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有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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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预付医药费

    第二天嬴小绕也并没叫我去玩雪,雪依然在继续下,罕见的下了一整天,地上的积雪厚厚的一层。第三天她也没联系我,亏我还下意识地以为她会叫我出去转转,还翻出双雪地靴,之后几天也一直没联系,不过最近她本就很少找我,没找我也好,最近天气时阴时情,时而大风降温,时而零星飘雪,没有几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不适合户外活动。

    “培槟,周六你要是没事的话帮我盯一天店,我有点事。”

    “成没问题。”

    “你让榆琴过来也行,你女朋友是叫榆琴是吧,我电脑房也随便用,怎么也比自习室舒服。有涉及维修的你搞不定就让顾客把机子留下,我礼拜天回来修。”

    “好!”

    我把面包车后边几排座都拆了,把Z哥要的稳压电源塞了满满一车,副驾驶位也塞满了,居然塞下70多台,礼拜五睡了个充足的午觉,下午五点准时出发。在整整五瓶力保健的强效下,再加上高速上风雪交加反而提神醒脑,我愣是连夜开了10个小时,除加油外没停车。下高速后一路开到糖水市外的山林里,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还把车灯关了,好几次险些陷入白雪覆盖的坑洼里,到达约定地点已是半夜三点多,Z哥等我多时了。

    “一共71台,都拆出来试过了。”

    “好,搬吧。”

    他车和我的型号类似,我照我的塞法也塞进他的车里,我俩搬了半个多小时才完事。

    “呼——!齐活!”

    “哆哆哆~~~手指头都冻掉了~~”

    “谢了,钱白天转你账上。”

    “好~哆哆~~然后还有就是你说能帮嬴小绕找医生的事,怎么弄?”

    “我跟大夫打过招呼了,哪天能带她过来提前告诉我,怎么治或者要花多少时间现在还不知道。”

    我心想带她来一趟至少要两三天,如何跟她家解释是个问题。

    “最近我又听到一些关于糖水市的讨论,把你们这儿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说能让人长生不老,说世界各国的生物科研机构都想从糖水市牙缝里抠肉渣,还说有能威慑全球的生化大军之类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吹咱们,都快熬不下去了,指不定哪天就散伙了,你要约大夫最好尽早。”

    “所以能保证治好嬴小绕吗?”

    “我也不是大夫,我觉得保证不了。”

    “那也没关系,我还是找机会带她来一趟。”

    临走我又想到一个话题:

    “对了Z哥,你认不认识什么白医生?说是你们糖水市的。”

    “认识啊,原先老一块打牌,不过现在不在了,上北极探险去了。你找他没用,他不会治病。”

    “不不,我不是找他治病。我是听他说……不对是听别人说……说他又听什么高人说……”

    “什么烂七八糟的?”

    “总之就是听说,近几十年出现了一些人,虽然看起来是普通人,但却具有动物的性情,经常难以抑制欲望,又缺少同情心之类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你这都是哪听的反智言论,人类不就是动物的一种?”

    “也是也是,我脑残了。”

    Z哥却又说:“不过我确实听过这种说法,这种说法是在描述糖水市人。”

    我心想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应该跟嬴小绕没什么关系了,看来是那道士瞎引用完全不相干的说法。

    “……说是描述糖水市人也太宽泛,更狭义的说法是,专门描述糖水市用作试验样品的人类。”

    “那就更没关系了,我听的版本还说他们无情无义,情感构成不同于常人,所以不能接触太深之类的。普通人哪有可能接触到糖水市的试验品。”

    “这倒不然,糖水市的‘培养皿人类’外流出去的很多。小部分是故意放出去以观察他们对大千世界的适应能力,大部分则是意外,有逃跑的、被偷出去的、被人权组织解救的、运输过程中不小心弄丢的,等等等等。”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个你说的这种人,婴儿时期就被弄丢了,然后在外面一直长到15岁,也不记得自己在糖水市的事?”

    “当然有可能,这些人就在外面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是通过外表判断年龄对糖水市人来说没有意义,容貌是可以变的,外表15岁的指不定5岁还是50岁。至于是否有糖水市的记忆,不取决于离开时是否是婴儿,因为听说糖水市可以删改人类的记忆,可以灌输虚假的记忆,就连身份、性格、习惯、观念、思维方式也是可以灌输进去的。”

    “听说?”

    “我又不是医生,跟你一样就是个卖电脑的。”

    他越描述我越心虚,总觉得嬴小绕有可能真的是!如果是的话会怎样?糖水市的医生会尽心尽力给一个试验品治疗吗?

    “照你这么说,一个所谓的‘培养皿人类’该怎么判断出自己是培养皿人类呢?”

    “判断不出来,如果记忆都删改了当然判断不出来,也不需要去判断。不过有个说法就是:如果你感觉自己的生活什么都不缺,但唯独就缺个爹妈,那么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从糖水市的培养皿里蹦出来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什么都不缺?”

    “这些人不会真正和糖水市失去关联,在他们体内植入的芯片能让糖水市实时识别他们的身份并精准定位。糖水市不会放弃他们,会以各种不露破绽的方式给他们资金支持,使他们不至于饿死,不至于穷困而死,也不用为谋生而冒险,哪怕他们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不会放弃谁?!一群试验品?不是说尸骨如山吗?”

    “不矛盾,糖水市掌握着这群人的生死,掌握着死,也掌握着生,从不因数量庞大就忘记任何一人。反过来这群人也多多少少都在为糖水市做贡献,哪怕自己毫不知情也不例外,有意无意地提供情报或物资,最不济的至少体内的传感器始终在将生理数据通过卫星发回糖水市,也就是说虽然分散在世界各地但身上的试验却从没停过。”

    “那么你说缺少父母又是因为……?”

    “父母是普通人类诞生的来源,但糖水市试验体却不一定。很多人是经过基因改造再通过培养皿培养,这种就没有父母,甚至可能就连自己没有父母的原因都不知道,婴幼儿时期的记忆也被篡改或者删除了。虽说被篡改的记忆里肯定有些不连贯或者不合逻辑的地方,但其实这条也没什么参考性,因为外流出去的很多都被当成普通孤儿收养了,如果他们自己没有先前记忆,养父母又善意地谎称亲生,那就永远也没机会知道——除非有谁突发奇想跟自己爹妈做亲子鉴定。”

    我听Z哥这么说,仿佛句句说的都是嬴小绕!想到她父母和她渐行渐远的态度,说不定那两人早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孩子!再说记忆的不连贯和不合理,她整个人就是一团不合理思维的大合集!一切都可疑得可怕!!!在此之前我都以为她只是个有妄想症的普通女孩,但谁知她可能是从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室里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或者被勇敢而善良的组织冒死救出来的!她可能被篡改了记忆,可能被改变过容貌,可能根本不是15岁!她父母给她的“零花钱”说不定只是在转交糖水市给她的“资助”,没准那两口子什么都知道!亦或者她自己也早已洞悉关于自己的一切,她和旁人的一切言行互动都具有某种目的性……

    “如果他们被发现了,会有人蓄意伤害这些人吗?”

    “应该不会,因为这些生理数据只有发回糖水市才有意义,才能变成科研成果,进而糖水市才有肉吃,外界科研机构才有肉渣可抠。”

    “那就好!”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但是我就这么说:你给看病那小姑娘多半不会是我说的这种人,你是睡眠不足了才会胡思乱想。”

    “我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我也是听人说的,受人启发。”

    “谁说的?受谁启发?”

    “受……一个道士。”

    “我一脚把你踹下山去!”

    “不是!我坚决不会相信那人说的话,我只说他给了我这个启发,然后顺着这个启发猜测下去,觉得真有这种可能!”

    “那你继续猜测吧,不跟你扯了,我走了,我劝你先找地儿睡一觉再往回走,你都困得说胡话了。”

    “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

    我依然小心谨慎,绕远开了两个多小时,在不知名的小县城的犄角旮旯的小旅馆开了个无窗的房,把车停到好几百米开外,这才稍微放松心情。如果说全世界都在制裁糖水市,不使其获得任何物资,那我岂不是在跟全世界对着干,该不会突然闯进一支正义之师来把我给突突了?!针对嬴小绕的事我也有万千思绪,如果围绕糖水市有这么多暗流涌动,我带她来看病会不会给她招致无妄之风险?如果她本就是糖水市外逃出去的试验体,我把她带过来岂不是使她重投罗网?我怀着如此种种思绪,迎着一抹我看不到的朝霞,狠狠地睡了一觉。

    我睡了六个钟头,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屋里依然漆黑一片,仿佛这一觉我就没睡过。培槟发语音说一上午都没顾客,只浇了花打扫了卫生,和榆琴用我的游戏机踢了会儿实况,用我落灰的电子管话筒录了会儿歌,说不明白我一个不懂音乐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录音设备,还说把两袋快过期的薯片吃了。提到吃的我也有点饿,退了房去小饭馆吃炒面,同样一盘西红柿鸡蛋炒面只觉得比黄安羡楼下那家好吃许多,两口就给吃光了。

    临上车前突然想起一件事,进入亲子鉴定机构官网,输入上周他们给我的查询码————

    【遵循孟德尔遗传规律……其累积非父排除率高于99.999999999%……被检父母是孩子的生物学父母,从遗传学角度已经得到科学合理的确信。】

    我给嬴小绕发过去,她回了个兴高采烈的表情。我一整夜的疯狂妄想就此灰飞烟灭,就在这时一大笔钱也到账了,我晒着午后的太阳,戴上墨镜,开车回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