一路往里走,只挣扎着半直起身问他:“现在二月,哪里来的荷花?!”

    文如玉不说,只笑。

    独孤雅荻气得瞪他:“放我下来!”

    “不喜欢吗?”

    独孤雅荻却也不说,只是扭过头不想理会他。

    文如玉不急,抱着人慢吞吞地过了桥,到亭中坐下。

    午后正是阳光灿烂之时,水面上一片粼粼波光,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清风晃荡。

    被放在阳光晒得温热的石凳上,独孤雅荻仍是不理他,直到听见几声清脆的响,片刻后几缕清甜的香气钻进鼻腔,伴随着一点点奶香和一点点面衣的焦香,不由口舌生津,下意识回过头去。

    文如玉用雕花的银筷稳稳夹着一片裹着面衣、在金黄中隐隐透出几抹粉色的荷花瓣,送到她唇边。

    下意识张口咬住,先是面衣的酥脆,伴着鸡蛋和麦子的香气扑进牙关,在柔软的口中炸开,而后融化成软软的香气,舌尖一碰就四散开来。怎料面衣只有薄薄一层,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番,就跌入了软中带韧的拥抱,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瞬间,软软糯糯的豆沙层层叠叠包裹上来,让舌尖都为止沉醉,沉醉在甜腻的香气里。

    再一嚼,软韧的花瓣包裹着软糯的豆沙,丝丝缕缕掺杂着面衣的酥脆,甜而不腻,清而不涩,唇齿留香。

    独孤雅荻闭上眼,又咬了一口。

    这一咬却是咬了个空,睁眼却见文如玉将筷子转了个方向,自己从花瓣的另一头咬了一口,一脸满足地细细嚼着。

    “你这是做何?”

    “消气了?”

    “我哪里生气了?”

    “不知道。”文如玉一脸理所当然,将剩下的花瓣塞进口中。

    独孤雅荻好不容易消下去些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抢了筷子来自己吃。

    文如玉瞧着她气鼓鼓的,一边又嘴上不停,像个小猫一样别扭得紧,一时间忍不住笑,伸手去戳她鼓鼓的脸颊。

    独孤雅荻扭头就躲开,一边往后仰一边还要伸手去夹一小片荷叶塞进嘴里嚼嚼,“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停。

    文如玉手跟上,带着整个身子都俯下去,整个人眼看快要趴在她身上,索性双手撑住石凳边缘,腰上发力,悬空着压在她身上,抬头看她。

    独孤雅荻为了躲他,往后仰倒,整个人几乎躺下去,手肘勉力撑着温热的石凳,半低着头看他,看见他不解但却仍然亮晶晶的眼睛。

    一瞬间独孤雅荻的火气就消了下去,手上一松躺在了凳……躺在了文如玉温热的手臂上。

    文如玉见她松手,下意识将手臂伸过去垫在她后颈,做了颈枕。

    感受到柔滑的丝缎和透过丝绸传来的温暖,独孤雅荻闭上眼睛,道:“你跟端木韵熟么?”

    “熟。”

    独孤雅荻伸手就推他,挣扎着要下地去。

    文如玉被这阴晴不定的做法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想起身让开,脑子转起来了身体却是没跟上,手一松好巧不巧整个人往下一沉——

    被独孤雅荻推他的手牢牢撑住,两人相隔几寸,都是愣住。

    文如玉第一时间惊叹于独孤雅荻的臂力,第二时间才想起来自己要起来,手忙脚乱撑着身子要坐正,一不留神手压在了自己的衣袍上,又把自己扯了个趔趄,好险没摔回去。

    独孤雅荻看他倒腾半天后红着脸坐正了身子,拿帕子擦额角的汗珠,不由又想笑,这回终于是没忍住放开声音笑起来,笑声清亮又玲珑。

    文如玉却是红着脸,像个小媳妇一样在一边整理自己有几分松散的衣襟,一边又忍不住想刚才落在自己胸口的小手,很软很暖……不行,不能再想了。

    独孤雅荻笑了个够,方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一只手撑住了一个武夫,笑容一僵,忍不住拢起手揉了两下,暗道失策。转念又想起这人真是木讷得像中看不中用的生石头,纵使自己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还是瞧不出缘何生气。料想方才直白提到欣安公主的名字,他总该有几分明白,就打定主意不做声,瞧瞧他作何反应。

    文如玉勉强止住飞扬的思绪,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转头看见独孤雅荻坐得端正好似无事发生,夹了花瓣细细嚼着,问送茶的小厮主菜何时送到。

    瞧着她面上没什么异样,仔细一想却像是还没消气,等小厮走远,文如玉状似不经意往独孤雅荻身侧挪了几分,低头问:“还生气呢?”

    独孤雅荻没答,也不曾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