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机场，作为全球最繁忙的机场之一，名副其实。来来往往的旅客，匆匆忙忙去往自己的目的地。或是奔赴美丽的风景，或者重逢久别的爱人，也或者是终于一家人团聚。无论什么原因，加州三月的阳光和沙滩，白雪覆盖的的雪山，闻名世界的游乐园，还有众多大型购物中心琳琅满目的商品，都不会让人失望。

    Henry原本以为匡玉一个人困在租住的公寓，表面上坚强独立的她，内心也如同一个孩子。这些年，他再了解不过了。

    尽管如此，她很少要求他。在无数个无法陪伴他的日子里，她也会觉得愧疚。

    “你永远是自由的，我永远是你的。如果你爱上了别人，也没关系。我欠你的太多了，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曾经最情意绵绵的时候，她对他说。

    他把这句话当真了。

    这些年来，聚少离多的日子里，他们很少过问对方的私生活，更加谈不上干涉。他们甚至也没有对外公开已经拿证的事实，匡玉的父母貌似也不知道。他们对外保持着单身的状态，也很少在公开的场合一起露面，若即若离的感觉，就这样一直保持着。

    她从来都认为两个成年人有独立的灵魂，他努力一直配合着做一个拥有独立灵魂的男人，虽然他从来都不是。

    “匡玉，你是认真的吗？”

    Henry不解地看着她，突然间有了一丝陌生感。她还是那个独立坚强的学姐吗？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她为什么突然间就放弃了这些年追求的事业？

    他还是不了解女人，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可以让她疯狂到什么程度。

    匡玉揽着他，他忽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早一点发生，他和父母都该是怎么样的欣喜若狂，他不会再遇到陈韵，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么多事情。

    去年的圣诞节前夕，她也在欧洲，一场接一场的演出，两个人即使在同一个国度，也许只有几十公里的距离，她还是断然拒绝了他的见面要求。

    在他的眼里，她视艺术为生命，而他，只是她身边那个永远也不会离开的追随者。无论他在哪里，在忙碌着什么，只要她招招手，他就会去。而他的要求，似乎都被忽略了。

    “你是自由的，我不在的时候。”貌似这是给他最大的自由。她说不在乎除了精神以外的交流，她也不在乎他身边出现的年轻的身体。她似乎有把控他的信心，知道他只要不会真正的得到，就永远也不会真正的放弃。

    就在伦敦机场看到陈韵的那一刻，他又坠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自己完全有能力操控和把握的世界。他可以轻易联系她的导师，甚至决定她未来的方向。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他知道她爱上了她。

    一次次的欲擒故纵，长时间不联系不见面，小小的礼物就能弥补的创伤，甚至什么也不需要，只要自己轻轻地揽着她，她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他看到她怀孕以后的生活，她独自承受着，从来不联系自己，是怕打扰，还是内心里的自责和自卑？这些感觉他很熟悉，因为他从前都有过。

    他等匡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没有方向，随风吹向不知名的未来。他难受，他恐惧，可是他只能选择默默承受。就算是在陌生的美丽的身体上用尽所有力气，停下来又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不知道该如何解脱，就在接近绝望的时候，她一个电话，一个信息，又能让他继续等待，就这样等了20年。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我感觉到，快要失去你了。”

    “不会。”

    “真的吗？”

    “嗯。”

    “那你今晚跟我回去吧！”

    “你想好了吗？”

    这时候轮到匡玉沉默了。这些年无数次Henry提起要不要见父母的时候，她都拒绝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她觉得大部分的时候，她自己也可以。外公很早去世，她从小在外婆家长大，习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做，自己拿主意。父母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是不知道该如何亲密相处的。她害怕和任何人走得太近，她又害怕身边没有一个人。她喜欢Henry，是因为他的阳光和温暖，更是因为他有美满幸福的原生家庭。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她可以对他好，也可以冷落他。他可以包容她瞬息万变的情绪，他可以忍受她很久不理他。而她，从来不担心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她会失去他。

    他就像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在自己孤单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什么也不会多问。他健康帅气，干净清澈，温暖窝心。不用特别对他怎么样，甚至不需要花任何心思，只要在一起，对他撒娇，对他各种无理的要求，对他放肆的索取，他都会毫无原则地满足，甘之如饴。

    她记得第一次去他家，他还是个大二的学生，他带着她，见过父母，见过文爷。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一个小女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那样放肆而得意。她从没试过跟男性那样的亲近，甚至自己的父亲。她也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安全感。她毫不犹豫地和他私定终身。他一毕业，她就怂恿他拿户口本和自己拿证。他做了，她狂喜。她也想过和他好好地经营一个家，可是当她看到他恩爱的父母，她又退却了，她又怀疑自己的能力。

    等他出国读硕士的时候，她找个理由退缩了。他也没有强求，于是她越来越退缩，越来越逃避。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跟人长期地相处，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样一家人天天在一起的生活。她太习惯什么都是一个人，都是自己拿主意。后来，她努力拒绝他的每一次见面，她过年的时候，给自己排满了演出节目。

    就在他缺席圣诞音乐会的那天，她刚好在伦敦。他从来不会缺席，他没有接她的电话，也没有打回给她。她打电话给袁永芝，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她为自己的后知后觉难过，也为他的负心愤怒。他还是属于她的。

    算好他们出院的那天，她早早去了那栋老房子，就是在那里，他们私定终身。她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那个女孩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恨。她单纯清澈的眼神，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可能要永远失去他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无怨无悔没有要求地一只包容、纵容自己。她还是潇洒地走了。

    回到父母的身边，她感受到父母的歉疚和爱，同样体会到父母对她的包容和没有要求。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和父母毕生追求的事业之间，并没有冲突，她从来不是父母的累赘，她跟着外婆，只是父母权衡所有办法之后做出的妥协。她想起父母寄来的零食，各个城市的纪念品，父母的奖牌，同学们的羡慕，老师给的特权。这些年，她记住的只有负面，而忽视了父母对她的付出和尽可能的爱。父母为她力所能及地创造了各种各样的条件，她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又自以为是那是自己的应得。

    她为自己的幼稚悔恨，她又为错过的他可惜。她断然地辞掉了首席的工作，接受了幕后的稳定的工作。可以陪父母安度晚年，也可以还他20年的等待。

    幸运的是，手术成功了，两个男胎成功地植入了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