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干能行吗？”

    王乐给胡厚君陈述清楚了利害，并提供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但他还是有些犹疑。

    胡厚君暑假没回家，除了要在海之源上班制作外挂，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准备GRE阿美研究生入学考试。这年月大洋彼岸的世界第一强国对此岸的人来说还很神秘，他报的辅导班上半节课都在扯闲篇的老师讲的阿美逸闻在脑中回荡，老太在麦当劳滑倒索赔数百万美金成功，留学生开车被警察拦停不配合搜查被当场击毙，医生旅游碰到急症病人马上施救，却因为在本地没有医师执照被以非法行医罪名逮捕……凡此种种，给胡厚君留下彼岸彼国法律森严的印象。

    也因此，王乐所说暴雪有可能会向外挂作者起诉并巨额索赔吓到了他。

    “行不行的我也和你绑到一根绳上了，要死咱俩一块死。”王乐笑着安慰他，不过看着效果不佳，转念又说，“放心吧，按我说的肯定能安全脱身，转身咱再把这根绳给海之源那帮人系上。”

    听到海之源，胡厚君脸上显出愤恨神色，“于海源太不是东西了，我以为都是南大校友，念着校友情谊帮他，没想到他背后给我一刀！”

    “那个……除了于海源，其他人不会受影响吧？”过了一会儿，胡厚君又小声问道。

    “其他人？你是说……赵晓岚？”王乐想了一下，脱口而出，一下子给胡厚君弄个大红脸。他大中午大学生服务中心买东西要送的人就是赵晓岚，往长了说，加入海之源也是这个他一直心怡的同学加老乡的推荐。

    只是落花有心，流水无意啊，王乐心中感叹，却也无计可施，情感这事，别说十八年，就是再多八十年的见识，也没办法理得清，参得透，自己也是如此，又怎么开导别人呢？只能敷衍一句“应该没啥影响”一带而过。

    …………

    回到胡厚君宿舍，王乐进门前扫一眼门牌，1011，笑着说：“差一位就全是光棍儿了。”

    屋里人正在局间歇息，听到王乐的话有人出声抱怨，“我就说是这个破宿舍妨的，全是光棍1，找得着媳妇儿才有鬼。”

    胡厚君进屋按开了灯，王乐看见说话的是坐桌子里头的一个戴眼镜的微胖男生。

    “那不是有一个0吗？”坐他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男生反问。

    “姜小默就是那个0，他女朋友从高中谈到现在，从入学就把0的位置占了，只留3个1给咱仨。”

    看他俩直出虎狼之词，王乐忍不住想笑，转头看胡厚君示意他说两句。

    胡厚君给他一一介绍，除了两个同班不同寝，从对面1005过来玩游戏的，剩下三个分别是刚才说过话的姜小默，一搭一唱的两人郝庆林和欧洋。临升大四诸事繁忙，六个人的宿舍有四人暑假留校。

    王乐看他几个，说起来都是戴眼镜的胖男生，但要站在一起差别还是很明显的。胡厚君稍显木讷——他的智慧都留在代码中了，姜小默看得出人情上最为练达，也还算稍修边幅，相比较而言郝庆林和欧洋就属于窝里横的类型了，两人一捧一逗说起话来毫无禁忌，面对外人就有点打磕绊。

    “老胡，这回怎么样，让你上楼了没？”郝庆林怪笑着问胡厚君。

    “女寝不让上楼吧？”欧洋疑惑问道。

    “你懂个啥，暑假管得松，宿管阿姨也不是属猫头鹰的，时刻盯着，我在贴吧看到有人混进女朋友寝室待了两天两夜，最后全身而退。”

    “是咱们学校吗？忽悠呢吧？”欧洋有些不相信。

    “有图有真相，据说就是西苑八栋，男生是外院的，女生艺术学院。”郝庆林连敲键盘打开一个网址，掰过去屏幕给欧洋看，其他几人也凑过去，边看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一入计院误终身啊！当初我要是报商学院或者外国语，到如今也拥美人在怀了，哪能到现在还打光棍哇。”欧洋靠回椅背，感叹道，其他几人听了也顿时失了窥淫的乐趣，纷纷坐回自己座位，情绪有些低落。

    “我说……以你的长相，就算上了外院儿，也是光棍的命。要是长得像老胡这个同事似的，就算去学地质、土木，也不会缺女朋友。”对面1005一个姓杨的同学突然说道。

    欧洋抬头看看王乐，又摸摸自己的脸，不太自信地问道：“也没差太多吧？我头发还比他多呢。”

    王乐摸摸自己刚剃了几天还扎手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没插话。

    胡厚君好像怕女宿舍情事跟自己女神扯上关系，逮住机会说道：“今天晓岚没在寝室，她陪两个新生参观咱们学校。”

    “新生？女的吗？漂亮吗？哪个学院的？”郝庆林连珠炮似的发问。

    “是女的，都挺漂亮，有个还是台弯来的。”胡厚君回答。

    王乐听到这句心念一动，面上却是不显。

    “哇塞！台妹，声音嗲不嗲？胡～哥～哥～”欧洋一下子来了精神，还模仿了几句娃娃音，引起众人一阵哄笑。去年开始，说不清是刻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的娃娃音林姓女星开始在两岸大火，前两个月，该女星赴大陆拍摄商业广告坠马受伤，连着多日占据娱乐版头条，热度再创新高。

    “我没听到她说——靠，我跟你说这干啥，玩游戏吧。”胡厚君今天去找赵晓岚看来不太顺利，话说一半住嘴，坐到唯一空着的那台电脑前，招呼众人。

    多了一个人，姜小默选择观战，边和王乐聊天边看他几个玩游戏。王乐的“锤子帮”战术确实够损，他们试着玩了一局，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也杀得对面丢盔弃甲，大大地爽了一把。

    这时期的DotA英雄功能属性太过分明，后期、辅助就只能发挥特定效用，即便前期超神发挥拿到神装，也打不过只有一两件核心装备的大哥。这就导致路人局都爱选大哥，经常会有五个人三个甚至四个大哥的情况，这时候五人开黑都选辅助，先手硬控，疯狂扔锤，就可以轻易打得对面还在抠钱的几个大哥心态炸裂，或者投降或者直接退出游戏。

    王乐并非游戏高手，只是大学时跟人学了些脏套路，和姜小默聊起来也很够用。虽然计算机不比十几年后如日中天，但任何年代，能考进建南大学的，都是极聪明的拔尖人物。和姜小默聊下来，王乐发现他对DotA的发展，对moba类游戏的潜力都有自己的见解。

    “你也觉得暴雪应该重视DotA，做成一个单独游戏？”姜小默讶然，这个想法就是他这几天和舍友玩游戏期间产生的，在脑中还很模糊，这就碰到知音了？

    “嗯，我觉得这类游戏的商业潜力要比《魔兽争霸》大得多。足球之所以是世界第一运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场上运动员人数多，人数多了才会有更多变化，更多故事。5V5的DotA肯定比1V1的War3有看头。”王乐也不清楚DotA、LoL为什么会成为今后电子竞技的主流，只能先射箭再画靶，硬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原因。

    “可惜现在暴雪靠《魔兽世界》大赚特赚，恐怕没心思搞这个。”

    “靠！”

    两人正聊着，旁边玩游戏的几人异口同声地骂出声。转头去看，掉线了。

    这时候DotA在国内玩家很少，国内对战平台上多流行3C类地图，1011几人克服困难，顶着高ping在《魔兽争霸3》官方平台上游玩，由于暴雪对自制地图的不重视，游戏没有断线重连功能，局中掉线就等于比赛中断。

    “有没有想法按自己的理念搞一版？”

    几个人骂骂咧咧重新开局的功夫，王乐突然对姜小默说道。

    “搞什么？”姜小默当下没明白过来。

    “就按咱俩刚才聊的，增加英雄，调整平衡，减少单局对局时间，由你牵头，制作DotACN版本。”王乐解释道。

    “我还……要……考研。”姜小默下意识拒绝，接着又说，“高手这么多，我能行吗？”

    “你们这几个人都有技术功底，也了解这游戏，我觉得问题不大。”

    王乐看他还在犹豫，加码道：“我可以给你们赞助开发费，每月8000块。”

    “什么赞助？什么‘8000块’？”郝庆林突然从屏幕旁伸出脑袋，问他俩。他们毕业能拿到四五千块的工资并不鲜见，但当下作为月生活费只有三四百的穷大学生，8000块还真是个大数目。

    “王乐想让咱们做一个自己的DotA版本，就按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些想法改，他出钱。”姜小默解释。

    “每个月出8000块？”欧洋接过他的话，又向胡厚君咋呼道：“老胡，你这同事该不会是哪家老板的少爷吧？这么有钱！”

    胡厚君也不清楚王乐的底细，只是被他一番话点醒，王乐只告诉他自己在宁城也开了一家打金工作室，想来应该是不缺钱的。

    “干呐！我早看这游戏好多设定不满意了，改了玩得舒服，还有钱拿，怎么不干？”郝庆林首先表示同意。

    “要是最后没搞出来，白瞎了王乐的钱，咱们拿啥赔？”欧洋严肃问道，表达出失败主义情绪，不过后半句又破了功，“我还能卖身偿债，你们几个糙汉可咋办？”

    王乐一阵恶寒上身，片刻后笑着说：“不为赚钱，纯粹交个朋友，成与不成我都接受。”

    “我答应了！”欧洋高举右手，表示同意。

    王乐看向姜小默，他沉思一会儿，点头说道：“好吧，我们试试。”

    …………

    跟姜小默要了他的银行卡号，又跟胡厚君交代了几句，王乐出了男生宿舍楼。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四点半。和爸爸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还算充裕，王乐慢悠悠地从半山腰从山脚下的校门口走去。

    盛夏的此刻日头还足，但也没正午时毒辣，新校区新栽树木树荫不大，王乐在校园中悠闲地走着，感受着日光和似有似无的微风，迎面走来的几个穿可爱图案睡衣女生提着水壶，在点点树荫中蹦跳着前进，叽叽喳喳地和他错身而过，又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叫和几声大笑，转头去看，女生们已经笑着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