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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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认祖归宗宴

    三日后

    罗悠悠醒了,依旧是那间柴房,身旁放在食物和水。罗悠悠只瞥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身子一动没动。

    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杀害弟弟凶手给的饭食。

    左小腿传来一阵阵的隐痛,她皱了皱眉头,想必是已经断了,但她懒的理会。命都不想要了,一条腿还在乎什么。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几天前她还是高贵的镇东大将军之女,有父母有兄弟。

    世事变化,只短短几日,爹娘弟弟都死了,自己也只是一个乞丐。

    可笑的是,她连杀害父母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弟弟救不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瘸子,被人关在这狭小的柴房,任人摆布。

    一天一地的差距,罗悠悠着实接受不了,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好早早的与家人团聚。

    嘎吱,门被推开了。

    “听说你不吃也不喝,只一心求死?”听着这声音,罗悠悠知道来的是言青君。

    言青君很有些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小娘子的,这骨气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硬。

    言青君并没有在意罗悠悠的无视,继续说道:“半个月后胡太后会带着镇东大将军的一双遗孤前往八脉山,带他们认祖归宗,以示镇东将军夫妇的在天之灵。”

    罗悠悠听完心里有一丝疑惑,自己明明被困在这百会里的林府,然儿也没了,哪里又来的镇东将军遗孤?

    罗悠悠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只能试探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言青君见她说话了,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太夫人被邀请去参加,她老人家指明了要你跟着一起去。”

    罗悠悠也是哼了一声,“要我去做什么,我只是一个乞丐,一个瘸子,她是觉得还没折磨够我吗?”

    言青君听着她的话,微微有些愤怒,“你懂个什么,你以为老夫人是什么人,她是救你,没有她镇着,当家的林老爷能让你活到今天?你不跟着走,就等死吧。”

    罗悠悠讥笑着坐了起来说,“母子俩跟我唱双簧吗?菩萨心肠的母亲和心狠手辣的儿子?杀了我弟弟,弄瘸我的腿,我还要感恩戴德了,真是可笑!”

    言青君想要辩解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不再看着罗悠悠,低声说到,“这趟八脉山之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远亲的妹妹林思归,芳龄12,东青人士。你可要记清楚了。”

    说完,言青君不等罗悠悠答应便走了出去。

    言青君走后,片刻罗悠悠挣扎着起身喝水吃饭。

    言青君的一番话她有一点点不太想死了,不管这次的八脉山之行是不是别人的有意图谋她都要去,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一死。

    但她要去看看,哪里来的遗孤,又认的什么祖宗。要搞清楚爹娘被谁所杀,要变强给弟弟报仇。或许,或许还能见到姥姥,这样想想,一切似乎还有些希望。

    她大口的喝水吃饭,只想尽快的恢复身体。从此便再也不是镇东将军之女罗悠悠,而是林府的侍女林思归。

    半月后,百会里前往八脉山的官道上,一辆雕有翠兰色彩漆花纹的马车缓缓的行驶着,车后跟着十六人的精壮侍卫。

    一名小小的侍女,正一瘸一拐的跟在马车的旁边,腿脚不便跟起来很是吃力。

    此时,只听见车内一声女子的斥责,“林思归,你太慢了,行程都被你拉慢了。”

    又听见林太夫人,缓缓的说“让她上车。”

    罗悠悠,哦,不,现在是林思归,对于他二人的演技嗤之以鼻。不过能不走路当然是好的,就在她艰难的爬上车后,言青君对着马夫说,“加快赶路。”

    林思归进入马车时,林太夫人并未睁眼。片刻的安静后,林太夫人缓缓的开口“此行我们的目的地是八脉山山脚下的八脉镇,到时胡太后和镇东将军遗孤,还有八脉山的德馨殿大医家李时颂都会在哪里。”

    林思归呆呆的听着,自己的外婆叫李时颂吗?心中万分思绪也不敢表露半分。

    倒是言青君听着有点搞不清楚,问道:“太夫人,这镇东将军和李大医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林太夫人睁开眼睛,不经意的眼光扫过林思归:“镇东将军一女一子,分别叫罗悠悠和罗然。听太后的来信,大概意思是说李大医家是他们的姥姥。”

    言青君似是听的更糊涂了,“不是说认祖归宗吗?怎么认的是娘家?罗家的人呢?”

    “罗家没人了。”说这话的不是林太夫人而是林思归,她冷冷的继续说到“罗家一脉单传,从上一辈老镇东将军始,便没有旁门别系了。”

    林太夫人看着林思归没有打断她的话。

    “老镇东将军本是兄弟三人,生于东疆长于东疆,20年前东汶帝国和日阪国国边境战乱,兄弟三人在长达6年之久的防卫边境战役中陆续殉国。满门忠烈,整个罗家只留下一个不满5岁的孩子,就是现在的镇东将军罗毅云。”

    “从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在军营里跟将士们长大。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平定东疆,守护边疆,完成罗家的使命。”

    “4年前靠自己的军功,终是完成罗家遗志。自此东疆安定。”

    “可,可是....”说到这里,林思归已经泣不成声,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林太夫人疼惜看着林思归,继续替她道:“可是前几日,罗将军奉旨回京述职,途中不幸遇害,只留下一双儿女。”

    谁也想不到,战场上英勇无敌的将帅却被暗杀要了性命。

    林太夫人说完,整个车厢里都沉默了,只有林思归的啜泣声,言青君叹声道:“太夫人,那将军夫妇的遗体可找到了?”

    林太夫人点点头“找到了,听说是胡太后娘家的一位胡将军在百会里镇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之后,还将他们一起葬在了八脉山脚下。”

    “那罗悠悠和罗然也是太后找到的?”言青君问道。

    “对”林太夫人继续说“因为一些原因,罗悠悠和罗然并没有见过他们的姥姥李大医家,所以此次太后就是要带他们认祖归宗。”

    言青君此时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太后娘娘还真是个大好人。”

    “可是”言青君眉头一皱,转向林思归问道“思归,你哭的也未必太投入了吧,罗家满门忠烈固然可敬,但跟你.....”

    林思归听到此话,赶紧擦干了眼泪,低头说道“我,我,我只是想起了我弟弟。”

    言青君听见她又提起弟弟,那日思归要杀了林世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也只好拍拍林思归的手不在作声。

    八脉镇,如其名,因在八脉山脚下而得名。

    世人只知八脉山的大夫医术了得,八脉山的财力雄厚,却不知这八脉镇的百姓更是富甲一方。

    用车水马龙来形容八脉镇一点都不为过,比起百会里,这里可以用繁华来形容。商铺都是三层的小高楼,家家挂着木质的大牌匾写着某某药铺,就连门口的过门石也都是统一的颜色和大小,上面还满满的雕刻着象征平安吉祥的雪莲花。

    马车在镇上的大路缓缓的走着,车后的侍卫早已便装混进城内。林思归盯着车外,镇上的商铺除了客栈就是药材铺,其他的就很少了。

    林思归心想,光药材铺就一间紧挨一间的,看来这八脉山的病人当真是够多。

    她不知,这里的商铺都是分三九等的。

    有些商铺是直接跟八脉山做生意的,将自己收购的药材直接供应给八脉山里的医堂,那收益自是源源不断,但这种商铺一般都是有背景,身后有人才能拿到资源,普通人就很难挂上这层关系了。

    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大鱼直接被钓走了没关系,水里更多的是小鱼,只要网够密钱还是捞不完的。

    普通的药材铺主要就是接待八脉山相对贫穷的一部分病人,有很多病人是付不起八脉山病房和药材的费用,只能在医生开方后下山来镇上抓药,解决吃住问题。仅仅是这一部分人,就足以养活大半个八脉镇了。

    所以只要八脉山不倒,这里的钱就赚不完,是以大量的人都想涌进来分一杯羹。但随着发展了这么多年,这里的资源就像地主分田一样,早已经被划分的清清楚楚,没有背景的外乡人很难在这里立足。

    林太夫人嘱咐着言青君和林思归:“这八脉镇鱼龙混杂,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斗鸡走狗的,打家劫舍的甚至异国外邦都有,所以黑道白道和看似没道的都不能得罪。你二人说话行事务必小心,不要给自己惹麻烦。这里虽是我东汶帝国的范围内,但地处深山又与缅邦国和日阪国边境相近,除了黄金和医术,其他的在这里都不太好使。”

    言青君和林思归听到后,连连答应着,明白。林太夫人才放心的点点头。

    马车顺着街道一直行驶,最后走到了最邻近山底的一处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林思归和言青君跟着林太夫人下了车,门口站了两名侍卫,看打扮应是东汶帝国的皇家侍卫,林思归心想,如此应是胡太后已经到了。

    胡太后不止早早的到了,更是频频约见了南岭的郡守周易申,奈何周易申一直不买太后的帐,年轻气盛一身正气的周易申将胡太后得罪个不轻,却不曾想几月之后,直接命丧八脉山附近的椴树林。

    此时的罗悠悠一心只想着自保,此等大事也放不进心里去,更没有将自己的父母也命丧椴树林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言青君拿着一份帖子上前与那护卫交谈着,林思归站在林太夫人的身后,忍不住抬头环向四周想要找到八脉山的方向,她的外婆李时颂就在八脉山上。

    林思归虽心中酸楚,但在看见学院的时候,却是被眼前八脉山的入口震惊到了。

    就在这里不到百米的地方,赫然立着一座5层阁楼一样高的大碑,上面跌宕遒丽的写着“东汶帝国八脉山医学院”。十个大字用朱砂般的红颜描绘着,刺透眼睛直击人的内心。

    再看向石碑的后面八脉山山脚下,鳞次栉比的房屋,让林思归忍不住感叹,能与之媲美的估计只有皇帝住的皇宫了吧。

    八脉山在其身后,犹如一座大佛笼罩拥抱保护着这座学院。

    只是草草看了一眼,林思归便被言青君叫了过来,一行三人由一位侍女领进了宅子,林思归只顾着看八脉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进的宅子叫什么,还是后来言青君告诉她的,叫“香君府”。

    这名字也是有来头,听闻王孝德太后也就是已驾崩武皇的母亲,如今昭皇的奶奶,嫁入皇家前曾嫁人生子。与一位平民生有一女,名叫金香。

    一日王太后突然得信,金香突得重疾,药石无医,希望太后看在母女的情分上可以救救她。王太后得知消息,便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女儿,在她小时便抛弃了她。

    如今生了重病,自己也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能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母亲的曾经,接受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万一皇帝不能接受,那对于金香就是灭顶之灾。

    是以王太后得知消息后,并不敢轻举妄动,整日只得以泪洗面。

    而刘武皇帝不知从哪得知后,不仅没有嫌弃自己的这个平民姐姐,反而倍加关怀希望自己的母亲可以放宽心,便派皇宫里的御医去救治自己的这位姐姐。

    可御医也束手无策,皇帝见太后又如此心急,便派人将这位姐姐送来了八脉山,求助八脉山医学院院长荣新。果然一剂药下去,病情就有了好转。

    为了安抚母亲的心,刘武皇帝更是将金香封为香君公主。

    可病去如抽丝,香君公主的病还需要日日调养,在八脉山的医堂里又不方便带着大批的仆人和护卫,皇帝便让人高价买下了这座宅子,离八脉山最近方便就医还能将公主服侍好,自此改名香君府。

    林思归听完后,若有所思,但手里收拾床褥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倒是言青君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神情疑虑的对着林思归继续说道,“这院长荣新的架子也太大了吧,公主生病还不速速出诊,反而要把公主送到他的学院来,难道皇家还使唤不动这个院长吗?皇帝这么供着八脉山,还有威严吗?”

    “皇家的事,不要议论。”林思归轻轻提醒道,虽然她不喜欢言青君但也不讨厌,为了不让她惹麻烦,牵连自己,只好提个醒。

    她从小跟随父亲身边,不管皇家做任何决定,下什么样的旨意,父亲都会告诫身边的人,皇家之事不可品头论足。

    言青君笑着道:“怕什么,这屋子就咱俩,你不说没人知道,就连太夫人也不会知道。”

    见林思归没搭理她,言青君坐到她的身边,继续说:“我就是想不明白。”

    林思归叹气道:“八脉山学院本就是东汶帝国的,皇帝又怎会使唤不动。”

    “只是这行医救人不比穿衣吃饭,它讲究时效,香君公主当时应是急症,若是派人前来通知院长,院长再赶往香君公主处,所耗时间甚多,恐怕拖延时间太久于病情不利。而且能当上这偌大学院的院长,资历肯定非常丰富,年龄会比较大赶路肯定快不了,所以我猜只好将公主带来。”

    “再者,八脉山地理优势,各种药材应有尽有,即使库房没有的即可便可去山上采摘,再稀有的药材在这药商云集的八脉镇估计也能买到。皇宫都不一定能做到。”

    听完她的话,言青君好像明白些了,随即便也去收拾自己的床褥,却也没多想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倒是林思归心情变的沉重,她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的父亲罗毅云在军营受伤时,每次都尽量去军医的住处,只有军医的住处才有完整的医疗工具和齐全的药材。

    自从进了这香君府,林思归和言青君便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这羊肠九曲的道路,没人引领怕是会迷路,林太夫人怕她们出差错便也不许外出走动,所以林思归没有机会去寻找自己的姥姥李时颂。

    次日,便是胡太后召见众妇的日子,林太夫人会带着她二人出席,林思归一想到可以见到姥姥,心情截然好了很多,她特意将母亲最后给她的木簪子别在头上最显眼的位置,希望姥姥能看到。

    出门前,林太夫人看着她头上的木簪子,良久说到:“青儿,去给思归拿一方面纱来,她今日吃花生过敏嘴角起了红疹,别吓到太后娘娘。”

    言青君看着思归光洁的脸上,虽然她很疑惑哪里有什么红疹,但太夫人的吩咐她不敢质疑,立马乖乖去拿面纱。

    林思归同样不理解,自己脸上哪有红疹?但随后就明白了,林太夫人拿来一颗荨麻草在林思归的脸上划了过去,没一会便红了脸。又听到太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会不要东张西望,记住你是林思归。”

    林思归听完有些紧张,她知道这太夫人知道些什么,却不会告诉她,她便也没有继续问,只要还能让自己去宴席就好。

    姥姥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但肯定认得簪子。

    宴席上,众人都已落座,却迟迟未见太后和李时颂的身影。

    正当众人等的有些厌烦时,便听见有人报名号:“太后娘娘驾到。”

    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款款走来,上身淡紫色的纱衣绣着芍药和金凤凰,下身深紫色的长裙挂着珍珠做的流苏,自腰间垂直裙底,脚下踩着一双深紫的鞋子,金线绣着凤凰。头上挽着云髻,两边簪着金色的步摇。可以说是贵气十足。

    胡太后虽列在太后一辈,但其实只有27岁,是刘武皇帝最年轻的妃子。当时的皇帝已有62岁,却格外宠爱这个比自己儿子女儿都小的妃子,当年胡太后两年未有所出,刘武皇帝便将宫女所生的刘陵记在她的名下,而那宫女即可便被赐死了。在魏皇后死后,更是半年内不顾众议将她抬为皇后。

    众人皆起身做礼,胡太后一路笑呵呵的说道:“让大家久等了,刚才啊,罗将军家的独子有些闹脾气,哄了好一阵子才肯同我前来,真是抱歉。”

    待到太后落座后,便听见有人说到:“娘娘真是好脾气,只是一位将军之子,却亲自去安抚,我听说这几日那孩子都是娘娘亲自哄睡”

    太后此时也应景的表现出略略的疲惫,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立马又轻声道:“唉,这孩子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爹妈,只能和姐姐相依为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若能让这孩子略感关怀,也算对得起为国为民的镇东将军夫妇了。”

    “来,将将军家的二子,带上来给大伙认识认识”太后说完,便有人将两个孩子带直她的身旁,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两个孩子略显拘谨,太后轻轻的安抚道:“不要怕。”

    见到太后此番的行径,众人中又有一人说到:“娘娘对镇东将军遗孤犹如亲子,衣食住行无不悉心照料,善良直至国之幸啊。”

    众人一听此语,赶忙一起附和。就在众人先后献媚的时候,林思归悄悄向后缩了几步,错开前方大人的身影,直直看向胡太后身旁的二人。

    只一眼,林思归怒火中烧,这二人竟是她的旧相识,春好和日升!

    林思归气的头晕,身体依着言青君方才没有倒下。

    父母好心收留春好和日升,他二人却在危难关头趁火打劫,盗走了然儿救命用的钱财。如今自己家破人亡,然儿死了,日升却医好了病,二人还享受着盗来的锦衣玉食。

    面纱下,林思归表情狰狞的吓人。言青君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忙问道:“你不舒服吗?”

    林思归哪里听的进去,就在言青君想要求助林太夫人的时候,林太夫人也察觉到了,刚想查看林思归,却又听见了通传声:“八脉山大医家李时颂到。”

    林思归本已猩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清醒,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女人,眼睛里默的涌上一层泪水,这,是姥姥吗?

    李时颂虽是知非之年,可岁月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仅仅是眼角有几根皱纹和白发。眼神晴明,步履矫健。一身青衣缀着白色子衿,显得更是古朴端庄,温润如玉。

    李时颂径直走向太后,拱手说到:“草民来迟,多有得罪,请娘娘责罚”不卑不亢的语气,和刚才众人的附和声形成鲜明对比。

    太后赶忙起身道:“今国医妙手,当属李大医家。大医家说的哪里话,本宫自是知道大医家病患众多,时间本就紧迫,如今能赶来已是不易,又岂会怪罪。”

    太后面容一时变的悲痛,:“只是有些事情,非大医家不能。”

    她双手拉起春好和日升,款款走下台阶,递到李时颂的手中“镇东将军夫妇回京途中遭遇不幸,如今只留一双儿女,盼与祖母团圆。”

    说完,春好看着胡太后的眼色,机灵的率先扑到了李时颂的怀里,日升见到后也是一头扑进李时颂怀里。

    李时颂盯着胡太后袅袅的身姿一刹间失了神,这步态,走路缓缓而稳,这身段,胸部与腹部虽未膨隆但却又有不易察觉的圆润,还有脸上那油然而发的温柔而明艳的神情,这是很少一部分孕妇才有的,上脸特征。

    李时颂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结论:胡太后有孕了,八成是个女儿。不用把脉,只用眼睛就能看出,这胡太后孕像十足,这便是大医家的眼力。

    李时颂心思转了百转,武皇帝去之前年事已高,实在不像还能育子嗣的样子,更何况这胡太后当年跟了武皇帝好几年一直也未曾有身孕。再者武皇帝已经去了一年之久,这胡太后的身子却只有五月余,那这孩子定不是皇家的了!

    只是现在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

    李时颂轻轻拍了拍春好和日升的后背,忽而对着太后和众人说道:“抱歉,我不认识他们。”

    本是一幅感天动地惹人泪目的认亲大戏,却被李时颂这两句话,生生打破了氛围。

    本已酝酿好情绪的众人嘎然而止,有些茫然,太后有些尴尬,只好讪讪的问道:“大医家,此言何意,是不愿意留下这两个孩子吗?”

    李时颂再次拱手道:“实不相瞒,早在十一年前,我便与镇东将军之妻李清鹜断绝了母女关系,自此以后再无往来。所以她的孩子也应是罗家照应,恕草民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座下的人皆是纷纷议论,太后尴尬的紧,之前刚才一直恭维太后的一名夫人,说到:“李大医家虽未入朝,但也应知道罗家满门殉国,今已无人,又如何能照应这两个孩子。”

    座下的议论越来越烈,“没想到罗家竟然结的如此无情无义的亲家。”“这还是大医家呢,自己的亲外孙都不管。”“医术高怎么了,这德行可真不行。”

    就连林思归也没有想到,姥姥拒绝的这么干脆。林思归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二人是假的,她肯定不愿意姥姥受到蒙骗。可是姥姥并不知这春好和日升是假的,换句话说,真假不重要,因为姥姥早与娘亲断绝关系,更没必要在乎她的真假。

    林思归心里酸楚,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因为姥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一定要让姥姥看到这支簪子,说不定见到簪子姥姥就能记起以前的母女情深,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太夫人突然上前开口了:“这两个孩子实在可怜,可十几年过去了突然多了两个外孙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不如这样,可以让这两个孩子先暂住八脉山上,这样双方和都有时间来慢慢接受这件事情。”

    其他人听了此话也觉得甚是有理,便也不在针对李时颂。

    李时颂望着林太夫人的方向,欲言又止,李太夫人对着李时颂不着痕迹的示意她,不要再拒绝了。

    李时颂只好对着太后拱手道:“草民无异议”

    胡太后大喜:“如此,本宫就把这两个孩子交到李大医家的手中了,也好回宫和皇上复命了。”

    “对了,本宫已命人将将军夫妇二人的坟冢建在了八脉山一处风水上好之地,皇上不仅追封了罗毅云为一品大将军、李清鹜为德义夫人,还命天宫寺的万空方丈前来为他们做法事,稍后,李大医家若想前去,本宫可命人带路。”

    “多谢娘娘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李时颂道谢后,便看见有人在胡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太后笑吟吟的对李时颂说:“李大医家果然盛名远扬,这才一炷香的功夫您的德馨殿就来了一位贵客,那本宫就不留您用膳了”

    李时颂告辞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着急赶回去,那确实是位名副其实的贵客,甚至比这两个冒牌的孩子更有价值。

    林太夫人也赶忙请辞,因为身后的林思归要疯了,她得赶紧带她走。

    林思归确信姥姥看到她了,看到这支簪子了,就在姥姥听林太夫人说话的时候,她特地错开了身子,就是想让姥姥看清楚。

    可是,她没想到姥姥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眼神没有一丝丝的闪烁。

    姥姥真的不认识这簪子了吗?林思归嚎啕大哭,却被言青君一把堵住了嘴。言青君心想,当着太夫人的面这么失态,思归真是不要命了,何况这还是在香君府。

    眼看着林思归越来越激动,林太夫人上前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林思归被这一巴掌打的头蒙,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言青君吓坏了。

    “青儿,你先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听见太夫人发话,言青君赶忙出去,将大门紧闭。

    林思归缓了缓,说到:“你知道我是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吧。”

    林太夫人没有回答她,林思归抬眼盯着那略显疲惫的林太夫人继续说:“你也是和那太后一伙的,拿着我作人质吗?罗家就剩我一个孤女,还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处心积虑的,杀了我不是更方便?”

    林太夫人看着林思归一心求死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叹了一口气说到:“一个靠狐媚上位的太后还没资格能请到我,我是你姥姥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