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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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磷萤火

    趁着夜色,吕芳领着东厂的十来个行刑太监从西华门走进西苑。所谓西苑就是紫禁城外的皇家园林,紧挨着紫禁城西侧,其占地面积极大,不亚于紫禁城。朝天宫在西苑东边较为边缘的位置。

    道士是皇上请进宫来的,现在皇上要把他们赶走,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吕芳觉得此事晚上来办最合适,他只领了十来个懂事的太监,但凡以后有嚼舌头,说出去一个字的,势必不会有好下场。从头到尾,吕芳也没有文本诏书,只有口谕。

    吕芳刚走过西华门,陈洪打着灯笼,独自一人紧赶着追了过来:“老祖宗。”

    “怎么?”吕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洪。

    “老祖宗,咱家兼着东厂提督的差事,主子万岁爷有什么旨意?要不让咱家去办吧,哪能劳烦您呢?”陈洪脸上堆满了笑。

    吕芳一眼便看出了陈洪的心思:“你有这片孝心是好的,各人也有各人的差,我并非越俎代庖,抢你的饭碗,只是这活,主子爷要我亲自去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祖宗哪的话,都是为皇上做事,咱家只是想多尽一份力罢了。”

    陈洪一直跟在吕芳的身边,吕芳也不赶他走,免得他以后多想。

    一行人等来到朝天宫前,之前已有太监来传过话,未免打草惊蛇,只说了圣上有口谕。

    邵道长在朝天宫门口的台阶上候着,圣上有口谕是常有的事情。之前宫里送来的那批宫女,因为天天喝露水,每月取月经,逃跑的,病死的,梃杖死的,现在已所剩无几,仅存的几个也是奄奄一息,他正想着要去宫里再讨一批来,“以免误了皇上的修仙大业啊!”,他每次都这么说,皇上都会答应他,屡试不爽。

    他的背后站着两个道士,一个中年,一个小孩,中年道士手里打着灯笼,小孩的手里提着一头纯白的小鹿。

    眼见吕芳走近了,邵道长快步走下台阶,迎了过去,行到几步之遥,他对着吕芳拱手作揖道:“恭迎老祖宗。”

    吕芳并不搭话。

    邵道长继续说道:“皇上大难不死,实乃真命天子,天佑大明也。皇上爱民如子,治国有方,古往今来之明君,亘古罕见也。如今,天降祥瑞,皇上定能修成正果,万寿无疆,此乃大明子民之福分也。皇上……”

    “祥瑞?什么祥瑞?”陈洪问。

    邵道长一挥手,小道士牵过那条纯白如玉的小鹿。陈洪脸上一喜,这东西想必皇上一定喜欢,他抢在所有人前面从小道士手里接过那条白鹿:“天降祥瑞,白鹿现世,这一定是万岁爷感天动地,呕心沥血给大明修来的福分。”

    “圣上口谕。”吕芳冷冷地说。

    听了这四个字,所有人都跪了,陈洪甚至想按着那头白鹿也跪下去。

    吕芳一字一句背道:“朕遍览史册,历代一国之君遭谋逆刺驾者,不在少数,然如朕这般险死于宫女之手,可谓亘古罕见,后世观之无有不吓然者。呜呼!朕爱民之心不为不真,大明律法不为不严,为何还有此劫乎?皆以尔等妖道,妖言惑众,乱我子民,烧我宫殿,毁我社稷,尔等虽有百身,剥皮揎草,株连十族,亦无余辜!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臣民,朕上承祖宗之德,念苍天好生之意,故不忍伤一花一木一生灵,而尔等之罪者何如?着(zhuo)即日起,将尔等逐出京师,流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说完,吕芳悄然闭了眼,眼泪紧紧含在了眼眶之中,他忍不住如第一次听见这口谕时一样,在心中默念道:“主子爷圣明。”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个打着灯笼的中年道士,几乎同时,与吕芳说出了一样的话:“皇上圣明!”

    陈洪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将那个牵着白鹿的绳子悄悄递给了身边的太监。

    忽如一夜冬风来,邵道长忽而从九霄宝殿落到了冰窟窿里,久久怔在原地,不能言语:“这……”

    吕芳催促道:“邵道长,快去收拾东西吧,皇上已经开天恩了。”

    “贫道……”邵道长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吕芳转过身,面对众太监:“你们也张大你们的狗耳听仔细了,今天这里的事,要是漏出去一个字,传出去一个音,你们全部连坐,乱棍打死!”

    “是!老祖宗!”众太监齐呼。

    陈洪把头低得更深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话音刚落,刹那间,邵道长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吕芳身后,他一把勒住了吕芳的脖子,他的道袍袖口里落下一个匕首,径直掉到他的手心,他举起匕首,刀尖抵住了吕芳的脖子。

    “老祖宗……”众太监顿时慌了神,连陈洪都不知所措了。

    吕芳感受着邵道长的鼻息,用十分冷静的口吻说道:“邵道长,按大明律法,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邵道长冷笑一声:“老子去你妈的大明律法!按大明律法,当官的人家,儿子孙子都是当官的,当兵的人家,儿子孙子都是当兵的,当皇帝的,儿子孙子永远都是皇帝,老子的爹是佃农的,老子不想种一辈子地!那句话怎么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吕芳吼道:“你敢造反?!”

    “哪朝皇帝没有造反?老子家人都已经饿死了,没人了,株十族也找不到几个,大不了杀我便是!皇帝不停地把宫女往我这送,那可都是未开苞的黄花大闺女,老子睡了好几百了,舒坦!死又怎么样?死之前再杀了你这老祖宗和那狗皇帝!这辈子值了!”

    “你……”

    邵道长袖口一挥,忽然,空气凭空出现了许多苍蓝色的火焰,幽幽鬼火吓得东厂太监逡巡不敢向前。他们越是往后缩,鬼火越是追在他们身后。

    “妖术,妖术……”

    “把狗皇帝给老子叫来!”邵道长对着太监们喝道。

    “不准!”吕芳连忙阻止,“我就是条狗,死就死了,岂能伤了皇上!”

    就在兵荒马乱,众人乱成一团之际,陈洪弓着腰悄然溜出了朝天宫。

    ***

    乾清宫正殿东边的暖阁里。桌椅板凳和地板床铺上摆满了吕芳白天从兵部拿来的用兵文书。朱厚熜辗转反侧,看完这本,又拿起了那本。

    前线的战事到底如何了?宁夏总兵仇鸾领近十万大军讨伐俺答,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亲率上千名锦衣卫,统领情报工作,意图一举收复河套地区。一个月之前,发到京城来的全是捷报,忽然一下,十万大军好像那断线的风筝似的,彻底失去了联系。

    为何一个探子,一本文书都没回来?还是说,路上被谁拦了?仇鸾是严嵩举荐的,难道与严嵩有关?

    “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各发精骑七千,共约两万人;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四处,各发兵精骑一万,共约四万;川广、山陕、两直,各发步骑兵五六千不等,共约两万人;浙江发善战步兵四千……”

    “这些都是精锐啊。”

    朱厚熜放下文书,愁上心头,他再度从怀中摸出了那把烛龙,他端详着那精美的枪管,柔亮的光泽让他不寒而栗,暗自希望这把枪冰冷的子弹不会射向自己。

    “启奏陛下。”司礼监首席秉笔陈洪在殿外轻声唤道。

    朱厚熜赶忙把那把谁也不知道的烛龙藏在了怀中。

    “朝天宫出事了!”陈洪说话时气喘吁吁,声音颤抖得厉害。

    朱厚熜从未听过这般有力的气喘吁吁。朝天宫离乾清宫有很长一段距离,那里只有一班道士,能出什么事?想必陈洪装模做样的成分多一些。

    “朕的金銮宝殿塌了吗?”他并不唤陈洪进屋禀报,隔着殿门,“你们的老祖宗哪里去了?”

    “老祖……”陈洪赶忙改口,“吕公公,他……他被朝天宫的邵道长挟持了……”

    “又是这个邵道长。”朱厚熜眉头一紧。之前给方皇后毒药的也是这个邵道长。

    陈洪见屋里没动静,继续说道:“吕公公奉上谕,带着东厂的太监去朝天宫赶道士,可那邵道长像是突然发了失心疯似的,把吕公公的给挟持了……”

    “反了!”朱厚熜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腕酸疼,“这班妖道既然敢如此欺朕,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奴婢是东厂提督,按理说,拿人的事应该奴婢去办,可吕公公一定要亲历亲为,生怕奴婢要跟他抢功劳……”

    “闭嘴。”朱厚熜眼下没空听这些屁话,“锦衣卫呢?”

    “吕公公说,此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奴婢不敢去找锦衣卫。。”

    朱厚熜心里默念:“越少人知道越好?”吕芳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宫里的道士关乎到皇上的脸面,人多嘴杂,一旦处理不好,便会玷污圣名。

    “那只能朕亲自去看看了。”朱厚熜意味深长地说,这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

    “皇上,不可啊!”

    “你怕死?”

    陈洪着急了:“不是,不是,回皇上的话,奴婢就是一条狗,死不足惜,只是那里邪乎得很,那邵道长会妖术,可能有些道行,袖口一挥,到处都是鬼火,紧追着人跑。”

    砰!

    朱厚熜一把推开乾清宫正殿的大门:“果然是妖道!闹事闹到朕的家门口了,朕自己的家都守不住,还能守得了祖宗的江山吗?”

    跪在殿外的陈洪吓了一跳,仰头看着皇上:“皇上,你可千万不能去!以免惊了圣驾!”

    “一个玷污道名的妖孽能惊不了圣驾,陈洪,你还记得朕是谁不?”

    “当然是皇……皇……”陈洪眼珠子一转,“皇上是,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嘉靖帝朱厚熜自己给自己封了这么长的三个道号,陈洪竟然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记得就好,降妖除魔,朕非去不可!”话虽如此,朱厚熜心里其实也打着鼓。

    但是,倘若把这事交给陈洪去办,朱厚熜心中始终有些担心,吕芳的性命托付给谁都不好。朱厚熜将一只手藏在怀里,是时候用一用这把烛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