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阙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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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借名生势 以物唬人

    “避劫妙法?”

    “不错。”

    白榕微笑道:“凡人顺应四季天时而活,尚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之苦;我辈求道之人,一踏上修行之路,便是与天地人相争,损不足以奉有余,此举不外乎逆天而行。

    即是逆天而行就有劫数缠身,随着修为日渐加深,便有三灾九难十劫降下,即使侥幸度过,其上更是有威不可测的天劫!”

    说罢目光看向山君,大有深意的问道:“山君可敢信言修行路上毫无瓶颈、遇灾挡灾,遇劫化劫?”

    “这……”

    白榕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让山君有些不自信起来。

    要知道这里的劫数不仅仅是指天地剧变这样的大劫,更是把化形、修为瓶颈这样的碍难之处也包含了进去。

    别说他现在修为并不高深,还卡在瓶颈许多年,又怎么敢断言挡灾化劫?就算是自己修为通天的父亲都会遇到修为瓶颈,何况是他。

    这也是白榕话中的一个陷阱,管你是妖族人族,难道修炼还遇不上瓶颈了?

    白榕将问题抛了出去,并没有着急解答,而是留给了山君一些思考的时间。

    这趋吉避凶是兽类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山崩来时蛇虫鼠蚁会提前搬家便可见一斑,只要让山君联想到了这一点,剩下来的就好办。

    见火候差不多了,白榕继续说道:“我这避劫妙法,便是躲灾避劫的异法妙术,待得劫数临身时,留下一点性灵转生而去,以来世身再图大道。”

    转生?

    这话听得山君一阵迷糊,世上还真有这种逆天法门不成?纵使他见识不凡,也是听都未曾听闻过,但世间千般术法万般法决,焉能知之详尽?

    在他的认知中,妖族化形之时便会迎来第一道天劫,此类天劫多是天降雷雨,抗得过则活,反之则死,这道天劫不过是普通雷电,许多妖族倒是都能渡过。

    但随着修为高深,这天劫也就完全不同,他曾知晓一只活了不知多少岁数的大妖,凭借一件灵异法宝躲避天劫数百年,然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焉知天劫就算可以躲避一时,但终会落下,且威力更胜往昔。

    那天劫积蓄数百年,威力大的出奇,就像水缸中水满无可满溢之而出,那大妖藏无可藏,连法宝也遮掩他不住,只一击,就将那大妖连同法宝一齐劈死,连带着周遭数百里山头都湮灭成了齑粉。

    若是如此简单就能躲过天劫,这世间岂非早就是妖族的天下了。

    所以眼前此人所言避劫妙法他心中自然难以相信,不过从理论上来看,似乎也有些道理,毕竟这法门并不是躲避天劫,而是实实在在以此世身承受,既然承受了天劫,自然这一劫也就消了。

    只是这转世的说法,只在佛门中听过……

    白榕见山君露出思索之色,心中不由得有些雀跃。

    “猜吧,使劲猜,幸好我辅修过心理学,关键时候还真有点用处。”

    山君不知道的是,他的注意力一但转移到这术法之上,探究起这术法的真假来,便会中了白榕埋在话中的暗示。

    白榕可没有奢想这山君能被自己这么简单唬住,而是退求其次,想让山君先相信他是一个修行中人,毕竟一个凡人哪知道这些玄奇之事,他吹得越玄乎越神秘,山君对这术法越怀疑,就能越默认他同道中人的身份。

    譬如此刻,山君虽然仍旧未相信白榕之话,但见白榕对于修行侃侃而谈,虽然对他的话还抱有怀疑,但心里就已经下意识将白榕当成了一个修行者。

    只要不把他当成一个凡人直接吃了,他就还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这头的白榕已经在心中为忽悠山君拟了一份“详细攻略”,那头的山君还在苦苦思索。

    山君沉思片刻,心里虽不愿相信,但看着白榕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联想到自己父亲那等存在都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持才傲物”的言语,心中不禁有些举棋不定。

    想试一试真假,又怕对方真是个老怪物不能太过得罪,当下眼角一瞥,却是瞥到了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猪二。

    不好!

    白榕见到山君目光看向了猪二,立刻知道恐怕要坏事了。

    果不其然,山君望着猪二开口说道:“把那头野猪给本君带过来。”

    完了,吹太过了忘了猪二还在一旁了。

    白榕心跳的跟打鼓一样快,正在心中急切思考,还没想到办法,猪二已经被两只妖怪给押了过来。

    那两只妖怪将猪二往地上一丢,猪二早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此刻跪俯在地上,哀求道:

    “山君饶命,山君饶命!”

    山君看着猪二一副涕泗横流的模样,冷声道:“你这厮若是如实说来,我就饶你一命,若敢欺骗……”

    说着扬手一挥,“呼”的向门外吹出一口浊气,只见殿内平地顿时刮起了一阵旋风,凛冽如刀,直刮的众妖脸上生疼,身子都站不稳,桌椅更是尽皆倾翻摔裂。

    那风犹如浪卷奔腾,呜嚎着奔出门外,门外霎时间树叶枯木飞卷而起,一时如同暴雨席至,枝叶折裂,草木断倒之声不绝于耳。

    殿内众妖望着此景,“嘶嘶”倒吸冷气声连成一片,猪二更是冷汗直冒,连眼眶都因惧怕而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在洞中玉璧大显神威那时候,猪脑袋不停“砰砰”砸地。

    “山君饶命,山君饶命!”

    山君右手又是一挥,那门外狂景顿时雨停风歇,只听一片树木从空中落地的砸地声,之后便又恢复了山中的静谧。

    “我且问你,这人所说可属实?”

    白榕望着这一手,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生死就在猪二一言间,心中不禁有些心驰神往,只感觉终于大开眼界。

    “这才是真正的法术啊!”

    猪儿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看山君,又瞥了几眼站在一旁的白榕,只感觉有苦说不出,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山君目光越来越凌厉,正苦恼间,耳边听白榕说道:“无妨,你且如实说。”

    “猪二啊猪二,咱主仆二人的性命,就系在你一张嘴上了。”

    白榕知道此节是圆不过去了,若是不让猪二开口反而是漏了怯,不如让猪二自由发挥,幸好自己一路上都拿捏住了高人做派,就看猪二的领悟力如何了。

    猪二闻言大喜,转过身向白榕磕了两个头,这才向山君颤颤巍巍道:“山君明察,仙……公子所言确实不假。”

    山君双手负在身后,眼睛盯着猪二,道:“哦?这期间发生了何事?”

    猪二缩了缩身子,道:“俺和大哥本是为了抓武者外出捉人,谁知一路上一个武者都没遇到,却撞见了这位公子躺在地上,见还有一口气,就拖回了洞府准备择日吃了。”

    “谁知就在俺二人准备吃了公子的时候,俺……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说到此处时,猪二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俺大哥就被公子的一件事物给撵成了肉泥。”

    猪二抬起头小心看了白榕一眼,道:“公子说他是转世而来,收了俺做坐骑,又赐了俺三道清气,之后,再之后……说是想见见山君,俺便带着公子来了。”

    一番话说完,猪二低着头不敢再看两人,众妖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言,场中一时寂静,只剩山君平稳有力的呼吸声,静静立着仿佛在思考什么。

    就在猪二越来越紧张,猪脸上豆大的汗水越来越多时,山君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眸子看向白榕,道:

    “不知这野猪口中所说事物,是何物?”

    白榕见山君目光看来,其中并无杀意,知晓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虽然十分不想暴露玉璧,但在此刻也没有其余选择了。

    白榕一笑,道:“那物与我性命交修,倒是不好取出与山君观详,不过此气倒是不碍事。”

    接着轻轻抬手,朝着山君一指,一道明亮纯洁的清气向着山君缓缓而去。

    山君伸手一拿,便将那道清气拿到手中,凝目一看,只见手中之气不过少缕,但清亮舒朦,虽望之似雾,但精纯度远远不是山野间的雾气可比。

    山君皱了皱眉,道:“此气虽灵气浓郁,但观之守正纯和,不知有何用处?”

    白榕淡淡道:“此物何用,山君一试便知。”

    山君抬头见白榕神色自若,心中一动,挥手一拍,那道清气便被他拍向旁站的一只小妖。

    那小妖本还瞪着眼睛瞧向山君手中,想知道那清气是否有什么神妙之处,完全没料到这山君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愣在原地睁着眼睛看着那道清气朝自己而来,转瞬便没入了他额头之中。

    待得那小妖反应过来,惊得跳起来叫了一声,道:“山君饶命啊!小妖什么也没做啊!”

    那小妖上蹿下跳,奈何身后妖怪甚多挤得满满当当,想跑也没地方跑,冷不丁不知道被哪只妖怪一脚踹了出来趴到了地上。

    小妖抬起头就看见山君冷冷望着他,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连忙俯下脑袋磕头,哭诉道:“山君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下,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

    “够了!”

    山君冷冷的打断了他,道:“你现下感受如何?”

    那小妖闻言一愣,止住了正要磕下的头,上摸摸下摸摸,发现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哭丧的脸一秒就转换成了惊喜之色:“诶?我没事啊,我没事啊!”

    山君忍住了将那小妖直接打死的冲动,对着那欣喜若狂的小妖一挥手,那小妖还未察觉到发生了何事,就感觉一股吸力传来,身子转瞬就到了山君面前,且自己的脑袋还被山君伸出一只手摸着。

    他一愣,正待说话,就看见山君眼中灵光一闪而逝,随后闭上了眼睛,他见山君这样子好像不是要杀了自己,不敢再反抗,老老实实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山君心念沉浸在小妖躯体之中,只数个呼吸间就将小妖身躯之中各处巡视得清清楚楚,这小妖血脉驳杂不堪,不过开的灵智才十数年,观丹腹之中的未化丹力,还是靠了自己赐下的丹药之功才开的灵智,若是靠它自家修行,没有丹药之力,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化形。

    浑身妖力也是平平无奇,简直是一只低劣得不能再低劣的小妖,用一无是处形容也毫不为过。

    山君看得双眉都皱了起来,心念看了几遍也未寻到那清气所在,心中已渐渐有了被欺骗的怒气,正欲退出心神,却忽然看到丝丝缕缕的清气突然浮现于经脉之中,同时沿着经脉慢慢汇聚,最后盘旋与阙庭之内。

    嗯?这是……

    山君凝神细看,随着那道清气所化气旋越发凝聚,一股庞然生机也渐渐散发了出来,蓬勃有力好如熊熊烈火,这生机十分旺盛,纯净浓郁,连他此前见过的那些先天长成的草木之精也远远不如。

    他运起法力,感悟起这清气的效用起来,只见在清气的作用下,这小妖与人厮杀斗法所受伤势带来的生机缺漏已被补足,当然这也是这小妖修为太低的地步,但饶是如此,也是足以惊人。

    且他还感到,在这清气效用下,这小妖步入化形之境几乎水到渠成,剩下的就是看着小妖自身有无福分扛过天劫了。

    他望着那旋转不休的气旋,脑中轰然大悟。

    “莫非是一种先天清气!”

    他心中大动,再也按捺不住,睁开双眼,随手将小妖扔到一旁,那小妖不明所以,抬头一望,只看到山君眼中震惊之色几乎夺眶欲出。

    山君站在原地吐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震撼,他看向白榕,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双目漆黑如夜,偏又暗藏威势,气度慷慨登陴、意气自若,绝非寻常人士。

    他不禁庆幸自己先前举止并未太过,此刻还有转圜的余地。

    接着抖了抖双袖,拱手道:“不知,呃……先生此前在何处修持?”

    白榕淡淡的回望过去,道:

    “乘蹻追术士,远之蓬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