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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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原是故人

    乌云遮月,衙门里早早掌了灯。

    萧逖吃了小半碗清粥后,扛不过宁灏的唠叨,只得躺在床上休憩。

    外面打更声响起,浅睡的他睁眼望着黑沉天色,道:“已经五更了。”

    宁灏过来给他更衣,边小声嘀咕,“您睡了才不到一个时辰。”

    萧逖笑了笑,正要问他大堂审讯的情况,庄福就在外头猛捶房门。

    “敲什么敲,不知道少主在休息么。”宁灏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庄福大咧咧走进来,笑道:“人不是已经起来了么。”不顾宁灏脸色难看,直奔萧逖所在的里间,“少主,前两日你交代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

    萧逖边系着腰带,边听庄福说。

    “村民说是那屋主失踪了十几年的女儿回来了,改了个名字叫李若晏,跟着来的还有一位公子……”

    萧逖手中动作一滞,后面说的什么全都没有听进去,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那名女子竟是他找了十二年的女孩!

    彼时向她伸手救治癫痫患者,只因为她长得像画像中之人,全然未往乡野丫头身上想。

    现在她女扮男装在他身边……

    萧逖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

    “谁?”庄宁面面相觑。

    “救了苏姑娘的那个人,挟持了你的那个人。”

    “关在了南监……”庄福见萧逖的脸色不对,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吞吞吐吐道:“后来又移到了刑房,你没说把他关在哪,就先将他收押在刑房了。那小子的身板儿一看就是挨不住几板子的,所以也没对他动刑……哎!少主,你要去哪里……”

    廊灯橘光影影绰绰,照不进漆黑刑房。

    萧逖接过狱卒手中的灯盏弯腰进入关押李若晏的刑室。

    光下现出一个抱膝侧躺的瘦小身体,萧逖提灯的手一滞,慢慢靠近。

    突如而来的光线引起了李若晏的不适,她微阖的睫毛颤了颤,如狂风中展翅的蝶。

    昨夜被关入牢后,她的黑暗恐惧症就发作了,昏迷中,噩梦连连……

    血泊中的李家夫妇、心灰意冷的李月芽,还有酷刑中的囚犯发出的哀嚎……

    她被灭顶的绝望淹没,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她动了动,又一声叹息从头顶上方飘来。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一张端正俊朗的脸,好像记忆中也见过这张脸,那是谁呢?

    李若晏蹙眉去想,头传来的剧痛迫使她闭上双眼,汗流浃背。

    “你怎么了?”对方放下灯盏想要抱住她。

    在接触到对方温热的手掌一瞬,她一个激灵,清醒了。

    “萧将军?”她戒备地盯着对方。

    莫非是来提审自己的?刺客发出的似野兽的嚎叫声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你仔细看着我。”萧逖循循善诱。

    李若晏便仔细看着他。

    萧逖见她双眸戒备的盯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举在她眼前。

    “这个认得吗?”

    李若晏接过来放在鼻尖下一嗅。

    “这里头装的是防蚊虫的药,味道很淡,可能是放置太久了。”

    李若晏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萧逖造访并非是提审他,而是像昨日那样需要她帮忙。

    于是她舔了下皲裂的嘴唇,斗胆问道:“萧将军过来是问我这个的?这个与命案有关系?”

    萧逖始终盯着她的眸眼,坦坦荡荡,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罢了,她未将往事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萧逖的喜悦荡然无存,甚至生出一丝怨怼来。

    “咦——”李若晏将香囊拿近灯盏,反复看着,“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像在哪里见过……”

    萧逖跌至谷底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李若晏皱着眉,手腕摁着太阳穴位置,起初还能单手摁压一侧,可疼痛如潮涌,她终究是支撑不住,扔了香囊,双手抱头。

    “怎么了?”萧逖忙伸手,却见她退到墙角蜷成一团,伸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待疼痛减缓,李若晏深吸一口气,道出原委。

    “我以前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如果强行去想就会头痛。”

    原来是生了病。

    半晌,萧逖垂眸道:“那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

    “嗯。”已恢复正常的李若晏担忧着自己的处境,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情绪的变化。

    “萧将军前来不是来提审我的?”

    萧逖起身,咳了一声,道:“留着你这条命,暂时还有用。”说罢朝李若晏伸出了一只手。

    李若晏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手,抬眸看向萧逖,依旧是茫然。

    萧逖浅笑着俯身,托住她的手肘将她扶起来。

    “自己还能走吗?”

    “可以的。”

    被乌云掩盖了许久的朝曦以为要冒了出来,终是躲在云层后半露半隐,瞧不真切。

    跟在萧逖身侧的李若晏心中思绪纷乱,总归,就是这个萧将军今日有点古怪。

    她忍不住侧目偷瞄他。

    一缕霞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上,硬朗的轮廓竟也变得柔和起来。

    行至衙门外,萧逖停了下来。

    “你走吧。”

    李若晏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到就这么放她走了,毕竟自己牵扯进了大案子,三条人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镇北军军纪严明,护河山,守百姓,怎会这么轻易放了她?

    至少也该像苏家主仆二人那样,在大堂上审上一审。

    “这就放了我?”

    “怎么,不想走?”萧逖微挑眉毛。。

    “啊,我这就走。”见过了萧逖的狠厉,觉得这时的他捉摸不透,更是渗人。

    “案子一日未破,你就有嫌疑。在破案之前,你只能呆在冶川,随时等候传唤。还有……”

    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李若晏的脸上。“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现在”二字用得古怪,但李若晏也没细想,她道出早编好的名字,“李孤岩,我叫李孤岩。”

    “李孤岩。”萧逖念了一遍,道:“孤岩郁秀,若吐云兮。这句的上一句是什么?”

    对萧逖的反常,李若晏也见怪不怪了。

    “眉额颊辅,若晏笑兮。”

    “确实是好名字。”萧逖一挥手,示意她快一周了。然后笑着转身,施施然进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