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有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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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

    又许多天没有嬴小绕的音信,我都快忘了还有她那码事了,最近突然不愁吃喝,吃香的喝辣的,又没几个顾客,早上一睁眼就想午饭吃啥,午觉一起来就想晚饭吃啥,整天跟培槟在外头喝酒,方圆十里都被我们吃穿了,我又给自己买衣服,几十块钱的廉价衣服买一沙发,我也给培槟买,买跟我同款的奶牛羽绒服,一起去地摊瞎逛,两百多块大全套连帽子带鞋带首饰,强行给他打扮出富二代的气质!

    “你这一身穿出去,多给你女朋友长脸!这鞋三十多块钱还印个骷髅,不比你那堆抢不着又加钱代购的玩意儿牛逼多了!”

    榆琴本来还对培槟的堕落生活有意见,不过一起逛几天也就乐在其中了,周末还一起逛夜店,反而是他俩挑地儿。

    “不是……培槟就是跟我吃了几顿饭咋就堕落了……一没贩毒二没卖淫……就连洗头捏脚去的都是正经的!都是大老爷们捏!比我还壮的那种!再说男的打耳洞又怎么了?”

    “谁也没说我堕落啊!你才喝了几箱就成这样了?”

    “我这是回复榆琴上礼拜的话!我突然想起来的!以后我就不说了!咱们三个以后就是香车美女小分队,香车我有我的荣光,美女你有你的榆琴,不亦乐乎!哎我香车呢?”

    “咱们打车出来的,您香车搁家里了!”榆琴说。

    “哦哦对对!我糊涂了!那我叫车,你们把拉链拉紧了,脖子里灌风容易感冒。”

    “对了辑哥,您跟培槟他姑聊得咋样啊?”

    “聊不熟啊,可能是职业原因,就是有隔阂。”

    培槟说:“是聊不熟,我姑说你这人有时候神神叨叨的,问你老家是哪的你也不说。”

    “我咋没说?我老家就这儿的啊!这个店就是我唯一的家。”

    “她说你籍贯上写的不是,还说你跟榆琴口音也不一样。”

    “你看,这不就出隔阂了吗?一般人谁没事盯着别人籍贯看?再说她难道不懂,很多人一辈子也没去过自己的籍贯地,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写了。”

    “成吧,我姑那人就那样,职业习惯了。”

    “是是,听说警察当多了看谁都像是坏人。”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瞎聊,不过也聊得少了,我觉得感情方面的进展有退无进。”

    “嗯,看你这状态也不像有进展的样。车来了。”

    “先给你们送学校里去……”

    “还是先送您回家吧。”榆琴说。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忘了要给嬴小绕找大夫的事,仿佛送那趟电源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做成这单七倍利润的大买卖,医生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事。不知不觉我从糖水市回来过十多天了,上一次见嬴小绕更是20多天前,那时的雪到现在已经融化得寥寥无几,只有墙根背阴处还有少许泥泞的冰渣。

    唯独令我稍感意外的是,某天夜里嬴小绕突然跟我说了几句奇怪话,说很谢谢我对她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说不用客气,只要你能好就行。她又问我上次的虫子还在没有,问我有没有鸟笼子,没有可以买一个,我说我有个装猫的大铁笼子。之后她没再说话,我也继续睡我的觉,一大早起来就没再想这码事。

    “榆琴过来啦?今天还挺早?”

    “图书馆没座了,来您这儿坐会儿。培槟今天也就早上一节课,下课就过来。”

    “嗯,新买的一箱无糖绿茶到了,要喝自己拿。”

    “好嘞,不用管我,您忙吧。”

    榆琴拿了瓶饮料在待客区看书,安安静静地等培槟过来,然而我也不忙,今天又是没有顾客的一天,我店里比学校图书馆还安静,我想还不如改行开自习室算了。正盘算着我这一亩三分地怎么能隔出小间,不一会儿培槟过来了,我说你们有啥活动,他们说没有,就是来待着。

    “待着吧。我点外卖,还是那家,你们吃啥?”

    “土豆丝卷饼,加榨菜卤蛋烤肠。”

    “酸汤肥牛米线,谢谢辑哥。”

    “成,我自己来屉蒸饺……再加半张肉饼吧!”

    “对了辑哥跟你说个事,我跟榆琴领证了。”

    “哦哦哦啥???!我不是听错了吧?!”

    “不是,你看我俩的证!”

    “握草!恭喜啊!也不提前说一声!那还点个屁的外卖……”

    ………………

    就在我要取消订单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闯进来,把我们仨都吓了一跳!这人只穿一件衬衣和一条睡裤,衬衣穿得七扭八歪,唯一扣着的两个扣子也扣错了,不穿袜子地穿着皮鞋,皮鞋上还有泥点子,不知上哪蹚水来着,唯独一条毛绒睡裤看起来还算暖和,但也没能避免他冻得嘴片子发紫耳朵通红。

    “黄安羡?!!!!!!”

    “罗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你先坐,慢慢说——不是什么急事吧?”

    “倒不是,但我必须跟你说,必须说……”

    “赶紧先暖和暖和!连供暖季都还没过去呢,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他们没事,这是我店里的伙计江培槟,以及他…媳妇,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他们也很关心嬴小绕。”

    “……呼……呼……确实是关于小绕的……我该从何说起呢?”

    “别急,喝口水暖和暖和,培槟快给倒杯茶。这是黄医生,就是最近给小绕做疏导的那个专业人士。”

    黄安羡把茶端起来暖手,哆嗦着喝了一口,这才似乎稍微镇定,然后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再镇定的话:

    “我和嬴小绕,发生了越界的关系。”

    我大脑先是嗡的一懵,培槟马上问:“什么叫越界的关系?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

    “以我和小绕的内在关联程度,任何精神上的关系都早已不能称之为越界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难懂而令人不爽,但我稍一反应他的言下之意,恨不得一把揪住他领子!!!我是从来不会对人施暴的人,今天也不会例外,于是我深吸口气,用全身心的意志力压住了自己的冲动,成功地保持了冷静。

    “辑哥!!辑哥先别!!!辑哥!!!!”

    明明我都成功地抑制住冲动了,不知为何培槟依然在掰我的手指头,把一个似乎是领子的东西从我手心里解救出去。

    黄安羡也抱着脑袋蜷缩着说:“不是!我没强迫过她!我们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我们的内在关联,与其说是交融,不如说是交易……”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越界关系的?!”

    “不记得了,从她第四还是第五次找我吧,之后每次都会有。我从没和一位患者达成如此多的共识,精神交汇点了多到令我都未曾设想的地步!一切都太奇妙了,简直像是一场梦!”

    “从第四五次就有了?!她找过你好几回吧?!!!”

    “具体次数记不清了,每次我会收取一千二的咨询费,一共从她那里收到将近两万,但这还没计算非正式会面,后期一些非正式的约见是不收费的。”

    “你就这还敢收钱?!!!你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就是个畜牲!”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沉着冷静地坐下来,不知为何却又发现自己竟站在门口,我心平息和地向他询问情况,却不知为何他一个劲躲避我的唾沫星子。

    “我操你妈!”

    我忽然觉得手里很空,很想拿起点东西,就好比平常修电脑时总要有些手头工具。但今天却又有些反常,旁边什么也没有,平时趁手的改锥今天不知跑哪去了,平常触手可及的烙铁也居然不在桌上,就连我那敦实可靠的万用表也居然弃我而去,扭头发现培槟正把上述物品往柜子里锁!与此同时榆琴也收走了茶壶和玻璃杯,就连桌上扔的几根卡套挂绳都被她给拿走了。

    “客人还没走,怎么把茶都收了?不礼貌!”

    “我看杯子不干净再去涮涮,你们先喝瓶装的,你们先聊……”

    我问:“所以这事到底是谁先提的?是你还是嬴小绕?”

    黄安羡说:“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这个奇妙的旅程!我第一次如此深入地走进一位患者的精神世界,而她展现给我的东西是我毕生都没见过的!所以与之对应的,我也让她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哈哈哈,我也让她窥测到了我的全部!”

    “她还那么小,第一次去的时候你还把她当小孩!”

    “但她却把我当成同龄人啊,所以我和她的关系变成完全平等的,这也是共识的一部分,这点和你不一样。你把她当成小孩,你才认为她需要特殊照顾,你把她当成小孩,她才不得不拼命踮脚才能仰视到你的目光!她在你这里很累,却能和我轻松愉快地达成共识,获得一切她渴望的交流沟通。”

    “她把你平等看待,你就顺水推舟了?!所以你到底都对她干了什么?!!!你跟她见了二十回都打不住吧,每回俩小时呢!你给我老实回答!你把她怎么样了?!”

    “咄咄逼人地问这么多具体细节干嘛?我说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都不是我想表达的核心问题!她和我见面根本没法计算次数,因为有时她会在我那住一阵!你是心理变态吗非要问出行为上的细节隐私?!”

    “信不信我给你丫揍死!!!”

    “揍啊!像你这种俗人根本不能理解精神世界的奇妙!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你,我甚至还没引出我最想说的内容!想知道具体细节?好啊可以让你知道!这是我拍的视频,不过不是小绕的,姑且可以用来示意。”

    “你霍霍了多少人?!!还不止嬴小绕一个?!!”

    “性行为也是我的治疗手段的一种,这是一种效力极强的精神干涉,同行们对此唯恐避之不及,而我凭借强大的心理护盾才敢实施……”

    我只看了两眼就差点把他手机给抽飞出去,或者可能已经抽飞出去了!里边的人确实不是嬴小绕,看着比嬴小绕岁数还小!不知他有何等强大的心理护盾,可惜他的手机没有物理护盾,培槟把碎了屏的手机捡回来的时候,一切实体按键都被摔得失灵了,反而无法停下尴尬而恼人的声音,我简直想一脚跺成稀巴烂!不过这次我没跺,无论意识还是行动都没跺:

    “给他收好了,说不定里边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证据!”

    培槟赶紧把手机远远拿走,暂时让我和榆琴听不到那个声音。

    “你把我手机弄坏了!你无权把我手机拿走!你还要赔我钱!或者免费把我手机修好!你不是正好会这个嘛?!”

    “我免费把你弄死!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到底是谁先提起来的这码事?!你是怎么把她哄到这一步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就凭你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我先提的?!”

    榆琴说:“这位黄医生,虽然辑哥情绪很过激,但是在我看来你才是最行为反常的那个,你最好尽快说明来意,把你最想说的内容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出来,否则的话我会认为你才是这个房间里最大的危险因素。”

    “好……好……只要别让他再打断我的话就好!我从来也没不承认我有错,我就是来认错的,我是来忏悔的!你们没看见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吗?我退缩了!我害怕了!我想想从何说起,我要整理语言……”

    培槟说:“就从辑哥刚才问的问题开始,最初是谁提出来的,如何发展到这一步?”

    “我们没有谁先谁后,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一种眼神交流形成的共识。”

    “你丫就是个——”

    “辑哥也先暂时不许出声了!给我老老实实坐着!然后黄安羡,你口口声声说的共识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并非单纯是指性同意,这个共识对你们的关系发展起什么决定性因素?”

    “嗯,我们的共识,或者我们的交易,就是由我来把她的脑子锯开,使真正的她获得自由。”

    “你相信嬴小绕的话?!”

    “我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相信她话的人了,与此同时她也相信我的话。她相信我愿意帮助她,相信我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治好她的人,我也相信她,这是相互的。”

    榆琴问:“我怎么听着像是你把她给PUA了呢?你凭什么就是唯一能治好她的人?”

    “我当然是!因为只有我理解她!只有我窥测到了她的内心最深处!而反过来她也窥测到了我的最深处,我第一次被一个患者一览无余了!所以不仅我是唯一能治好她的人,她也是唯一能治好我的人!本该如此!本该如此……我们的一切联系都建立在这样的高度互相信任的基础上……本不该会有差错!我们的精神交易,我们的肉体交融……所有所有的这一切都该建立在一个最终承诺的实现的基础上,都建立在我们互相的信任上,进而推导出唯一的行动,唯一的解决方案,唯一的结局,一切都进展得完美而顺利!”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烂七八糟,培槟却似乎听懂了。

    “这个共识是什么时候达成的?这个唯一的解决方案又是什么时候成形的?”

    “共识的达成非常早,我说了,早在第四还是第五次见面,我们首先有了精神层面的初步承诺,才有了肉体方面的融合,我承认在肉体方面我是其中的受益者和享有者,享受了她的纯真和美好,所以我必须在良心的驱使下有所付出,这份付出就是实现我所做下的承诺,否则我理应受到良心的巨大谴责!”

    我说:“你到底说的都是什么J8玩意儿啊!你能不能——”

    榆琴却用手势打断我,并与黄安羡坚毅对视:“然而最终你没实现自己的承诺对吧?”

    “我……不能实现啊……”

    “你明明一度坚信她的话,也坚信自己能够实现自己的承诺,或者完成你们的交易,或者实践你们唯一的解决方案,随便你怎么描述,应该说的都是一码事对吧?但是反正最终最终,你还是没能实现,还是推翻了你们之间的互信,我说得对不对?”

    黄安羡突然痛苦不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本应该继续进行下去的,本应该坚持我们共同的信仰……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懦弱了……我退缩了……本不该这样,我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悲最废物最窝囊最该千刀万剐的人!”

    “我懂了,我们都懂了,你喝水吧。”

    我急着问:“咋回事咋回事??!你们谁能给我翻译一下这傻逼说啥玩意儿呢!”

    培槟说:“我跟你这么说吧,黄安羡确实有其专业的一面,也有强大的心理干涉能力,说他是PUA还是怎么着,反正很快就把嬴小绕忽悠住了,让嬴小绕相信一点:这世界上只有黄安羡有意愿、有能力拯救她。”

    我惊呼:“她原先相信的人是我!!”

    “她是相信你,你一个劲让她别信啊!你一边把她往外推,黄安羡使劲往过去拉,黄安羡又手段高明,她很快就相信了。”

    “我不是把她往外推,因为她所谓的拯救方式——不可实现!”

    “正是如此!嬴小绕的精神世界也有强大不可改变之处,黄安羡本以为控制了她,没想到反而被卷进她的逻辑里,相信只有一种方式才能彻底拯救她——”

    “就是从物理层面拆开她的脑壳子?!”

    “对!”

    “真的假的?这世界上真有人信一小屁孩的痴心妄想?!他是脑子进屎了?”

    “一个恶性循环就此产生了,嬴小绕相信他有意愿有能力拯救自己,他也相信了嬴小绕所谓的拯救方式,这就是他们达成的共识。黄安羡如果只是虚假的相信,只是为了骗取对方的信任,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心大海王,以嬴小绕的机敏说不定一眼就能看穿,但他是真的相信,是真的被卷进这个逻辑里了,所以嬴小绕才与他互信。至于性关系,他说自己是获益者,那么无疑嬴小绕是付出者,这是她对黄安羡的支付方式,换取他对自己的最终拯救。”

    我说“你能不能再简练点,我还是一头雾水,互信关系之类的我倒是隐约懂了。”

    榆琴说:“互信关系您懂了就好,之后的事就一句话:嬴小绕用发生性关系的方式,换取黄安羡最终拆开她脑子!”

    我一拍茶几,指着黄安羡鼻子:“你这不是骗人吗?!”

    “我不骗人怎么办?我难道信守承诺??!我又不是外科医生,要是把她脑子锯开她不就彻底死了!”

    “你明知锯开她脑子会死,你还骗她上床?!”

    “我不知道啊!!我今天才意识到!”

    “你不知道人没了脑子会死???!???”

    “跟她认知之后的整整这么长时间,我是真的失去这个常识了!应该说现在我也依然相信有只鸟在她脑子里,我今天只不过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我意识到自己不敢下手,就算有鸟也不敢下手,我怕见到血,我怕万一没有鸟,我怕万一万一她没有脑子就死了……”

    培槟说:“虽然幸亏你懦弱了,但你依然是个怂逼,她对你支付了一切,你却临阵脱逃了!不过也幸亏你是个怂逼,幸亏你突然恢复清醒。”

    “谢谢你刚才总结我的话,但有一点不正确,我没有主动控制她,我见到她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尝试着相信她的理论,然后突然变得难以自拔了。所以明白吗?是我先相信了她,然后她才相信了我。如果要怪的话,只能怪她把我卷进这个无尽的旋涡里!但是她的精神世界真奇妙啊……那是我前所未见的景象……一个壮丽的奇观……深邃而令人不敢移开视线……”

    “你也是我前所未见的奇观,太他妈变态而且古怪了!而且你来找我干嘛?你不如直接去公安局自首!”

    “我?!我是来忏悔的!我知道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但我依然思想混乱,我不能再让将这些事保持为我和嬴小绕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否则的话我怕我可能发疯!”

    “忏悔?忏悔的话你不该找个神父或者老和尚给你指点指点迷津?”

    “你说得对,我找了,我在慌乱之际先去找了德高望重的陆道长,但他说自己解不开这个迷局,能解局的只有你,让我来找你,于是我来了。”

    我心想这死道士一点原则也没有,万一他不来找我怎么办,万一他直接潜逃了怎么办?这还不直接报警!

    “培槟,报警,或者给你姑打电话,把这垃圾人渣带走!”

    黄安羡一下急了:“要把我带到哪去?!我不走!我哪都不走!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理应该感谢我!!罗维辑!!你以为你是好人!你以为你三观极正!你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肆意斥责我!你却对我一句感谢都没有???!”

    “我凭什么感谢你??!你还有什么蛋要扯???!”

    “因为我——帮你挡了这一枪啊!这理由还不够吗?如果没有我的话,现在陷入我这个境地的就是你!你就会是此时的我!!!”

    “你可去你妈的吧!!!!!!!!!”

    “另一个平行世界没有我,你会做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事!不要以为你的正直和理性能避免这些,你早晚会陷入同样的旋涡!你会做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事!不对,甚至可能比我走得更远!你不像我一样怯懦而无信无义,你说不定会真的做到最后!我了解你!比了解嬴小绕更了解你!罗维辑!你别不信我说的话!我书桌上有一切你可能需要的东西,我失去了拿起它们的勇气,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取回来放自己家,就当我送给你的……”

    “扯你妈的平行世界!平行世界老子还美国总统呢!”

    但是榆琴轻拍我肩膀,示意我里屋说话。我跟她进去,培槟也跟进来了。一根充电线伸进我抽屉里,抽屉里隐约传出黄安羡手机放视频的声音,一段段顺序播放,不知道他录了他马币的多少段,我总觉得其中某段有嬴小绕的说话声。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赶紧看着黄安羡!千万别让他跑了!”

    榆琴说:“辑哥别急,以现在的监控密度结合其他科技手段,他就是跑进深山老林也逃不出警方的手掌心——前提是如果真要抓他的话。”

    “那也先赶紧报警……”

    “报了报了,培槟已经让他姑赶紧过来了。但是辑哥,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打一声招呼,就是说,虽然这事发酵起来足以让黄安羡身败名裂,但是要说用法律手段制裁他……却不一定能实现。”

    “啥意思??!”

    培槟说:“就是说,他目前干的这些事,还不一定能够得上犯罪的格。”

    榆琴也说:“如果往前倒三五十年,兴许还能找到一两条刑法给他定个罪,放到现在可能难乎其难了。”

    我简直恨不得抽他俩谁一巴掌:“那怎么可能?!你们胡说什么呢!!!”

    “因为他没有强迫嬴小绕,嬴小绕等于自愿的。”

    “他是把嬴小绕给骗了!被骗等于自愿吗?用不切实际的承诺骗她上床!这难道不是犯罪?”

    “这还真不是,昨儿江培槟还说他25岁就能凭自己赚的钱给我买游艇呢。”

    “我怎么就骗你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跟我爸要初始投资!!”

    我没兴趣听他们打情骂俏:“你们俩的这个‘骗’,跟黄安羡能算得上是一码事吗?!”

    “嗯,本质上还真差不多。”

    “那嬴小绕吃的这个亏……”

    “只能说她自己蠢了。”

    榆琴又说:“再说这事很难界定到底谁是吃亏者,虽然黄安羡承认自己是‘享用者’,但是法律不这么看。性行为是相互的,只要不是强迫的就很难判断获益方和损失方,很难说哪一方就只有痛苦和付出,就一点愉悦也没获得。您说黄安羡骗嬴小绕,但是还指不定谁骗谁呢?没准她设这么个局,就是为了骗黄安羡跟她上床,上完之后黄安羡还居心不安,还觉得是自己的错。”

    “你说的怎么可能?!嬴小绕那么纯洁一小孩,从来没接触过这事,黄安羡又是什么垃圾,祸害了多少姑娘!”

    “但也可以有人说:嬴小绕没有性经历是因为她寒碜,所有人都看不上她,黄安羡经验丰富是因为英俊潇洒,小女生排着队买票都供不应求,所以嬴小绕骗黄安羡上床是有充分理由的。”

    “嬴小绕寒碜吗?!再说难道黄安羡有张脸就能……”

    “别再说了,辑哥,我的狡辩是想证明这种事辩无可辩,我相信您也该明白个中道理了。”

    我突然又说:“那他算不算非法行医?他打着心理咨询的旗号骗钱,实际上却骗人和自己上床,这要是都不算犯罪天理难容啊!他连像样的证都没有!”

    “你说的证……是这个吗?这是他在门口掉的。”

    培槟给我几张碎纸,拼起来后还真是一张什么证,写着心理咨询什么什么的证书,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有效期却是从几年前开始,看来他说补办之类的居然不是骗人的!

    “有这个证就能做心理咨询吗?”

    “没这个证也能做,因为‘心理咨询’根本不算是行医,他不是精神病医生,说白了他也就只不过是提供个陪聊服务,就好比正规骨科医生和街边按摩小妹的区别!而且他和真正的精神病医生相比也太业余了,和患者产生亲密关系明显违反职业原则。”

    “没错!太缺德了!”

    “不是缺德,主要是缺乏自我保护意识。”

    榆琴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能力应对精神病人,他顶多能应对一下失恋或者被炒鱿鱼的,而他所谓的治疗术多半就是自己总结出的偏门左道,有了一些歪打正着的成功案例之后就产生了他很会看病的传闻。他的顾客可以是任何人,总不能说真正的精神病人不得入内,而他到底是在‘治疗’还是‘陪聊’也很模糊,我不能说他收钱陪精神病人逗逗闷子也是非法行医,何况他还从一开始就表明按次收费,没有明确的疗程和疗效承诺。至于他和某位顾客发生双方自愿的性关系,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们说的话我都懂,但我下意识觉得他明明触犯了某些法律!

    “嬴小绕这么小年纪,和她发生关系不算犯罪吗?”

    “别说现在不算,就是往前倒80年也不算,无论如何也超过性同意年龄了。”

    “我们带她找黄安羡时候连15岁生日都还没到呢,她也就是14岁!难道14岁就超了?她成年了吗?”

    培槟说:“虽然未成年但早超性同意年龄了!只有您当她小孩,最新规定14岁在监护人许可下都能结婚了!”

    榆琴也说:“确实早超了,这岁数只要是自愿的就不算犯罪,而且据说刑法里面这个年龄还有进一步降低的可能性。”

    “已经这么小了为什么还要降低?”

    “糖水市科技使性行为的潜在生理伤害降至几乎没有,机械性损伤、传染病和怀孕风险都被完全解决了。如今促进发育的婴幼儿食品普遍加快了身心成长速度,智商和情商提升的证据就是更早结束天真烂漫的童年期,而且现在的人类比30年前普遍提前4-5年出现第二性征。这些生物科技导致的“人类进化”也改变了社会观念,越来越多的人认为14岁早已能为自己的身体负责而不需要法律的额外保护。有个影响力很高的公众人物全力推动降低性同意年龄,传言其少女时期曾受到过法律的‘保护’,其爱人因其年龄过小,惧怕触犯法律而拒绝了她的坦诚求爱,使其自尊心受损,进而甚至痛失爱情,因此认为这些过度保护制约了人类的自由。”

    “我认为不合理!就算你说的这个人非常早熟,或者说就算99%的小孩都变得早熟,但依然有嬴小绕这样的傻子!总不能为了给那99%的人自由,就罔顾嬴小绕她们惨遭欺骗的风险!都是这些看似合理的包容,害得黄安羡这样的人连牢房都进不去!还自由!要不怎么那些喜欢小女孩的变态都自诩为女权主义者呢!”

    培槟说:“你这才是完全不合逻辑的话,辑哥,不是我说你,你的观点怎么好像从之前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似的?而且我也不是贬低嬴小绕,你说她惨遭欺骗,说不定她还觉得享受了这份自由呢!”

    “享受个屁!她要是现在享受了,以后早晚有她后悔的时候?”

    榆琴说:“怎么后悔啊辑哥?您说说有哪些后悔的可能性?”

    “……我反正说不过你们!你们这些念过书的就可劲儿欺负我吧!”

    “您该庆幸我们还能和您有来有回地讨论,我们可能是最后一代会‘谈性色变’并把它和伦理道德挂钩的人类了,以后的人可能连您不爽的原因都理解不了。”

    我看着撕碎的证书,突然又产生个想法:

    “那就不从年龄入手,还是从他行医的这个行为来说!”

    “我说了他根本就不算行医。”

    “没错!他不算行医,也没有行医资格,但他承诺的事情却完全算是行医吧?就不说了他怎么哄别的姑娘了,就说嬴小绕,他骗嬴小绕说自己能给她治病,通过什么方式?通过开颅手术的方式!但他有做开颅手术的资质吗?没有!所以这就变成了:一个什么资质都没有的人,谎称自己能给人做开颅手术,骗人用身体支付手术费,当然也收了好多钱,最后得手后逃之夭夭。”

    “嗯??”培槟突然陷入沉思。

    “有点意思。”榆琴说。

    “我不懂昂,我就是随口一说,不知道这么解释能不能比你们说的普通骗色严重一些,能不能给他定个罪之类的?”

    我虽然说自己“随口一说”,但内心中简直畅快舒爽,我仿佛已经看见黄安羡被判刑之后哭喊着锒铛入狱的样子!

    榆琴却说:“但这需要嬴小绕的高度配合,她需要提供很多证词,要证明自己是因为一无所知才被骗——但她真的是一无所知的吗?”

    培槟也说:“而且嬴小绕要有坚定的决心和意志要把黄安羡扳倒。”

    我再次陷入绝望,我深知嬴小绕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那只鸟上!

    谈话间,培槟他姑终于来了!来的不止他姑一个警察,黄安羡看见警察吓得脸蛋子都白了:

    “你们还真报警了?!我这算是自首吧?!你们就说是我让你们报警的!”

    “怎么回事?!”他姑问。

    于是培槟三言并做两语给他姑讲了发生的事。

    “和多人发生性关系?!还有年龄看起来很小的?!!”

    “对!看着比嬴小绕还小!他有个手机在我这儿,里边有他录的视频,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没锁屏。”

    “我还纳闷你抽屉里啥声呢。”

    黄安羡冲我大呼小叫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很觉得别扭:

    “……罗维辑你必须得替我澄清!我是来拯救你的!你以为你在帮嬴小绕?根本就没有!你们两人正陷入一个更加巨大的漩涡中,只是你们还没意识到!嬴小绕本不该是这样!你给她看的什么视频……什么四声杜鹃……什么长大后觉得脑子挤了……那都是什么玩意儿!是你把她塑造成现在这样的!这样的她害了我!这样的我却竭尽全力挣脱旋涡来向你发出警告!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你挡下了首当其冲的一枪!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是现在的我!我这下彻底身败名裂了!我的事业和人生都毁了!你必须帮我一把!你必须替我澄清!告诉警察我是无辜的!告诉警察我也是受害者!”

    “滚!我正琢磨怎么让你蹲大牢呢!”

    “你不能这样!!!就连嬴小绕也不会想看到我被这样对待!”

    警察对他出示证件:“黄安羡,根据群众对你的举报,我们怀疑你有违法犯罪行为,现在对你口头传唤,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疯疯癫癫的黄安羡被带上了警车还在继续口出胡言。培槟他姑惊问我们:“黄安羡就是这么闯进来的?!”

    “对,疯疯癫癫的。”

    “他说他是畏惧了给嬴小绕的手术计划,才一路跑过来的?”

    “对,说是逃避了承诺。”

    培槟他姑突然大惊:“你们怎么这么悠哉?!!!!他是从哪过来的?!!!”

    “不知道啊?怎么了???”

    “嬴小绕在哪呢?!!!”

    ………………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当我们冲到黄安羡的诊所门口,首先让我们安心的是熟悉的咕咕声。门虚掩着,隐约看见嬴小绕坐在背对着我们的椅子上。培槟他姑先小心翼翼地进去,用一个什么仪器扫了房间各处一圈,也扫了嬴小绕的椅子,这才让我们进来。屋里隐隐弥漫着变质螺蛳粉的气味。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把带扶手的椅子,嬴小绕端坐在椅子上,手腕脚腕都和扶手椅子腿用扎带捆在一起,一丝活动的余地也没有,眼睛戴着眼罩,耳朵堵着耳塞,不知这样被捆了多长时间。我以为黄安羡所谓的“临阵脱逃”顶多是下刀前一天或者是当天一早反应过来不对劲,结果我们彻底低估了他陷入“共识”的程度!他和嬴小绕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是在动手前一刻才退缩的!地上的剪子和一团头发说明了他产生退缩的具体环节:他是在给嬴小绕剃头的时候恍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而至于书桌上他没胆量拿起来的东西,是一整套完备而又昂贵的手术器械,铣刀、电钻、剪子、钳子、整整一套不同标号的手术刀片,带电的不带电的,都锃光瓦亮的尚未沾上一丝血痕,还有尺子之类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们绕到嬴小绕正面,看到她遮体不多,培槟瞄到一眼就赶紧退后,我也下意识地转身回避,却被榆琴一把拽住:“您上哪儿去?!”

    “我……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您不能走!反而该把这里的一切看好了!然后由您来把她解下来!”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培槟他姑照了些相,然后说可以解她了,我在解开她之前,先摘掉了她的耳塞和眼罩。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哇?!”

    然后我剪开了她四肢上的所有扎带,重见天日并重获自由的嬴小绕盯着明亮而刺眼的窗外,看得她直流眼泪,也不看别人,径直走过去。培槟他姑挡在窗边。

    “你去哪?”我问。

    “我已经获得自由了,我理应能从这里飞出去!咕咕咕咕~!”

    她的声音很嘶哑,唯独叫声圆润而动听。尽管她的啼叫不需要震动声带,但还是咳出一大口血痰。她没穿多少衣服,我们进来时窗户都是开着的。

    “咳咳!!咳咳咳!!”

    榆琴把自己的羽绒服赶紧给她披上。

    我面对着她,对她一字一句地说:“嬴小绕,别激动,听我说,你没获得你想要的那种自由,你还是原先的你,有手有脚,还是人类的模样。黄安羡没遵守诺言,他在最后一刻扔下你跑了。”

    她对这些话理解了半分钟,瞳孔才突然缩小起来,并且仿佛刚刚聚焦到我身上,刚刚认出我是谁:

    “罗叔叔?!”

    “是我。”

    “您怎么知道我跟黄安羡的事?”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从这里逃走后就到我那忏悔去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又看看自己脚,又满处摸摸,摸摸脑袋,又看看镜子,两行眼泪从她眼角流下来。

    “我被黄安羡骗了……?”

    “嗯,可以这么说。”

    “他没拆我的脑子?”

    “头发都没理完就跑了。”

    “他还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们了?!”

    “嗯……”

    “所有所有所有的事?”

    “嗯,我想他应该没再隐瞒什么。”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都答应得好好的!而且不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跑去和你们说!他是脑残吗?!他说的事你们不会都听见了吧!你们不许听见!!你们不许知道!!!!!”

    “没听见,没听见,说不定转天儿就忘了。”

    “呜呜——哇啊啊啊——————!!!你们真能忘吗?!!你们肯定忘不了!!!黄安羡这人怎么这样啊!!!!!他不敢弄就把我放下来不就完了吗!!!跑去忏个什么悔!他是不是有病啊!!!!你们都赶紧忘了!!!!!”

    “嗯,我们尽量。”

    她哭会儿突然暂时不哭了,说去卫生间,培槟他姑执意要跟着,她也执意不让,最后妥协就是把卫生间门留个缝。上完厕所她顺便把脸洗了,只有眼圈是红的。出来之后从一堆手术刀之间用拿个杯子倒水喝,发现暖壶没有热水,我们想帮她也不知热水在哪,她顺手去柜子里拿水壶放灶上烧,烧水的功夫又从里屋穿上自己的衣服,就是我常见的那身,连飞蛾琥珀项链也重新戴上了,把羽绒服递还给榆琴:

    “谢谢。”

    “不客气。”榆琴说。

    水烧开了,滚烫不能入口,她又从我们不知道的角落拿出矿泉水,冷热兑进杯子里喝。

    “呼——————!”

    她把椅子拽回桌边,就是她被捆在上面不知几个小时的椅子,然后坐着捧着杯子安静喝水,润润苍白干裂的嘴片子,喝两口又环视我们,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

    然后就在我们四个的注视下,她又倒了四杯水。

    “都坐吧,罗叔叔也坐。”

    “你……怎么着?”我问。

    “我渴死了,先等我喝口水再说。”

    培槟问:“黄安羡走之后没有人来吧?因为我们看见门是虚掩的。”

    “我想想,没有,应该没有,就算有也没碰我。”

    真正坐下接受她的招待的也只有我,其他人都只是看着,培槟仿佛自己才是被捆了几个小时的那个,僵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敢碰任何杯子。

    嬴小绕问:“黄安羡呢?”

    “刚才在我店里,现在被警察带走了。”

    “会怎么惩罚他?”

    “还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他和很多人都有性关系?”

    “知道。”

    “就看其中有没有年龄极小的,小到犯罪程度的。”

    “据我所知没有。”

    “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给他判刑,但你作为受害者要积极提供证据。”

    “比如说他非法拘禁你。”培槟他姑说。

    “判刑倒不至于吧,唯独就是希望能把我家交的钱都吐出来,毕竟我在他这一点也没变好。如果非要定罪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定个满处泄露我俩之间秘密罪,我简直丢死人了。不过除了这些之外,我好像也没损失什么?”

    “你倒是还挺淡定,完全不像黄安羡在我那慌得口歪眼斜的。”

    “他那人就那样,比您可好搞多了。”

    “也就是他那种弱智才会相信你的鸟话。”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拒绝相信呢?不过可惜啊,我早知道他胆小,但没想到胆小到这种程度。”

    “我倒是理解他为什么跟我忏悔,他对和你的这种关系感到害怕了,通过满处声张来把这段关系强行结束掉。”

    “嗯,没想到他来这一出,是我天真了。”

    我看她手腕子依然发抖,拿壶帮她把水续上。

    “你是今早上来的?被捆了几个小时?”

    “不到五个小时吧……”嬴小绕看看表,“不过来早就来了,昨天就来了。”

    “晚上没回家?!你家没问你?!!!”

    “最近经常不回家,他们好像也习惯了。”

    培槟他姑皱眉:“这也算监护人吗!”

    我问培槟:“通知她家里了吗?”

    “通知了,还没回我。”

    “怎么通知的?你还打字?你这不得直接打电话!”

    “打了没人接,估计有事。”

    “这样吧,小绕,你把这杯水喝完,我送你回家。”

    “我先不回家。”

    “你还想住这儿是怎么着?”

    “你们要是打电话通知我家,那就先把电话打通了再说,我不想回去了还要亲自讲这事。”

    “你就算回去也用不着亲自讲……不过也行吧。现在怎么着?去我那坐会儿?”

    “嗯,去您那坐会儿。”

    “你应该跟我去趟局里。”培槟他姑说。

    “这个真不去,这次真的不再跟您妥协了。”

    “虽然不会强迫你,但我依然希望你能配合,你可能不是他唯一的受害者,你的不配合就是在纵容他残害更多人。”

    “残没残害过别人跟我没关系,我在他这儿好像也没损失什么,就算他把我气死,但这点事也不至于判刑吧?”

    “唉,算了,我的同事正在尽快和你家人取得联络。之后会有其他同事问你一些简单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

    培槟他姑让我们先走,说还有些工作要做,也想问周围的住户一些事,于是到楼下与人交谈。

    嬴小绕颤悠悠地起身,看看黄安羡这地方,完全没有从魔窟里被拯救出去的感觉,打开空荡荡的冰箱看看,从楼道的电表箱里拉了电闸,没带走任何黄安羡的东西,只从床上拿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我们带嬴小绕离开,匆匆路过小饭馆门口,听到老板娘正说话,问话的虽是培槟他姑,但也有另外几个市井闲人在疯狂支棱着耳朵听。

    “……对的对的,我住黄老师隔壁,确实经常有不同的姑娘进出他那,晚上还能隔墙听见说话声,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来的就是固定的那个……就她!”

    老板娘看见我们,伸手指指嬴小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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