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作刀的老妇人恨极了这个倾覆一切的祸根，哪能轻易放过。

    调整气机，刀势陡然一变，直追急走。

    朝空中的女子狠狠劈去。

    还未近身，罡烈刀气已然划破层层纱裙，袭身而至。

    危机逼近，风韵女子脸色不见丝毫慌乱，娇柔的身躯在半空中如一条软骨的大蟒，以匪夷所思的动作险险避过这可断人两截的一刀。

    片片轻纱在雨幕中翻落，似花瓣凋零。

    凄美，迷离。

    同时也遮住老妇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风韵女子闪电出手，一条长鞭灵动的犹如活物，喷吐好似蛇信，卷向老妇人。

    老妇人冷冷一笑，不变分毫，悍然挺进长鞭拨起的漩涡。

    刀势不减反增。

    离体的罡气又凭空涨了三分。

    毫无悬念，刀势与鞭影交织缠绕，纠缠在了一起。

    但精制的长鞭在人刀合一的罡锋下只坚持了短短一息的时间，就寸寸碎裂崩断。

    一息，转瞬即逝。

    短暂的可以忽略。

    可就是这短短的瞬间，达到了预期。

    女子修长大腿如灵蟒甩尾一般重重的鞭在了老妇人的肩头。

    一声闷哼发出。

    本一刀两断的刀势，一下给撞击出微微的斜度。

    两人一错而过。

    快若惊鸿。

    当两人远远落地，数滴嫣红才堪堪洒落。

    脸色有些略微苍白的风韵女子，依旧风姿无限，稍稍瞥了一眼腰间的伤口，有一股余悸，在心头萦绕。

    不过当看见对面老妇更加佝偻的身影后，她还是笑了。

    “想不到，小姐把庄主的锻刀术也传给了你，可惜你的火候不够，强行施展，伤人伤己，不然今晚就是我饮恨之时。”

    比起心口的郁结，肩膀的骨裂无关轻重。

    老妇人面无表情的一掌拍在自己肩头，把错位的骨节校正，再连点几处窍穴，硬是把那口淤积在心头的浊气给强行逼了出来。

    一口乌黑血块，被吐在了地上。

    连同一起呸出的，还有那份鄙夷跟不屑。

    她刻薄道：“我比不上你个贱婢，从来做事都是偷偷摸摸，居然偷学被庄主跟小姐封存的禁书。”

    女子风情无限的转了个身，娇笑道：“我怎么做，不用你教，只要我自己认为是对的，何必去在意别人的意见。”

    “你个贱婢丧尽天良，早晚不得好死。”

    “哈哈”女子大笑道：“我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不过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老妇人双目中全是刻骨的仇恨，狠声道：“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话音还未落，老妇人脚步连点，整个人就像游弋在花丛中的蜂蝶，轻盈灵动，又不失迅捷。

    “花间错！”女子轻蔑一笑，“不光你会。”

    说完女子翩翩而动，与老妇人如出一辙。

    两个相迎疾动的人，在极小的方寸间，刹那交织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爆裂声。

    沉闷，激烈。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两人硬拼不下百击。

    可惜两人同根同源，一招一式，都彼此了然。

    在老妇人内力占优，却强行使用还不纯熟的锻刀术后，遭反噬，再加上肩臂受创，一时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更牵制心神的是，还要时刻提防女子那只显露过一次的禁术。

    能被当年誉为神仙中人的庄主跟小姐同时顾忌，那本被封存的禁书，绝不能小觑。

    恐怕，是到了施展那一招的时候了...

    老妇人愈发平和的眼瞳里，闪现从未有过的坚定。

    想起那两个肩负太多的孩子，老妇人心酸的同时，又有愧疚。

    在小姐弥留之时，曾答应过小姐，势必护住两个苦命的孩子，不报仇，不入江湖。

    叫他们普普通通，安安生生过完此生。

    看来老婆子要食言了。

    在这种层次的生死相搏中，老妇人短暂的失神，怎能逃脱正伺机一举打破僵局女子的敏锐觉察。

    短短两息的恍惚，叫风韵女子先是迟疑，后是决绝。

    迟疑，是怕有诈。

    决绝，是下定决心。

    早年那非人的磨难，造就了今时今日女子的果决。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不光要做，还要做绝。

    就像当年一样，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大不了鱼死网破。

    心念起，禁术出。

    风韵女子如皎洁月色般的脸颊，突然浮现出一阵异常的潮红，最后汇集在眉心一处，殷红一点，煞是娇艳。

    只见她双手合十，作礼佛状，可眉眼间却不是宝相庄严，而是呈现出一种邪祟妖异之态，加上嘴角时有时无的妩媚笑意，整个人神情瞬间有着种说不出的淫邪感。

    “天魔舞！”老妇人忌惮出声。

    “呵呵...看来姑姑也曾窥视过这本禁书！”女子面容本就姣好，加上这禁术的渲染，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有着无与伦比的魅惑，笑声更是仿佛富含着无法抗拒的魔力，只听她轻笑缓缓道：“不光有天魔舞，还有夺命梵音哦！”

    好似被拉扯到一个理想天国，周围全是神态各异，清新脱俗的侍女在翩翩起舞，而远处的庄园里，有一个朦朦胧胧，却又感觉异常熟络的声音，在呼唤。

    听不真切，不过很熟悉。

    忽然，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脑海，轻皱着黛眉，似乎在责怪着自己。

    “小姐？”老妇人愧疚的轻唤。

    风之卓绝的绝美女子款款而行，缓步来到近前，一双秋水眸子能印清整个人的内心。

    只见她吐气如兰，温声道：“姑姑，我的孩子呢？”

    蓦然的重逢，使老妇人激动的不能自以，她热泪盈眶，神情亦喜亦悲，微颤着伸出手臂想要触摸一下，这个待如亲生的女子。

    “姑姑，你说话呀，我的孩子现在在哪？”绝美女子面容凄苦，再次出声相询。

    伸出的手掌，定在半空，老妇人神态明显露出挣扎之色。

    两次询问皆无果，似乎有一层不详的阴影笼罩。

    绝美女子凤眸里氤氲流转，不敢再往下深思，一下用柔荑掩住嘴唇，哽咽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她的......”

    楚楚之态，实在让人怜惜。

    更不要说待其如亲女的老妇了，老妇人失口道：“你放心，小小姐好好的，我按照你当年的吩咐，没给她提一句......”

    “那她现在在哪？”绝美女子不迭问出。

    “.......”话到嘴边，又生生被心底最严防死守的信念，给挡下。

    老妇人眼中的挣扎之色愈发强烈。

    绝美女子轻蹙黛眉，就要继续追问。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直不知不觉沉浸在幻象中的老妇人，眼底深处有一道精芒划过，从左眼一掠而逝，紧接着消失在右眼眼角。

    像一道划开混沌的光芒，让眼中的浑浊，一下子消散大半。

    这样就已经足够。

    老妇人苦苦坚守的心神，刹时抓住机会扬清激浊，驱逐干净几乎快要侵蚀全部神智的诡谲魅惑。

    狠狠咬破舌尖，一大口殷红鲜血就重重喷在那只还未收回的手掌之上。

    一声暴喝，“破！”

    隐约中有闷雷轰鸣。

    “啊~”一声尖利的惨呼，伴随着风韵女子无比的惊惶失措，远远传来。

    “五雷正法!”

    “他居然把五雷正法也传了下来...”

    “孟婆子，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妇人一击得手，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过去了许久。

    她才摇摇欲坠泄下那口一直悬着的气，快速在周身点下十六处窍穴。

    让如江河倒灌的汹涌气息重新平复下来。

    “哇”的一口，吐出一团乌黑乌黑的血迹，脸色这才趋于正常。

    “唉~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

    仰起头，叫如丝的细雨冲去嘴边的血渍。

    老妇人又佝偻起身形，步履蹒跚的朝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

    没行几步，忽然站定。

    目光复杂的盯向远处一颗老树，轻声道：“丫头，你不该来。”

    本无一物的树后闪出一道窈窕身影，用清脆的嗓音回答道：“二十年前，我没有能力，也无法阻止，二十年后，我想自己做主一次。”

    “唉~”老妇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孩子何苦呢？”

    窈窕身影的面颊上满是水渍，不知是细雨，还是泪水。“山庄覆灭后的三年里，我见娘亲日渐消瘦，最后被永远也无法剔除干净的剧毒，折磨的不复人样，那时，我心中就有了仇恨。”

    她抹了一把几乎掩盖眼帘的水渍，继续道：“我知道，娘亲是牵挂我和弟弟，才一拖再拖，坚持了三年，忍受着一复一日，常人难以想象的伤痛跟剧毒双重折磨。

    我能从她不舍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多么的眷恋跟期盼。

    她不止一次说，不要报仇。

    只希望我能带着弟弟平平安安。

    ...可我做不到。

    这二十年来，偶尔听闻当年的山庄是如何鼎盛、辉煌，但我却一丝一点的印象都没有。

    唯一记得的就是娘亲，那终日缠绵病榻，苍白无血的脸，和独自一人偷偷流泪的场景。

    婆婆，为人子女，我想讨回个公道，难道有错？”

    老妇人黯然长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