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各大世家如何惊愕，宫里头的动作就是如此雷厉风行，不过短短半日，之前所有有关选秀的风言风语全部被压了下去，一同压下去的还有华阳宫和璟王，甚至璟王顾明辉身上刑部的官差都被撸了个一干二净，在王府禁足！

    是谁说的璟王未失圣心？瞧这模样，宫里那位分明是震怒！

    这还不算完。

    按理来说选秀都得最少提前一年往下头下旨，得了皇帝朱笔御批的圣旨明明白白送下去各个地方的，那才叫选秀。

    这会呢？后宫嫔妃因为私心而闹腾出来的风言风语，偏生又有崔郑两家嫡系女儿进京一事在后头压着，悫妃不完谁完？

    璟王为母求情是孝心，帝王不方便因为这个重罚——不然呢，本朝以仁孝礼仪治天下，璟王孝顺亲娘为生母求情谁敢说不对？璟王要是不去求情，武帝都饶不了他！

    但言官们有话说。

    本朝规矩，言官可风闻奏事，且不杀言官。哪怕你是奏错了，但只要你不畏强权身正影清，那也没问题！这可不得了了，御史台那批言官立马就开始了，今儿参这家家风不严，明儿奏那家礼仪不整……甭管大事小事，能冲业绩那就是好事！就连各大世家公侯爵府那也是被轮流问候过的。

    更别提这次悫妃闹出来的事还不小——主要言官御史们也不太想和五姓七望搭边儿，他们清贵是清贵，可大家聊不到一块儿啊！

    言官们自然就疯了。

    隔日一早上朝时，参奏折子雪花似的往武帝跟前儿飘，其他人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听着那群言官们群情激奋个个赤胆衷肠什么都敢说，就差指着皇帝鼻子骂内帏不修你失德你不配了！

    武帝是个粗人，他其实是大晋历代皇帝里最像开国太祖皇帝的一位了。他当初的储位东宫，那可是沙场上真刀真枪打下来的！直到如今，武将里头分量足资历老的那些老将哪个不服气？他也就是成了太子又成了皇帝这才收敛了脾气，能在朝会上安安稳稳坐着并且听底下那群朝臣们互相磨嘴皮子。

    但不能见着御史台的人。

    秀才遇到兵那是有理说不清。本质是个粗人的皇帝遇到嘴皮子贼麻溜儿还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啊不是，是爱撞柱子死谏表赤胆忠心的言官，同样头疼死。

    这会子早朝上武帝就是面无表情地坐着，心思早神游天外去了！——多亏有冕旒挡着底下那些言官看不清，不然一个“荒废政事”的折子那是立马就能砸到眼前的。

    顾修远站在群臣打头抬眼看向武帝，眼底那是明晃晃的担忧。一旁的瑾王也被言官的阵仗吓到了，本来还想着能跟着落井下石，就算不把璟王踢出储君候选人的行列也得让他大动筋骨。这下子好了，瑾王顾思远也悻悻闭嘴不敢言了。谁能惹得起言官那群要政绩不要命的疯子呢！

    言官们不会有吵累的时候，他们只会一个接一个地上，哪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禁不住他们这样闹腾。

    武帝神游天外也耐不住凡间一群人吵嚷，神思回归，终于忍不住断喝一声：“放肆！都给朕闭嘴！”

    帝王发怒，臣子安敢违逆？整个大殿当即安静下来，又一齐撩起衣袍整齐跪地，齐声：“皇上息怒！”

    武帝冷哼一声，“息怒？朕看你们吵得很开心！此处是议政大殿，不是市井之地！”

    众臣没一个敢吭声的，一个个乖巧地缩着跟鹌鹑似的！

    言官们此刻也不敢再吵嚷了。本朝的确不杀言官，但没说不能打。万一皇帝真急了赏顿廷杖，打上几下，言官们可没有那么强壮的体魄，被打几下那是真的要命。

    眼见着满堂寂静，顾修远出列说道：“父皇，大皇兄是为悫妃娘娘求情，此为孝心可嘉，儿臣以为，功过相抵，大皇兄不必重罚。”

    睿王殿下答得情深义重，一念兄弟情义，二念孝悌伦理。

    这样的仁厚宽和，让顾思远眯起了眼。

    储位之争，就在他们三人之间。其他皇子不是年纪小就是不成器，就算稍有一二想要争的，朝堂也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没有朝臣支持，拿什么争？

    所以顾明辉被压下去，顾思远是高兴的。但他不能让顾修远得了先机。

    “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贸然求情失了分寸，且父皇为君父，一言九鼎岂可朝令夕改！”顾思远说道，“但孝心可嘉，不可重责，亦不可不罚。”

    “哦？”武帝看向顾思远，“你说该如何罚？”

    顾思远立马打起了精神！这个问题，答对了没有嘉奖，可若答错了，立刻就会被帝王疑心！

    “儿臣以为……”顾思远斟酌着回答，“大皇兄此次委实冲动，忤逆君父，不如禁足府中三月，另加罚俸，为静心忍性，为父皇抄经祈福。”

    帝王已经禁足，只是没有加期限，一个“三月”，就是告诉武帝，这次事件他没有出手。抄经更是为了祈福，且之后定会呈交武帝御览，顾明辉只能自己动手，绝不敢假手他人——正好磨磨性子，免得下次再冲动。

    这么一看，似乎句句处处都是在为璟王着想。

    可三个月后，朝局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武帝眼中情绪不明，看向顾修远，“睿王，你也是这般想的？”

    顾思远的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分明是他说的建议，父皇为何要去问顾修远！

    顾修远抬眼，正面对上武帝带着探寻的目光，一拜说道：“父皇乃天子，天下之主，如何做主自然凭父皇决断。”

    这话分明是把皮球又给踢回去了！

    睿王殿下如此不沾身，顾思远恨得牙痒痒。

    储位之争还不明朗，但中宫圣眷浓郁，睿王未婚封王，哪怕是只比睿王小一岁的四皇子都没能得到如此圣眷，他不得不防。

    顾修远懒得搭理磨牙的顾思远。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仗着舒妃背后母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