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吗？”

    匡玉沉默了。

    “其实，我们的关系，早就可以结束了。”

    “你回去吧。”

    “匡玉，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回去吧，我会让律师把信寄给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回去吧。”

    “我回得去吗？”

    匡玉松开Henry的胳膊，长舒一口气。并不是预期的样子。一点也不快乐。

    “走吧，去你爸妈那。”

    “你想干什么？”

    “住下来，照顾你们。”

    “你疯了吗？”

    “不差这一年半载。”

    匡玉深深地低下了头，看着Henry，还是以前的他吗？

    “我想吃醋鱼。”

    “我给你做。”

    “不是。”

    “不相信我的手艺？”

    “我想跟你回去，去S市。”

    轮到Henry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脖颈也不如以前丝般顺滑，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憔悴。这个要强了二十几年的女人，这个耗尽自己整个青春的神一般的存在。她终于开口说要跟自己回家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眼泪从眼角顺着脸流到到脖子上。

    “好，我带你回去。”

    “我要住回我们的那栋房子。”

    “好。”Henry闭上眼睛，似乎忘记了陈韵和青青。

    他记得她们，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她就会搬出去。强忍住眼泪，他心痛得有一点抽搐。紧紧抱住匡玉的手松开：

    “我们先去你父母那。”

    加州的阳光和暴雨交替。

    Henry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勇气亲口跟陈韵要求，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们母女。最后，他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说明了匡玉的情况。

    王母先是一阵臭骂，接着又满口应承。

    “好好照顾小玉，前几个月特别要注意，你们等胎儿稳定了再回来。家里的事包在妈妈身上，我都会给你安排得好好的，替妈妈给小玉问好，让她好好照顾身体，别为了保持身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挂掉电话之后，他舒了口气。不用面对她们，等自己回去之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们。母亲都会安排好的，定不会亏待了她们。更重要的是，陈韵还年轻，如果她想把青青留下，母亲也一定会答应。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陈韵即使不为了自己，也一定会为了孩子，就算不为了孩子，也会为了父母坚强下去。

    她吃得了这个苦，她也可以承受。

    小玉不一样。她不再青春，她为了自己放弃了事业，她的整个青春和最美丽的年华都献给了舞蹈和自己。而最后，她为了自己，而放弃了付出毕生心血的舞台。

    小玉只有他了。

    Henry这么说服了自己。

    三天之后，接到王母的电话，陈韵已经和青青搬走了，也没要张妈跟着去。陈韵只带走了母女俩的衣物，镯子，项圈和房本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了。

    在胎儿刚好满三个月的那天，那就是2008年的3月30日，Henry和匡玉一起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古街上人来人往的游客，谁也没有注意到多了两个人，河堤边开满了鲜花，岸边的柳条也被风吹得轻轻摇摆，这是S市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司机小付帮忙拿着行李，Henry揽着匡玉，张妈在门口迎着，好像当初迎接陈韵回来时一样。

    “太太回来了？”

    “是的，张妈你辛苦了。”

    屋子里收拾得齐齐整整，已经没有产妇和婴儿居住过的痕迹。放好行李，Henry就和匡玉上楼去。

    第二天早上，去袁医生诊所产检。

    “你们俩，什么情况？”袁医生一脸无奈的表情。

    “就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王庆利，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匡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知道他的太太or女友刚生完没多久吧？”

    “知道啊！”

    “这世界没男人了，还是？”

    “关你什么事。”

    “那姑娘我还挺喜欢的，他们俩还在我这产房待了挺久，婴儿的脐带还是王庆利亲手剪断的。”

    “那又怎样？”

    “躺下吧，您！”

    袁永芝一边看着B超的显示器，一边皱着眉头：“你这双胞胎有点够呛。”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回来了住哪里？”

    “文江路。”

    “那对母女呢？被你赶走了？”

    “袁医生，能不能说话客气点儿？您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那你们呢！”

    “袁永芝，你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

    “你这双胞胎，很有可能保不住。”

    “Henry，我们走。”匡玉说着就要起身。

    “永芝，你说的很有可能保不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听不懂？”

    “具体是什么问题。”

    “首先，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做试管婴儿本身就有很大风险。就算成功植入母体，也有很大胎死腹中的可能性。你再看看这个子宫，年轻时不好好珍惜身体，说不要就不要。现在子宫里都是伤疤，要保住两个孩子，那是难上加难。”

    “袁永芝，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做了十几年妇科医生，还不清楚吗？如果你真的想保住，就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别到处乱跑了。也多行善积德为孩子积福报。”

    “永芝，你这样说小玉，过分了。”

    “我过分？你这里头一个刚生完10天马上又来两个，你不过分？”

    “我们走吧！”

    “永芝，我们走了。”

    “你们还是换个医生吧。晦气。”

    匡玉气呼呼地拉个Henry就走，她大学时就看不惯这个袁永芝，没想到她做了十几年医生，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阴阳自己。越想越生气：“都说了不来这里，你偏要我来。”

    “永芝是S市最优秀的女产科医生。”

    “她读书时就针对我，一把年纪了还这样。”

    “别生气了，爸妈等着我们吃饭呢。”

    回到家，王家两老已经在客厅侯着，看到匡玉，王母满脸堆笑地说：“玉玉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爸这些年一直念叨着，就等你回来抱孙子了。没想到这一回来就俩大孙子。”

    不说还好，说了又是一肚子气。

    “爸妈，我不舒服，上去休息会。”

    “张妈，您扶小玉上去吧。”

    “妈，您别说了，刚刚永芝说这两个孩子可能保不住。”

    “什么？”王母失声大叫“保不住？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您先做好心理准备吧，天天躺着不出门不置气，没准儿也能保住。”

    “你这不是吓妈妈吗？家里什么事也不用她做，你别惹她生气，为了我两个孙儿，你就忍几个月。”

    “妈，小韵和青青呢？”

    “她们好着呢……”

    “她们住哪儿啊？”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孙子，她们母女你不能见，也别打听。”

    匡玉上楼之后，一晚上再也没下来。张妈送了些她喜欢吃的上去，王父和王母吃完饭也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