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卡塞尔招生办
一幢老楼。
七层。
老楼的外墙,从一楼到三楼的位置,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
叔叔的宝马轿车慢慢驶停在了老楼下,路明非推门下车,仰头观察着这幢在记忆中已经褪色了太多的,曾经的家。
婶婶没有跟着来,叔叔去后备箱提行李,点了根烟,拽下了两只婶婶收拾的行李箱提。
“真不用帮忙?”
“嗯,没事儿,叔你先回去和婶婶再聊聊吧,我自己慢慢收拾。”
路明非从叔叔有着些许颤抖的手中接过了老楼三楼的单元房的钥匙,目送着叔叔的宝马车连续掉了好几把方向还差点撞到后保险杆,极其勉强的从狭小的院子里掉头离开。
从今天开始,路明非挥手,告别扭曲而复杂的亲情。
在曾经路明非的记忆中,这幢属于父母和自己的老房子,就已经褪色的不成样子了,而交界地的奋战之后,这段记忆,更是朦胧的几乎消散。
但当他踏上楼梯,手指抚过有些掉粉的白墙,看着那老旧枯黄的小广告,却莫名又感觉亲切了起来。
疏通下水道,开锁换锁之类的。
提着两只行李箱来到三楼,路明非深深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插入钥匙,扭开门锁,推门。
白粉墙,瓷砖地,矮小的玻璃茶几,老床单盖住的沙发,落满灰尘的方脑袋液晶管电视,外壳被太阳晒黄的饮水机,还有一个木质的衣帽架。
落满灰尘的方形饭桌,占据了客厅靠近厨房的一个角落,两把椅子塞进了方桌下面,都对着墙壁。
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
路明非缓缓踏入了这间时间好似凝固了下来的老房子里。
沿海小城下午时分灿烂的阳光照亮了空气中缓慢飞舞起来的灰尘,好似着屋子中一直沉寂的精灵们在欢迎着久别的故人。
“我回来了。”路明非的声音,在无人的房间中回荡着。
接下来.......该大扫除了。
将空气中那些恼人的,占据了这间空屋太久时间的小精灵们,驱逐出去。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路明非试了一下水管。
可怜的水龙头疯狂咳嗽,只吐出了空气。
好吧,一点也不意外。
还得去交水电费。
从叔叔家离开前,婶婶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路明非,路明非没问里面自己父母每月打的生活费还剩多少钱,婶婶也没提。
倒是叔叔,又多给了自己一张银行卡。
他拒绝了,但叔叔执意要给,他只能收下。
所以还要清点一下资产什么的,自己还欠苏晓樯一顿饭。
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儿,加上大扫除,路明非从下午太阳高悬,一直忙活到了夕阳西沉,天空好似被烧红了一样。
整个房间焕然一新,液晶管电视已经彻底坏了,路明非不会修,也没打算修,搬到门口准备抬下楼丢进垃圾箱。
饮水机清洗了一下,还能用,路明非从附近的小超市提了一桶水回家。
水电都通了,灯泡太老,不够亮,明天再换。
沙发套是单独收到了衣柜里,还挺干净的,不需要重新清洗,套到海绵垫里就能用。
最大的安慰就是银行卡里的资产了。
自己父母打生活费的银行卡里还有一百多万,每个月四千美刀换算下来,从自己七岁开始寄宿后每个月不曾间断,到如今,这笔钱还剩下了三分之一不止。
所以说咯......叔叔婶婶要说好,似乎谈不上,但非要说坏到哪里去了,也不至于。
这可是一百万啊。
路明非自己都没想过居然还能剩这么多。
至于叔叔给的银行卡里,有个十多万。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用叔叔给的钱吧,父母留下的钱姑且先存下,真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再用,自己目前还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用一分少一分。
“有种奇怪的危机感。”百万富翁路明非自嘲的笑了笑。
毕竟没有稳定的来源,就像是无根的水。
在交界地,如果身揣百万级别的卢恩,路明非什么都不想做,只会想着赶紧找个赐福坐下,把梅琳娜那根木头人招呼过来,握着她的手,让她赶紧把这些卢恩变成自己的力量。
作为褪色者的路明非没有存钱的习惯,他只想把每分钱都立马花出去,多留几百捏在手里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他现在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还有你......”
沙发上,路明非探出右手,夕阳下,暗淡的光点从暗月戒指的戒面上涌出,汇聚成了好似一块由板岩打磨出的大剑。
尝试挥舞了几下暗月大剑,路明非做出了判断。
有些沉重,没那么好驾驭。
果然,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是艾尔登之王,但也不是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然后.......
精神力注入了暗月大剑之中,清冷的光芒从剑身中渗透了出来,路明非没有选择鲁莽的挥剑,他可不想把墙壁开个洞。
“果然,用出来了。”
路明非重新坐下,将暗月大剑收回了戒指之中,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
释放月光剑战技的瞬间,路明非已经发觉了,自己的专注力的上限很低,根本达不到释放月光剑的标准,这可不是自己加点过数不清次数的集中力该有的表现。
而且,自己的专注力根本不够释放月光剑,但自己还是释放了出来,甚至根本没有消耗。
一点都没有。
路明非低头看着手中的暗月大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尝试一下魔法。
释放魔法需要触媒,如果媒介与魔法不匹配,要么释放失败,要么就是会加剧对专注力的消耗,甚至可能会反噬施法者自身,他手上没有合适的辉石媒介,放不出他最熟悉的辉石魔法。
能释放魔法的媒介只有手上的戒指,以及暗月大剑。
但这两个媒介能连接到的魔法实在是狭隘。
路明非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尝试了卡利亚迅剑,结果是失败。
“菈妮啊菈妮,怎么都是你的娘家人,卡利亚王室的魔法都不纳入你的律法中么?”路明非苦笑着。
眼下的情况,更是让路明非能够明白自己手指上那枚戒指上,由菈妮刻写下的言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她的律法连卡利亚王室的传承都没有纳入。
她宣告千年的孤寂独属于她一人。
可最终她还是让出了属于王的位置。
“那么.......”路明非举起了暗月大剑,看着手中这着实称不上合适的魔法媒介,呼了口气。
他要释放自己掌握的第一个传说级别的魔法。
菈妮的暗月。
深深的吸了口气,路明非将精神力汇入戒指,编织着魔力的回路。
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这个魔法抽干精神力再昏迷几天。
毕竟.......
暗月的律法。
菈妮已经将自己置入了王的位置上了。
而事实也正如路明非猜测的那样。
魔力的流光在暗月戒指的戒面上汇聚,一轮晦暗的冰蓝色暗月,在魔力的编制中,逐渐成型,并且愈发庞大了起来。
律法本就是为了神人也王所执掌交界地而编织的,律法操控的是世界的规律,即便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前置条件,但暗月的律法,帮自己补足了自己欠缺的一切,让这轮暗月,在自己手中重现了。
传说魔法,菈妮的暗月。
路明非有些出神的看着汇聚在戒面上的那轮暗月,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切断了专注力的支撑,而戒面上已经膨胀到了快有路明非脑袋大小的暗月失去了形体的支撑,逐渐化作晦暗的冰蓝色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沉默的路明非转头看向了窗外,明月高悬在天穹之上。
寻常的明亮月亮。
路明非摸索着戒面,仰望着明月,沉默的面庞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
暗月戒指连通了暗月的律法,自己的格位,依旧是暗月律法的王,那也证明着,菈妮依旧好好的执掌着她的律法,或许自己等不了菈妮千年的时光,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坚定不移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坚定不移的走在她所选择的道路上。
这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不是么?
路明非起身,走向了卧室。
今天是住进新家,也是回到老家的第一天。
今夜沉眠之后,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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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深处,不知名的星云之间。
戴着宽大白帽的人偶少女,目光有些愤恨的抬起视线,她手中握持着王室象征的卡利亚权杖,挥舞权杖的瞬间,一轮光芒明亮的满月,一轮光芒内敛的暗月在她身前成型。
“该死的野兽。”菈妮压抑着心底涌动的怒火,憎恶的瞥了一眼远处,第二次在巨颚中汇聚起群星之力的繁星坠兽,暗月与满月在菈妮的控制下交织成了一个巨型的天体,缓慢而坚定的浮向了繁星坠兽,氤氲的月光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繁星坠兽喷突出的群星吐息。
“刚刚的波动,捕捉到了么?”菈妮的左眼微移,转向了身旁自称梅琳娜的少女护卫。
沉默的梅琳娜转头,她的右眼盯着菈妮的左眼,神情淡然的摇头,“那是你和他的律法。”
“该死的野兽!”菈妮又咒骂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被交织的双月轰击的奄奄一息的繁星坠兽,刚刚举起权杖,还没来得及动作。
一道粗壮无比的亚兹勒彗星魔法从二女身旁轰向了繁星坠兽。
梅琳娜与菈妮一同转头,看向不远处,右手龙飨印记,左手卢瑟特辉石杖的【路明非】。
繁星坠兽无声的哀嚎,化作星光消散。
而梅琳娜与菈妮二女莫名的目光中,神情凛冽,威严的好似神明一般的【路明非】在观察了片刻局势,确认了敌人已经死亡之后,神情突然切换成了茫然的呆滞,整个人逐渐褪去了色彩化作银白,甚至连身躯都逐渐坍塌融化,最后变成了一坨银白色的流体,缓缓的蠕动着,挪到了菈妮的脚边,安静的瘫了下来。
“没捕捉到具体位置么?”梅琳娜看着菈妮。
菈妮撇开视线,“只有一个大概的方位。”
“足够了。”梅琳娜轻轻的握了握绑在右手手心中的狩猎神祇圣印记,她仰起头,看向了宇宙深空之中高悬的明亮【星辰】。
“他不可能安分得下来,先出发,我们会有机会矫正指向他的方位的。”
菈妮也如梅琳娜一样,仰头看向了高悬在深空中的【星辰】。
“它们在等.......”菈妮眯着眼睛。
“这里有伪·王。”梅琳娜低头看向了菈妮脚边的仿生泪滴,“加上你刻写入律法中的幻影,它们只能被拦在外面,永远的等下去。”
菈妮撇了撇嘴,“你对那个僭越的家伙很有信心啊。”
“你没有么?”梅琳娜直白的反问。
菈妮抬起手压了压宽大的雪魔女装束的帽檐,没回话。
“走吧。”
“我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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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路明非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路明非大战繁星弃子和坠兽军团,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让脑子还有点懵的路明非回过神来。
有人在敲门?
谁?
叔叔?
“谁啊?”路明非起床,一边套衣服,一边冲着门外喊。
这种老小区,隔音效果都不会太好,楼下喊楼上,隔墙喊邻居,那都是常规操作了。
“卡塞尔学院招生办。”
门外传入的陌生女声,让路明非穿衣服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下意识的,路明非看了一眼手上的暗月戒指,旋即又放宽了心。
路明非没让上门的招生办久等,他打开门之后,看了一眼站在楼道里的漂亮红发女孩,挑了挑眉,让开了大门,“请进。”
陈墨瞳带着隐晦的审视,打量了一下穿着大裤衩和短袖衣,脚上踩着凉拖的路明非。
就这样?
几乎可以板上钉钉的,觉醒了的S级?
他昨天才进账了一百万,按照诺诺的推测,路明非怎么都该有点报复性消费的行为才正常。
而事实,与她的推测不符。
她跟着路明非走进了有些空旷的老房子里,在沙发上坐下,顺带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茶几上。
“卡塞尔学院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路明非端来一杯凉水,一屁股坐反了陈墨瞳身侧的沙发上,话语意有所指。
昨天下午他才搬了家,今天早上卡塞尔学院的招生办就找上门来了。
偏偏这所学院的校长,还是那个自称自己“教父”的希尔伯特·让·昂热。
“学院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陈墨瞳随口接上了一句广告词,“如果你想了解,甚至借用这份能量,就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卡塞尔学院吧。”
说着,陈墨瞳把桌上的牛皮纸袋推向了路明非。
“加入不加入?”路明非看着桌上的牛皮纸袋,挑着眉。
半晌他抬起视线,看向陈墨瞳,“那么,这位卡塞尔招生办……”
“喂,你这是什么称呼?”诺诺肉眼可见的不满于路明非口中奇怪的称呼。
而路明非对陈墨瞳的不满直接无视。
“代价是什么?”
路明非严肃的问。
而陈墨瞳也愣住了。
代价是什么?
嗯?
她,还真没想过路明非会这么问。
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跟路明非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代价当然有,但那得他确认加入学院之后才能透露。
而路明非也没有继续逼问,只是老神在在的端起纸杯,喝了一口。
等着这位招生办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