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逖走了，李若晏哪还愿多留，急忙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行至几百米，身后有人叫“小螳螂”，回头看，果然是庄福。

    “怎么走得这么快！”庄福气喘吁吁跑到近前。

    他下巴朝她肩膀一努，将手中的物品递过去：“喏，给你的药。

    不是我说你，你这小身板该练练，受点伤就昏了一晚上。”

    李若晏看着他手中的物品，没有伸手去接。“你已经给了一瓶药了，不用了。”

    老庄不由分说，将药塞到她的手里：“这是皇家赏赐的贡品白玉活血膏，少主让我拿给你的。”

    李若晏端详着掌心的小瓷瓶，白皙如玉，细腻如绸，确非凡物。撇了撇嘴道：“是好东西。萧将军给的？他还真是打了人再赏颗糖。”

    “你甭得了便宜还卖乖。”庄福打了个哈欠，道：“你挟持老子，挨这一鞭子也是活该。要说你还得谢他手下留情，他若真心下狠手，你这肩膀早就废了。”

    “拿人手短，你们说什么都有理。”李若晏拎起小瓷瓶晃了晃，“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还回不了，那小子让我送你回去。”

    庄福随老侯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早已是萧家的一份子，又是看着萧逖长大的，视他如子，私下的称呼自然也随意了。

    李若晏很快就想到他指是谁了，无奈的苦笑道：“将军这大可不必吧。”

    这萧将军看来是不信她。

    “你回去告诉他，我呆在冶川县，哪儿也不会去。”

    “这话不用说，城门戒严，你想出去也是出不去的。”庄福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

    见她没有跟上，回头催道：“走呀，送了你老子好回去补个觉。”

    李若晏只得跟上去。

    天色朦胧，出早摊的小贩们已经在忙碌了。

    庄福买了两份烧饼，其中一份让摊主加了满满肉酱，给了李若晏。

    饥肠辘辘的李若晏也没推辞，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庄福一口咬下去咬了大半烧饼，口齿不清道：“用不着谢，这个算是我给你赔罪。”

    “赔什么罪？”

    庄福不好意思道：“嗐，就是把你关进大牢的事。

    不过老子要和你说清楚，老子是把你关在大牢，但真没想对你怎么样，是想把你放在眼皮底下，不让别人动你。

    等少主查清楚了，老子就直接放了你。”

    李若晏笑道：“你怎么就认定我无罪？”

    庄福瞪眼道：“你当我同他们一样瞎？用自己命去换别人命的人，怎么会去杀人。”

    李若晏不禁莞尔，促狭道：“你是说，萧将军他也瞎咯？”

    “大概也是瞎了。”庄福叹道。

    怎么不算瞎？萧逖从刑房出来找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责备他没在牢室多点几盏灯。

    听听这像话吗，谁会在牢室里多点灯，而且还是在晚上。

    正在听吴县令汇报审讯情况的萧逖突然打了个喷嚏。

    “……大堂上审讯情况就是这样的，下官已经禀报完了。”吴县令脸上难言得意之色。

    “吴大人真乃国之栋梁，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萧逖语气平平道，自始至终，他都未抬眼，看着手中的书吏记录的文书。

    飘飘然地吴县令但还不忘拍马屁。

    “这都是萧将军您运筹帷幄的功劳，下官不敢居功。”

    萧狄放下文书，抬眸看向吴县令，浅笑道：“昨日命案现场，吴大人可有从死者身上看出什么？”

    吴县令：“……”

    那三个死人死状都那么可怕，他瞟一眼都会做噩梦，哪有去细看。只听得手下衙差提及萧将军曾说过，凶手是个左撇子。

    萧逖脸色一沉：“就算没能从尸体上瞧出什么，那仵作递上的验尸格目总是看过吧？”

    见吴县令张着嘴，双眼露出茫然神情，萧逖抓起手边文书扔了过去。

    “这兆武是认罪了，但这供词中提到的杀人手法与现场痕迹完全不同，你就不怕你冶川百姓说你是屈打成招？”

    吴县令被文书砸了脸，也顾不得痛，吓得跪地，颤声道：“小、萧将军，下官是稍稍动了点刑，但保证没有屈打成招啊。

    凶手是左撇子，昨夜审的那几人中，兆武就是个左撇子，下官只说要查他，他自己就认了罪。”

    闻言，萧逖稍一沉思，冷着脸道：“你派人仔细查查这个兆武的底细，尤其是命案前几天有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查仔细了。”

    ……

    暮春，初暖未至，余寒。

    胃痛出了一身虚汗的萧逖，沐了个浴，然后半躺在榻上批阅送来的卷牍。

    宁灏进来，见他只着一件薄衣，便取来大氅给他披上。

    “事情办得如何？”萧逖目光不从手中卷牍移开。

    宁灏道：“属下已经飞鸽传书，让我们在王都的人去调查冉家那位表小姐的身世，不日就会有消息。”

    萧逖微微颔首。

    “少主是怀疑那位表小姐同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有关？可那位表小姐不是坠崖死了吗？”宁灏忍不住还是问了。

    前几日有人来衙门报案，说是遇见山匪，表小姐坠崖生死不明。

    县令为了安抚这位御史中丞家的公子，明知无生还可能，还是派人在山脚下搜寻了两天，最终也只寻回来一只鞋。

    那个时候少主不屑搭理，自始至终都未露面。

    为何事过几日，他对那位冉家表小姐又来了兴致？

    萧逖放下卷犊，斜觑他道：“孤岩郁秀，若吐云兮。你可知这句的上一句是什么？”

    宁灏不懂少主为何想到了这句话，但还是一本正经回答。

    “属下不知。”

    萧逖目光移到榻上矮几上放着的香囊，思绪飘远。

    “孤岩郁秀，若吐云兮”的下一句是——

    “眉额颊辅，若晏笑兮”。

    她是李孤岩、李若晏——

    也是李月芽！

    十二年了，终于找到你了。

    犹记得十二年前出事的那夜，暮色深沉，月衔半规。

    灵草村中，蒙面人对他们痛下杀手，萧逖护住李月芽，以命相搏，终将蒙面人斩杀剑下，自己也自精疲力竭晕过去了。

    醒来时已被萧家部下带到了别处。

    据说，他们赶来时，院中只见到了几具尸体以及昏迷的萧逖，没有看见小女孩。

    后来，萧逖暗地里找寻了很久，却杳无音信。

    仿佛，那夜过后她就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