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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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赏花宴(4-5)

    梅贵妃在后宫呼风唤雨多年,此时不动声色压下心头的怒火,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这是去年冬天闽南送来的滇红。”

    大皇子妃杨雅接话道:“滇红可是永煦数一数二的好茶,陈姑娘不妨细细品味一番。”

    独孤雅荻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品味半晌,放下了茶杯。

    梅宴琳同样细品一口,半眯起眼睛夸赞道:“微苦回甘,好茶!”

    独孤雅荻将茶杯往边上挪了两分,提笔写道:“醇滑细腻,确是好茶,可惜……”

    写到这儿,放下了笔。

    梅宴琳发问:“我等不过寻常人家,想见到这等上好茶叶便是千难万难,有何可惜?”

    “小女更爱普洱。”

    “普洱?”

    在座皆皱起了眉,安静许久的董冰岚忍不住开口:“什么普洱?有这种茶?”

    梅贵妃若有所思,低头思考着什么。

    梅宴琳咬了下嘴唇,轻声开口:“可是与南疆来往的商队,前年偶然带回来的那种茶饼?”

    独孤雅荻看她一眼,眼神带笑,看得梅宴琳心头冒火,继续低头写:“正是。王爷昨日让小女沏了一壶,那等甘爽陈香让小女难以忘怀。”

    写到这儿,停了笔还不算,独孤雅荻还闭上了眼,似是在回忆那醇厚的茶汤。

    梅宴琳气的牙痒,敢情陈灵衡连装都懒得装了,王爷都叫上了!

    不料杨雅却是赞许地点点头:“普洱确是好茶,可惜高昌已亡,商队再难通行,本王妃也是许久没尝过普洱茶了。”

    独孤雅荻低头避开杨雅投来的眼神,写:“昨日小女问起,王爷说已将最后一饼茶沏了。”

    杨雅叹息一声,不再搭话,身子后仰靠在亭子栏杆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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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此时侍女来报,太子已到山庄外,片刻就来。

    梅宴琳侧头看了一眼亭子外的两人,起身向梅贵妃行礼道:“侄女想先行一步,有事问陈姐姐,望姑母恩准。”

    梅贵妃摆摆手:“莫要迟到了。”

    梅宴琳应了一声,轻轻扯住独孤雅荻的袖子:“陈姐姐会回答我的问题,对吗?”

    独孤雅荻心下发笑,面上不动声色起身,随着梅宴琳走出嘉黛园,青竹侧身避开挡路的侍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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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石子路走了一段,梅宴琳猛地停下,一旁的独孤雅荻差点撞到她身上,幸亏有青竹拉了一把。

    青竹向前一步将独孤雅荻掩在身后,眼神冷了下来:“梅姑娘找我家姑娘有何贵干?”

    梅宴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陈姑娘为何穿了青色的衣服?”

    独孤雅荻抬起一只手按在青竹肩膀上,五个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青竹顺应着回答:“姑娘说,这身衣服是王……王爷亲自挑选了送到府上,嘱咐姑娘务必穿来赴宴的。”

    说完,青竹微微侧头看向独孤雅荻,眨眨眼睛,意思是会不会太狠了?

    独孤雅荻摇头,示意她往前看。

    一回头,就见梅宴琳精致的脸上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死死咬着下唇发不出声。

    青竹脸色好看了些,轻声道:“姑娘还说,她没工夫陪你们胡闹。”

    说罢,青竹侧身让开路,独孤雅荻径直走过梅宴琳身边,甚至没有侧目看她。

    走出数步,青竹想起另一个问题,压低声音:“姑娘,咱们往哪儿走?”

    独孤雅荻轻轻摇了摇手腕上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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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二人来到了前院,恰见文如玉与一红衣公子相谈甚欢。

    待到近前,才觉那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更是用精工雕琢的金簪玉冠束起长发,双手负在身后,一边听文如玉说着什么,一边不住点头。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红衣男子转过头,容貌与当今圣人有七分相似——正是太子端木朗。

    文如玉见到独孤雅荻二人,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越过大皇子站在独孤雅荻面前,转身对太子介绍道:“这就是陈灵衡。”

    端木朗的眼神上下扫视一番,移开目光看向文如玉,笑着应道:“当真是人间绝色,难怪文弟喜欢。”

    文如玉点头应答:“那是自然。”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只手向独孤雅荻伸去——独孤雅荻也在抬手,正好让他扣住手腕,带着人往里走。

    端木朗却是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问文如玉:“陈姑娘为何用了如此重的西域迷迭香?”

    文如玉脚步一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借由面纱遮挡,悄悄笑着的独孤雅荻,解释道:“灵衡的侍女手笨,将香料撒了。”

    端木朗哦了一声,也往里走去。

    独孤雅荻一边走,一边往文如玉身边靠近了几分,借着两人垂下的袖子遮挡,轻轻动了动手,勾起手腕用指甲轻轻划着他紧实的小臂,写:“大皇子呢?”

    文如玉反手,用同样的方式写:“在安排宴厅。”

    “为何没解决?”

    文如玉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若不是独孤雅荻一直紧紧地盯着他,怕还是发现不了。他写:“本王送了一饼普洱。”

    独孤雅荻轻轻“呀”了一声。

    “怎了?”

    “我在后院告诉梅贵妃你府上没有茶了……”

    文如玉脚步乱了一瞬间,侧头看了独孤雅荻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独孤雅荻略微侧头过去,又小心地微微抬眼看他一眼,极快地低下头去,一副小女儿家面对心上人的神态。

    落在两人身后的端木朗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一边感叹梅贵妃白做嫁衣,一边却又忧心文如玉若是与镇西将军联手他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现在两人都在京城,远离边关,心下又舒坦几分。

    文如玉却没这么多思量,心中就一个念头:你气死我得了。

    独孤雅荻见他似乎生气了,用柔软的指腹点了点他的手臂,写:“你就说你拿走了不就好,为什么凶我?”

    文如玉被噎了一下,写:“我哪里凶你了?”

    “你瞪我!”

    “我有吗??”

    “你有!你还摆脸色!”

    文如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恰好到了地方,索性松开她,却不料被她先一步迈过门槛,径直朝着梅宴琳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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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宴琳看到独孤雅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陈姐姐不是先一步走了吗?怎的这会儿才到?”

    独孤雅荻眨眨眼,转头看了眼坐在太子下首的文如玉,很快扭回头来,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

    这会儿她才看到坐在对面的陈玉莲,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衫,干脆利落,远远朝她挥手。

    青竹见状,问了柱子下站着的侍女,俯身在独孤雅荻耳边低声道:“陈姑娘因着马车坏了,在咱们走之后才到,刚好走小路来这儿。”

    独孤雅荻了然,摇了摇头,青竹转而走到另一侧,她与梅宴琳之间的位置,轻声说:“我家姑娘和王爷置气呢。”

    梅宴琳闻言,看向文如玉,发现他脸色同样不好看之后,长舒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看青竹。

    青竹目不斜视回到独孤雅荻侧后方站好,俯身一个一个介绍到场的人:“主位上是梅贵妃,他右手第一个是太子端木朗,第二个是大皇子端木炎,然后是梅姑娘和咱们,再之后是董平灵;左边是王爷,七皇子端木念,大皇子妃和陈姑娘,接着是董冰岚。”

    独孤雅荻不由得转头看向两个皇子。

    永煦王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寻常宴会男女同席极为正常。此时难得一见皇子真容,自然要好生瞧上一番。

    但见大皇子端木炎紫袍玉带加身,眉宇间是藏不住的阴沉;七皇子端木念瞧着不过十四五,身形瘦削,面色苍白,月白色长衫掩盖不住一身的冷清。

    见此,独孤雅荻生出几分心思来,不由得多看了端木念一眼。

    不料端木念正好看了过来,竟是朝着独孤雅荻点了点头,独孤雅荻不由得莞尔一笑,也点头回礼。

    文如玉不动声色将二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女鱼贯而入上完茶,而大皇子显然也已经将茶饼之事告诉了梅贵妃,梅贵妃向独孤雅荻投来的视线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恶意。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下一秒梅贵妃就挪开了视线,然而独孤雅荻还是感受到了。

    梅贵妃正打算开口说话,远远的却听见一声尾调上扬的口哨声。

    “哟哟哟,这么热闹不叫上本王?”

    不待梅贵妃有什么反应,文如玉先黑了脸色,猛地起身:“谁给他发的请帖?”

    “文哥这么不欢迎本王,那本王走?”那人刚踏进院半步就听见文如玉咬牙切齿的话,立刻扭过身子作势要往外走,“可惜咯可惜咯~既然某人不欢迎,那本王在皇祖母那儿……”

    “回来!”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一脚踏进院子,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拎着扇子凑到文如玉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没地儿坐,让我点。”

    梅贵妃抢在文如玉骂人之前开了口,指挥侍女在七皇子和文如玉之间的位置上加了一个席位,又笑着赔礼道:“三皇子昨日将请帖拒了,本宫没想到你还会来。”

    三皇子端木逸右手握着折扇尾端,将折扇在左手手心里敲了敲:“本王想来便来了。”

    梅贵妃见他这一副混不吝样,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董冰岚看了看在座的人,先开口:“诸位难得一聚,小女与姐姐准备了一支舞曲,愿请诸位一赏。”

    端木炎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接话道:“不如几位姑娘都展示展示平日所学,也好让母妃、皇祖母掌掌眼,看看谁才适合……”他停顿了一下,“做镇北王妃。”

    文如玉不作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端木逸摇着扇子,侧头看了看文如玉,又看了看坐在对面、云淡风轻得仿佛此事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独孤雅荻,若有所思。

    而董冰岚自然已经走到了宴厅中央,在董平灵的琵琶声中跳了一支《听风》,便是开国流传至今的赞花舞。据传,一位公主在桃花树下跳此舞,引得进京觐见的高昌国王倾心不已,向开国皇帝请求娶公主为妻,永煦遂与高昌结百年之好。

    舞毕,端木逸带头鼓掌:“好舞,没有半分桃花随风飘落的自在淡然,实在得此曲精髓。”

    正欲行礼退下的董冰岚弯腰弯到一半,僵在了原地。

    任谁都听得出来,三皇子所言绝非好意。

    端木逸又转向抱着琵琶不敢动弹的董平灵,上下打量一番,直看得人面红耳赤,这才开口:“好曲,不比春风楼的宛然差上几分。”

    春风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宛然是春风楼的花魁,以弹得一手好琵琶而出名。

    且不说董平灵与宛然相比技艺如何,单是将官宦人家的女儿与花魁相比,就足以让董平灵丢尽颜面。

    饶是太子想息事宁人,此时也不由得皱起眉:“三弟,此言不妥。”

    端木逸满不在乎:“本王说错了么?”

    见状,端木朗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端木逸冷笑一声,视线绕着坐席扫过一圈:“没人了?”

    陈玉莲抢在被点名之前开口,端起茶向众人行礼:“小女年幼,就不参与了,诸位玩得尽兴。”

    梅宴琳则是让侍女搬来一把古琴放在厅中,纯黑色的琴身隐约透出深邃的绿意,轻拨琴弦,闻得琴声铮铮有力,是一把好琴。

    “琴名绿绮,今日为诸位献上一曲《梅花三弄》。”

    听着轻巧流畅的乐曲,文如玉闭上了眼睛。

    见此,梅贵妃、大皇子皆是心中一喜,端木逸则看了一眼两人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在心底嗤笑一声。

    无他,只有与文如玉同去江南的人,才知道他听过何等精妙的《梅花三弄》。如今梅宴琳所奏,空有其形,未解其意,糊弄门外汉足以,要想骗过他端木逸这等见多识广之人,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曲毕,梅宴琳对今日的发挥十分满意,却见文如玉一直闭着眼,心生疑惑,不由询问:“文哥哥可是不喜欢宴琳弹奏的曲子?”

    文如玉闭眼静坐,三皇子见他不打算动弹,只得替他解释:“他觉得你这曲子……呃……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