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俩订个外卖生日蛋糕送到火锅店，上面写着“祝江培槟嬴小绕生日快乐”，培槟女朋友不高兴，说为什么写他俩名字用的是同样字体而且还是粉色糖浆，而且笔画扭得像桃心似的。我说是我的疏忽，应该在备注里说明不要花体字。嬴小绕说没关系，咔咔两刀把写着她名的一大牙切走拿到自己面前，自己插上“15”字样的数字蜡烛自己点燃，也不知许了什么愿，呼一口吹了火苗就开始吃，一口蛋糕一口肥牛，我说照你这吃法有多少胃也分不开啊。

    胡吃海塞了一晚上，不管他们高不高兴反正我是挺高兴。各自送他们回学校回家，送完嬴小绕才意识到：我该不会占用了她跟家里一起过生日的时间吧？不过既然她也没说，她家也没打电话叫她回去吃晚饭，再加上她弟减肥，所以大概本就没有要在家过生日的安排？

    又想到下午培槟说的话，说我又孤独又闲导致太在意嬴小绕，还以为他有何高论，结果最后是为了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不过当我睡下之后却睡不着，又反复想他的那堆大废话，又再想他让我相亲，一时间分不清他的重点是哪个——是要极力促成我和他姑的姻缘，还是单纯想让我通过相亲把生活的注意力从嬴小绕身上移开？

    晚上11点多他姑给我发消息，嬴小绕也给我发。嬴小绕只说句“今天生日特别开心，谢谢罗叔叔”，我也只回句“不客气”，我跟她很少在手机上说话。但是培槟他姑却给我发了好多，说最近这一带治安不好，讲了几个不好的案例，让我如何如何小心，我也说之前有顾客在我店里暴力维权，耍着砍刀威胁我说不退钱就报警，最后报警的反而是我，警察把他抓走了，培槟他姑说你也要好好反思这里有没有自己做得不妥的地方，我说警察同志教育得是。聊到半夜一点多，我发了一大长串话之后她再没回，估计是睡着了，于是我也赶紧睡觉，准备明天早起扫除浇花迎客，别再让培槟说我太闲了。第二天一早培槟他姑说昨晚太累睡着了实在抱歉，我说没事，感谢你为人民服务。

    ………………

    附近学校开学之后我的生意也逐渐恢复惨淡，培槟我也不让他频繁来了，就算每天早起开门也基本没有顾客光临，甚至经常整天整天的都没有，亏我勤快了几天，勤快的结果就是滴水莲翠绿了许多，于是我又逐渐懈怠，并且认为培槟对我的状态解析不无道理。至于嬴小绕，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着她了。当然这也差不多就是我许多年一如既往的生活节奏，没事玩玩电脑，闲的聊聊天，无聊了看电视剧，两天就把《杀人洗衣机》第三季给看完了，盘算着下一笔“开张吃一年”的生意在哪，着手给Z哥那批电源备货。

    礼拜六一大早，嬴小绕突然给我打电话：“罗叔叔，今天有空吗？”

    “你先说干嘛？”

    “我想出去转转，好久没人陪我出去转转了，您有时间吗？”

    “你爸妈呢？”

    “说是要带我弟去个什么地方。”

    “去哪啊？那你也跟着去呗？”

    “本来想去，他们说是带我弟去买编程书，又远又比较无聊，后来又说其实是去医院拔牙之类的，反正就是没意思，我想就算我去了也是玩一天平板电脑，岂不跟在家一样。”

    我看她实在孤独得可怜，于是又决定再不务正业一天。

    “有时间，你过来还是我接你去？”

    “我过去，然后今天有个地方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

    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嬴小绕就过来了，举着一杯豆浆。最近她不带平板出门了，而且不知从哪次开始她的脸上有了化妆的迹象，似乎今天我才刚刚注意到，虽然不算浓妆艳抹但是还挺有心机，腮帮子和眼皮周围红嫩嫩的，像被欺负过似的楚楚可怜，今天不仅精心打扮而且还喷了香水，不是之前雪花膏似的清香，而更像是街边小摊几块钱的廉价香水。今天她就连打底裤也没穿——第一眼我以为是换了个肉色的，结果发现居然是直接光腿，只穿了个完全反季的皮短裙！

    “你冷不冷？！”

    “不……哆哆哆……不冷……前几天一直这么穿……”

    “前几天好歹有太阳，你没看今天阴天吗？而且昨夜里大风降温！”

    “真不冷……嘶嘶……”

    “赶紧进来暖和暖和，豆浆都凉了就别喝了。”

    “哆哆……走吧……不待着了……”

    “不许走，哪都不能走，你得至少穿个裤子，否则我不跟你去。”

    “那我总不能再回去穿裤子啊。”

    “我不管，谁叫你疯魔似的大冷天光着腿就出来了！”

    “您不去得了，我自己玩去了。”

    “哎哎等会儿，我想想，旁边早市有卖日用百货的，我带你买条裤子去。”

    嬴小绕虽然一脸不屑，但最终还是没拒绝。我俩穿梭在繁忙的早市上，大爷大妈小哥小妹看着她的大光腿都觉得新鲜，看得我都不好意思跟她同行，她倒是挺无所谓，甚至可能还在享受“吸睛”的快乐。我带她到百货区，衣架上挂着各式衣服裤子，她还要买肉色连裤袜，说这是光腿神器，我说今天你给我好好穿个正经裤子！她最后选了半天选个紧身裹腿的白色休闲裤，而且直接就要最小号的，卖衣服的大妈说她不一定能穿得下，她依然固执己见。

    我说：“再给她来条秋裤。”

    嬴小绕一下急了：“我不穿秋裤！”

    我不理她：“来个纯棉的，别穿两天起球。就这个粉的吧，你看上边印的全是小樱桃。”

    “这年头谁还穿秋裤啊！冰岛人都不穿！”

    “你不穿秋裤我就不跟你出门。多少钱一共？”

    “哎别！！！不要粉的！不要带图案的，就这个全蓝的吧……”

    “然后裤子给她拿大一号的。”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秋裤给我拿个没拆过封的。”

    “都是早晨刚从袋里拿出来的。”大妈说。

    “那也多少人又挑又揉的，给我拿个干净点的，孩子马上就要穿。”

    大妈上面包车后边去翻，好几个大纸箱子翻了个遍，嬴小绕不耐烦地直跺脚，说随便拿条就走吧，实在不行粉的带樱桃也行，我说人家还没说找不着呢，你先急个什么劲？

    “找着了，蓝色小号没拆过的就这最后一件了——今天穿完最好还是得过过水。”

    “好的好的，谢谢您。”

    买完裤子又给她买个炸糕，然后回我店里穿，把她裙子换下来。

    “罗叔叔，您今天怎么老看手机？”

    “哦哦，跟人说话呢。”

    “谁啊？”

    “前段时间培槟不是给我介绍个他姑嘛，有时候随便聊两句。”

    “是吗？那挺好。”

    嬴小绕啃了口炸糕，喝口她自己的豆浆——已经被我用微波炉热过了——然后又说：

    “还以为您跟我爸我妈说话呢，以后不用每次都跟他们说我来了。”

    “嗯？他们不知道你来我这儿？！”

    “知道，我出门时候说了。但是您不用像之前似的每个小时都跟他们汇报我干什么呢，他们应该也不会问。”

    “成吧，反正现在咱俩也不是医患关系。你有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今天你说想让我跟你去哪？”

    嬴小绕从兜里拿出三个密封袋，里面又用纸巾包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偷偷收集的我爸我妈的DNA样本，我想做个亲子鉴定去。”

    “你这不没事闲的嘛，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家待着瞎想什么呢！”

    “这不是您让我做的？！”

    我好像隐约记得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又感觉当时要表达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裤子钱转给您了，但是检测如果贵的话还得跟您再借点。”

    “哎~两条裤子还跟我客气！穿上舒服吗？暖和点没有？”

    “还挺好看，没想到跟我靴子还有大衣都挺配，幸亏买的深灰色……”

    嬴小绕拿玻璃门当镜子照，我把门一锁，跟她做亲子鉴定去。

    ………………

    钱她倒是够，但也掏光了她这俩礼拜的积蓄。工作人员问我是她什么人，我说我就是陪她来的，他们虽然满脸疑惑但也没多问，跟我们说七天后出结果，可以到机构官网输入查询码查询。嬴小绕把查询码交给我保管，让我查了告诉她。

    “还挺早的？”嬴小绕说。

    “对啊，然后哪玩去？”

    “然后……然后……”

    “我看今天你手机也老震，谁老找你？”

    “没事。”嬴小绕赶紧把手机举成竖直，避免我看见。

    “哎呀？该不会有小男生追求你吧？”

    “没有！您别管！”

    “我都告诉你了你也不告诉我。”

    她赶紧再操作两下就把手机掖兜里，好像决心一整天都不再拿出来似的，结果没两分钟又震，她又不耐烦地拿出来。

    “要不咱去上次那个儿童城玩去？”

    她一下来了兴致：“好啊！不过……好啊！那就去！”

    于是我们再次动身。

    “上次那金鱼活了几天？”

    “还活着呢。”

    “还活着呢？！”

    “汉米尔顿特别喜欢跟它玩！”

    “说到汉米尔顿，我把《杀人洗衣机》第三季给看了。”

    “上次我弟说也想看，我把三季全都传他手机里了，就差一集看完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被爸妈发现了，给他删了之后又骂他一顿，不知道他把没把我供出来，我爸妈也没骂我，应该是没供出来，我弟还是挺讲义气的。”

    “他之后管没管你要最后一集？”

    “没有。”

    “哦，嗯。”

    “那集正是阶段性大结局，您也看了吧，我还得小心别给他剧透，不知道他啥时候能看上，他也不会找资源。对了您那儿有没有便宜的功能机？”

    “有啊。”

    “我妈要给他买个不能上网的手机，说要花599买个“认真学习专用机”，最近特火的那个，我想应该不值这价，怕他们被骗。”

    “幸亏你问我一嘴，谁要买一这玩意这智商也就甭惦着学习了，现在人都他妈黑了心了，同一个厂子出来的公模59我卖你我都有赚！”

    “哇真的啊？！那我就给我弟买了！一会儿回您店里拿上。”

    “车后头就有。别跟别人说59，标价我写的400。”

    ………………

    驱车来到上次那个无名儿童城，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嬴小绕一进去就要开卡丁车，我给她拿着外衣。她正在风驰电掣的时候，我在楼梯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看嬴小绕玩得高兴，于是独自过去辨认。熟悉的身影不止一个，两高一矮很和睦，几经辨别后我确认：这是嬴小绕一家三口——除了嬴小绕之外的那三口子！他们仨正玩得高兴，正在玩手摇发电轨道车，小男孩跟他爸比赛，她妈在一边喊加油。

    “快点！再快点！速度不够快的话又该从圈上掉下来了！”

    我从来见她爸妈都是一副愁苦表情，对他们欢乐的样子感到意外，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又觉得不对劲，嬴小绕说他们是去拔牙或者买编程书的，因为无聊所以才没带她去。嬴小绕的卡丁车快开完了，我赶紧回到卡丁车的楼层。

    “呼……！您看见我连超两人了没有？”

    “你要是喜欢的话下回我带你去正经卡丁车馆啊？给你增加点挑战。”

    “去一次贵着呢吧……”

    “我请你去！”

    我不知道如何跟嬴小绕说看见她爸妈的事，于是决定先不说，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你说你家今天都去拔牙去了应该不是蒙我吧？”

    “啧！您是怕我擅自出门没跟家里说？刚才我还跟我妈说话来着！您看聊天记录！您看，我说您卖我手机才59，让我妈千万别买599的，我妈说好，还给我转60块钱，还说医院人多，先不聊了。”

    “哦哦那行，你看你下一个玩啥？”

    “嘁，还不信我！我还想钓鱼！”

    于是我们去钓金鱼，今天嬴小绕不太上心，一边钓鱼一边拿手机打字聊天，最后坐了一小时也没钓上来，摊主说送我们一条，嬴小绕说不要了不好拿。

    “我又饿了。”

    “也到饭点了，走吃饭去。”

    “您先帮我拿下衣服，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

    不一会儿嬴小绕回来了，一脸阴沉：“……居然又碰见熟人了。”

    我心里一紧，心想她不会是碰见自己家里人了吧？不过很快她说的“熟人”就出现在我视野里，跟在嬴小绕身后，居然是黄安羡。

    “罗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怎么又有闲心过来转转？”

    “听说这边新开了个自助披萨想过来尝尝，结果还得排号，我还是回村里吃盖饭吧。你们吃了吗？要不然一起？”

    我想最好让嬴小绕减少跟她爸妈相遇的几率，如果都去餐饮那层必遇无疑，还不如到外面去吃，于是说完全可以。

    “那……也行吧……”嬴小绕有些迟疑地说。

    儿童城一楼厕所旁边有个后门，进去之后是个过道，过道里贴着各种小广告，其中就包括“安羡心理咨询”，而且明显是被人铲了一茬又贴一茬，层层叠叠能看得出双方都非常勤快。过道直接通往后边那一大片违建，就在黄安羡诊所边上，从明亮的商场一下进入狭窄的胡同，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看他楼下有个小饭馆还挺干净，说就吃这个如何，黄安羡也说正好，说自己经常来，我问嬴小绕成不成，她没说话地点点头。

    我以为她不说话是嫌不卫生，结果进去之后老板娘还挺热情，热情是因为熟络，顺口就说：“美女来啦？照例砂锅榨菜方便面？黄老师还是炒饼？”

    “对。”黄安羡说。

    我们挑干净桌子坐下，嬴小绕坐我对面，然后过了好几秒老板娘才意识到我和他们是一块的，这才拿了菜单过来，古怪地笑眯眯地看我们：“今天三个人一起？您来点什么？”

    “我来这个……鱿鱼韭菜焖面吧。”

    “这个要等超长时间。”嬴小绕小声说。

    “啊是吗？那我换换，鱼香肉丝盖饭？”

    “别点，不好吃。”

    “那就西红柿鸡蛋炒面吧，就他了。”

    “行！听您的！”老板娘说。

    然后我们又来一碟干炸小黄鱼跟一碟凉拌萝卜皮一起吃。

    我问嬴小绕：“你们经常来吗？”

    “嗯，黄安羡老请我吃这家——应该说是就没请过别的。”

    黄安羡笑笑：“整条街也没有其他好吃的，我基本是顿顿在这儿。本来有个烤串也偶尔去去，上次吃了闹肚子就再也没去了。”

    嬴小绕说：“有饭吃就不错了，他还让我跟他节食减肥呢。”

    我又问：“小绕在你那治疗得怎么样？最近我看她气色越来越好了，都不怎么跟我提她鸟的事了。”

    “嘘，别提，别当她面提，好不容易分散分散注意力呢！”

    “好好……”

    “她算是我的患者里最配合的一个了，而且一直都能和我产生共鸣，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和患者产生共鸣，在这样的前提下尝试不同的疗法才有意义。”

    “那就好，我都不懂。”

    “在治疗她的过程中，我也见到了很多前所未见的景象，这些景象不仅在她的内心中，也在我的内心中，整个过程我感觉自己也获得了治疗，我被迫重新思考了许多关于生命意义的问题。”

    “你那个治疗师的证，现在续回来了吗？”

    “那个非常快了，手续都齐了，我也正在催。”

    “好的好的，主要我怕她父母问，毕竟他们来找你时候带着我也是想让我把关，最后我说你比我专业。听说你还会弹吉他唱歌之类的？”

    “也算是兴趣爱好，尤其来找我看病的女孩们爱听，原先我还用点专业器材录录，现在想想还是面对面弹给她们听才有意义。”

    “听说嬴小绕也喜欢唱歌，肯定跟你有很多共同话题。”

    黄安羡想说什么，看眼嬴小绕，欲言又止，于是跟她说：

    “小绕，帮我买包纸巾回来可以吗？”

    支开嬴小绕，黄安羡依旧用极低的声音跟我说：“说到她父母，你觉不觉得，她跟她家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

    “我最近没怎么见她，只听说她家里开始定期给她钱。”

    “对，她家其实不富裕，给的钱却很多，远超零用钱的范畴，这不是个好现象，但她自己不觉得，好像还没察觉到我说的奇怪之处。”

    “你知道她家带她去看了个道士吗？”

    “听她说了，所谓的陆道长嘛。我认为这个对她没啥影响，毕竟当时有你在，但是对她家里就不一定了。”

    “嗯，她有个表婶信得厉害！还有比如她爸妈今早上……”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嬴小绕已经不需要来自这些人的精神扶持了，我和她已经找到了最优解，我们的治疗已经理清了方向，这个最优解也同时是唯一解，只要继续进行下去就可以。”

    “不需要谁的精神扶持？！她家里人？？？”

    “对！”

    “怎么可能不需要？！而且是你先跟我提她跟她家的关系，不需要的话你提这干嘛？”

    “是因为，罗哥，我关心嬴小绕的同时也关心你，你要小心别陷入好人难做的境地。”

    “我还用得着你教我……”

    本还想继续多聊，嬴小绕突然回来了，正好饭也上来了，于是我们就开吃。味道只能说一般，这俩人居然吃不腻。吃着吃着发现嬴小绕偷偷看我，估计是好奇刚才我们聊了什么内容。

    “您这个放点辣椒油好吃。”

    “我尝尝，唔，就算……还成……”

    黄安羡说：“吃饭嘛，对我来说就是补充能量而已，隐约记得以前还挺馋的，每次上完心理课必须大吃一顿。来这儿开店以后附近也没好吃的，干脆就不寻么了，几年下来粗茶淡饭习惯了，都记不清以前爱吃的是哪几样东西。”

    我说：“其实也不是没有，旁边儿童城里……”

    “我老说小绕需要节食减肥，现在不肥照这样下去以后也得吹起来，最好的节食方式就是吃难吃的东西，一难吃了自然就只想在不饿的基础上少吃两口。”

    “成吧，她这方面我还真没太注意……”

    ………………

    墙角有个小电视，正在放国际新闻，引发了我后边一桌顾客的高谈阔论：

    “……你们知不知道糖水市？”

    “那还能不知道？超高端医疗嘛，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医疗技术已经先进到了什么程度，传说能让人永生不死。”

    “但是最近糖水市被制裁得更狠了，要说也活该，你们知道糖水市的高端科技从哪来的？”

    “还不是当初发现了那个叫什么‘盐蔬菌’的稀罕生物，长得跟人差不多，也是有鼻子有眼，发现那玩意直接让生物科技飞跃了好几百年，甚至听说现在还只研究了个皮毛，越往下研究越飞跃，当然了再怎么飞跃也都被糖水市垄断着。糖水市坏就坏在把高端科技军事化，当年敢宣布自治也是因为有盐蔬菌生化大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疾如闪电、力拔山河，嗅觉听力比狗都强一百倍，而且据说智商比人类还高！所以这么多年只能纵容他们。”

    “发现那个生物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最该死的因素就是人体实验，超大量人体实验！把活人当小白鼠！要说糖水市是如何对待试验样本的我可是亲眼见过，就这么跟你们形容吧：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残骸遍野、生灵涂炭！”

    “但是听说他们的试验样本都是自己用培养皿繁殖出来的？从来不会绑架外界的人？”

    “首先你这个说法不确定真假，其次就算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难道就不是人类？29年前全世界都怕他们的生化军队，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惯着那帮畜牲了！就该冲进去把他们灭了，全人类的命运就在此一举！”

    “赶紧吃你的烂肉面吧，全人类的命运还轮得着你操心？”

    老板娘说：“谁说的烂？我肉都是头天晚上新买的！”

    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搭话：“你们说，这个糖水市是所有病都治得好吗？”

    “那当然！”一个人说，“都能让你长生不老了，还有治不好的病？”

    嬴小绕又看我，估计是好奇我抽什么风呢，她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不敢跟陌生人搭讪。

    我又说：“但是听说糖水市一般人进不去吧？如果说，纯粹是假设，我要是从里边请个大夫出来，是不是也能治好一些病？”

    “开什么玩笑！你就是从里边请出条狗，舔你一口都能让你多活三年！”

    “哈哈哈哈……”一桌子人都乐。

    我突然眼里有光，但是黄安羡却说：“别想了罗哥，那都不是普通人付得起的。”

    后桌的人延伸了这个话题：“当然不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没听说前两年有个沙特王爷得了罕见的怪病嘛，看遍全世界的名医都没用，200万美刀请了个糖水市的大夫，半天就诊断出来了，但是这才是诊断，又花800多万治，往他体内植入了个不知什么小玩意，说能保他活到140岁。”

    “好嘛，我没病也不一定能活到140岁啊！”

    “但是还有后续呢。这王爷还是不够富，最终还是起了贪念，想把这小玩意卖给实力雄厚的科研机构，反向研究出来原理就能仿制。原本是秘密交易，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泄密了，泄密两天就被人给暗杀了，最终还是死于贪念。”

    “糖水市暗杀的？！”

    “糖水市才不管这事，是他的买家的竞争对手。这些科研机构背后都是大国撑腰，这就是科研界的代理人战争，说是科研其实就是从糖水市的牙缝里抠肉渣，生怕别人抠下来的肉渣比自己的肥。”

    “就为这个就杀人？那不是比糖水市本身更该死！”

    “你还真别这么说，光是普及这点肉渣科技就够造福人类了。”

    “最后那个小玩意被谁拿走了？”

    “被谁拿走都没用，根本不可能研究出来，要是那么简单的话就不叫抠肉渣了，那就叫虎口夺食了。”

    “不能理解付得起800万美刀的人还这么贪，800万够多少碗面了……”

    我听他们说得越来越离谱，难掩心中的好奇与期待，眼中的光越来越亮，嬴小绕却只是默默低头吃饭。

    “罗叔叔快吃饭吧，再不吃该凉了。”

    “好好，我两口就完。”

    “吃完我还想玩涂色去呢。”

    “成啊，玩去！”

    吃完饭黄安羡说还要回去等患者，我和嬴小绕回商场里继续逛。

    ………………

    嬴小绕最喜欢涂小雕塑，我干等着也是等着，于是也跟她一起涂，涂了一个小汽车，涂得七扭八歪的，嬴小绕还笑话我。

    “您看我涂的啥样，再看您涂的！”

    “我这叫抽象艺术，现实中的法拉利要是刷成我这色，估计能多卖个好几十万！”

    嬴小绕正沉浸在涂色的成就感中，突然看见熟悉的身影。

    “哎？我好像看见我爸我妈了？”

    “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过来看看！”

    “我觉得你是看错了……”

    但是嬴小绕已经拽着我过去了，在人山人海中寻找家人的影子。终于他们一家三口转过身，远远地把正脸转给我们。

    “还真是他们！”

    嬴小绕她爸妈跟他弟正在买水果切，黄澄澄的芒果和菠萝装了一大杯，用小牙签插着轮流吃，她妈轮流给她爸和她弟喂着吃，其乐融融一看就是一家人，而且就和上午给我的感觉一样——仿佛这个三口之家就已经很完整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多一个人反而会产生不协调，会使他们减少很多欢声笑语。

    我们远望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三五秒还是一分钟，我的时间观念仿佛消失了一样，本想避免被嬴小绕看见的计划也失败了，也许下午我就不该带她回商场来，应该直接带她去卡丁车俱乐部去。

    “小绕……”

    嬴小绕突然迈开步子，移动起来，径直朝他们走过去，我也赶紧跟着。嬴小绕越来越快，几乎是要用跑的，也真的跑起来了，从商场这端往另一端飞奔。他们三人吃完水果切扔了杯子就要走，嬴小绕不顾周围小孩大人们的目光，扯着嗓子喊：

    “爸爸！妈妈！”

    他爸他妈下意识站住，回头一看，看见嬴小绕跑过来了也是一愣，她弟也一愣。

    “小绕？！！！”

    “姐？！”

    “呼……呼……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呀？今天正好罗叔叔带我来玩！”

    她妈说：“我们是那个什么，也是刚完事，听说这个商场里有个少年编程班，就带你弟进来转转。这么巧赶一块儿了！”

    “呼……！这地方我也是第二次来，没想到可好玩了！像不像原先咱家旁边那个？而且这里玩的还不贵，比咱那边便宜多了！”

    “是吧，那我们也看看……”

    嬴小绕拽着她弟：“我带你开卡丁车去！跑道弯巨多！”

    “好！”她弟说。

    她爸说：“我记得小绕以前最喜欢开卡丁车了。”

    “现在也喜欢啊，我俩玩去了~”

    我要给他们掏钱，她爸当然拦着不让，抢着把钱掏了，嬴小绕也不管这些，再一次沉浸在速度的快乐之中，只不过这次略收锋芒，时不时等等她弟。

    “你怎么这么慢呀！没事！就算撞墙也不疼！”

    她爸跟我找话题：“今天还挺巧。”

    “是啊。”我说。

    “罗老板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生意也是时有时无。最近小绕倒是不怎么找我。”

    “是吗？那就是去黄医生那边可能比较多。你们今天是从早上就来了？”

    “对，一直涂色来着，这是我俩涂的。”

    “挺好，家里有一堆，小绕这孩子从小动手能力就强。然后我们也是下午回家时候路过，正巧……”

    “今天我俩还看见黄安羡了，我才知道这个商场后门直接通到他那条小道，他还请我们吃了个中午饭。”

    “小绕能有今天这样的好转真是多亏了你们，尤其是你，自从你说不再收费以来我们一直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该向你表示表示，但是黄医生那边收费实在高，我们又说孩子大了不能少了零用钱，现在我们日子都得抠着过……”

    “哎，不用表示，我现在真的就把嬴小绕当亲侄女似的！”

    “她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嬴小绕得意洋洋地走下车：“妈妈你看我快不快！”

    “真挺快的，我都怕把你甩出去。”

    “不怕，安全着呢，就一直踩着油门就行！我俩接着玩去啦~”

    嬴小绕于是又度过了快乐的两小时，临到回家她爸问她一起不一起回去，她却说要跟我走。

    “你们先回吧，晚上罗叔叔送我，晚饭我也外边吃了。”

    “那也行，你弟还在减肥，晚上不能吃东西。”

    ………………

    送走她家人之后，我问嬴小绕想吃啥，她又说不太想吃，说中午那碗面把她恶心着了，晚上干脆也省一顿。

    “我现在打嗝还是榨菜味。”

    “那就我也不吃了，我那盘炒面也挺腻。”

    “您带我开车转转吧，随便转到哪都行，八九点再送我回家。”

    “嗯，好吧。”

    “等我买个水果切路上吃。”

    于是我带她兜风，她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想什么呢，把窗户开到最大，迎着风吃水果切。我问她想什么呢，她说就是有点累，早上炸糕中午面条有点上火，吹吹冷风吃点水果能帮她把火败下去。

    “今天您聊到糖水市，我也听说过那地方，不知道糖水市会不会对我这种脑子里有鸟的生物感兴趣，本来我想您可以把我脑子拆开之后卖过去，然后他们就会给您好多钱，可惜现在看来没法实现了。”

    “是没法实现，且不说你是不是鸟，就算真是我也不会把你卖了！”

    “那倒不是问题，对我进行研究还能造福人类呢，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知道没意义就好，我不仅不会把你卖过去，反而可能从那里边给你找个——”我赶紧停嘴，现阶段先不透露为好，于是及时转变话题：“毕竟你又不真是鸟，我把你卖了也拿不着钱，对你研究也造福不了人类，我要是真把你带到糖水市去卖，人家估计还当我神经病呢。”

    嬴小绕沉默片刻，没反驳我。

    “上午一直震我手机的就是黄安羡。”

    “是吗？找你干嘛？”

    “知道我来找您玩，估计是吃您的醋了。”

    “啧，这小孩胡说八道，你这不胡说胡到没边了吗！”

    “问咱们去的是哪，非要来看我一眼。”

    “那也是关心你的精神状态。”

    “您后来怎么也没看手机了？”

    “我跟培槟他姑说了带你出来玩，说不一定能及时看手机，她说那就先不打扰咱们了。”

    “水果切我剩了这么多吃不完了，又不想浪费……”

    “你搁那吧，一会儿我吃。”

    大部分时间无话，我也不总是在开车，傍晚过后停在一个小公园的停车场里几个小时，开着空调取暖，我看嬴小绕迷迷瞪瞪，从后座拽条毛巾被给她盖上，嬴小绕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看到草坪灯的光晕里有点点冰晶缓缓落下，才恍然发现下雪了。

    “咕咕咕咕~~！罗叔叔！下雪了！”

    “可不是嘛，今年的第一场雪。我让你穿秋裤穿对了吧！还有这是给你弟的手机，除了包装一切全齐。”

    “哇！真古老，又沉又厚，感觉能用来防身！钱我转您。”

    “嗯，多谢惠顾。”

    “仔细一想今天也太完美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开心的一天！”

    “回家还是下车溜溜？”

    “不溜了，我等明天雪积多点再出来。都十二点多了？！”

    “看你太困了没忍心叫你，而且我也眯了会儿。”

    “我从七点多开始睡……到现在五个多小时！而且还是坐着睡，怪不得脖子这么酸疼呢。看来今天我是真的累坏了，平常就连躺着都睡不过三个小时。”

    她掏出手机看看，这五个多小时并无一条嘈杂讯息震动她的裤兜打扰她的安稳睡眠。

    “那您送我回家吧，也谢谢您陪我待到这么晚，别耽误您明天的工作就行。”

    “又客气，不用客气，走，送你回家，回去接着睡觉去。”

    “罗叔叔，谢谢您！”

    “哎呀有啥可谢的……”

    “真的真的谢谢您！”

    “嗯，不客气。裤子回家想着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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