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之约……吗？

    晋陵公主不明白兄长和母后会如何想。可同样身为女子，她也希冀着未来夫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的白首盟约，才是最能动人心的。

    林府到了。

    府中早早收到了信，但皇后未曾松口，他们不能擅入皇宫，只能在府中坐立不安。

    此刻马车停下，立刻便有婢女上前行礼，“公主，小姐。”

    晋陵公主坐在马车中并未露面，林家就明白了晋陵公主的意思，只是无声行礼，看着林倾妍从车上踩着凳下来。

    “祖母，爹爹。”林倾妍上前行礼，任由祖母拉着手。

    老太太一下午在家中坐立不安，凝晖堂上下皆是大气不敢喘。她想入宫，诰命朝服都拿了出来，品级大妆也命人提前上好。可中宫不接，就是不允。

    眼下终于见到人回来，老太太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上下不断打量，唯恐孙女儿出了什么事。

    晋陵公主的马车骨碌碌走远，林府众人提着的一颗心不约而同放了下来，晋陵公主不露面，就证明没事。

    “祖母，咱们进去再说。”已是夜间，夏夜也闷得人难受，不若进去有冰盆摆着，还能凉爽一二。

    林政南看着女儿平安回来，也就不急着问了，行礼问安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太太拉着林倾妍带回凝晖堂，顺便打发了跟着的林馨言她们，只有林倾妍和柳疏影这个长孙媳妇侍奉在前。

    进了屋，桌上就摆着碗碟，青瓷小碗里盛的是清淡白粥，碟儿里摆的是清爽小菜。

    “料想你在宫中吃喝不好，又这般晚了，祖母特地命小厨房给你单做了，快来先用点。”柳疏影引林倾妍到桌旁坐下，“祖母一片慈爱，妹妹快吃。”

    林倾妍今日心绪波动太大，此刻面对亲人熨帖，更是感动，小勺舀起白粥，入口时温度适宜，可见是用心算着时辰的。

    小菜两碟，一碟酱黄瓜，一碟腌脆萝卜，在炎热夏夜里用起来也格外爽口。

    因为天色已晚，老太太盯着不许她多用，不过小半碗白粥就让人撤了桌子。

    “妍儿，过来。”老太太唤她。

    林倾妍走过去，被老太太拉着坐在身侧，带着褶皱的苍老的手拍拍林倾妍细嫩的手，问道：“丫头，今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回来的如此之迟？”

    听得问题，林倾妍欲言又止。

    重生一事，除却顾修远，她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面对老太太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

    她旋身离开老太太身边，跪在地上，抬头时眼中满是依赖孺慕之情，“祖母，有些事情孙女儿没法告诉您，但请您相信孙女，妍儿绝不会对林家有任何不利的举动，妍儿始终是林家的女儿！”

    老太太一辈子心血都放在了林府。年轻时后院妾室一个接一个，庶子庶女虽然活下来的不多，但当初每传出一个妾室有孕，剐的都是老太太的心。

    老太爷去后，老太太支撑侯府，令唯一的儿子顺利接过重担，更是避过皇家猜忌。

    这是老太太一辈子的心血。

    林倾妍非常郑重地看着老太太，“祖母，我是林家女儿。”

    老太太望着她的眼，透彻见底，清朗明亮，终于缓缓点头，将林倾妍拉起来，“好孩子，祖母信你。”

    “今日也累了，去歇着罢。”

    半夏精通岐黄之术，一眼就看出来林倾妍现在实则撑着精神，脂粉底下满是憔悴。

    急忙唤人送水进来洗漱，又服侍着林倾妍摘掉钗环，“小姐快歇息罢，否则明日定要精神不济的！”

    林倾妍低低“嗯”了一声，薄被盖在身上，冰盆摆在床边脚踏上，放下帐子后，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她不要人守夜，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安神香的味道悄悄弥漫，可她仍然睡不着。

    她脑子里回响着晋陵公主的话。

    越想越睡不着。

    窗棂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倾妍伸手掀开床帐，道：“修远。”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这才避开退下行礼，正是紫云，“殿下。”

    林倾妍披上外衣，轻声唤道：“修远，你来了。”

    顾修远跳进来站在地面上，张开双手。

    林倾妍踩着软底绣鞋，乳燕投林一般飞进了面前男子的怀抱。

    “阿妍。”顾修远亲吻她的额头，“不要慌。”

    烛火燃起，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今日不管母后和晋陵对你说了什么，阿妍，都不要信。”顾修远声音轻且坚定，“阿妍，你要信我。”

    “好。”

    他们不知道前路如何波云诡谲，也不知道皇后在凤鸣宫中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此刻心心相印。

    夜已深，夜半时分正困乏。

    林倾妍褪下外衣，床帐挡住了二人交缠的视线。

    顾修远笑笑，在桌边坐下，“我守着你，阿妍，睡罢。”

    这句话比安神香还要管用，原本所有的辗转反侧全部消失不见，她坠入了无忧的黑沉甜梦乡。

    “殿下。”临近清晨，紫云在院中单膝下跪行礼。

    “嗯，起罢。”顾修远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保护好她。”

    “是！”

    ＊

    林倾妍昨日的事情虽然被压了下去，并没有人到处乱传，但当日在场的贵女们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元琼月她们担心，几家联手一同压下了那些贵女心中的猜测——有两座长公主府牵涉其中，没谁还敢擅自胡乱猜测。

    但郑琬和崔静檀却不是那么好压的。

    诚然这二人并没有想要做什么，但昨日茶盏摔碎时在眼前的可是郑琬，林倾妍准备的温水要给的也正是郑琬。

    无论如何，郑琬都不能当做置若罔闻，今日一早用过早饭，她就和崔静檀一起上门拜访了。

    连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叶以宁和姜若棠。

    “郑小姐。”荥阳郑氏来访是大事，进府之后首先要前去拜访请安的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背后有引枕靠着，“郑小姐崔小姐不必多礼，林嬷嬷，给二位小姐看座。”

    老太太纵然不知昨日起因为何，却也知道此事事涉郑家小姐，不知今日来是要慰问安抚，还是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