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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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身死魂飞

    八万年前,童夕凡界灵元稀薄,天生根骨极为少见,何谈渡化,直至七神降世,开辟道天,才使得凡间根生遍地,万物通灵。

    七神自童夕渡界离去,留下七座仙碑,后人寻迹,惊起十方争夺,七碑终被尽毁,幸有抄录收入古典,才使仙迹得以少量传世。

    仙碑遗文,虽存世千载有余,然其内神通,竟无一人知译,直至南宫未央偶得古典,破译仙碑遗文时,童夕都尚未有真仙问世。

    南宫未央,天降神童,自幼习古典遗文,掌得七仙神通,于蓬华之年修化仙果,留下两座无字仙碑后渡界飞升。

    真仙渡界,惊动童夕众生,远古六圣最先寻得无字仙碑,深得所悟,后共同撰写出仙碑符经,以传颂真仙未央。

    仙碑符经,记通天符印三十二真篇,绝地玄经七十二残章,六圣飞升后,传世后人,使根骨道修皆可易知真解,修得这仙迹神通。

    自神通传世以来,世人皆知成仙之路,童夕自此开启未央纪元,百年间天骄傲世,人杰倍出,竟出十七位真仙渡化飞升,后世谈及此番鼎盛,又称未央百年。

    然众仙渡劫,使得童夕灵壁坍塌,后人再难渡化,此后三万年,凡界争战不断,道界杀伐不休,仅有十四人踏上仙途,半数还死于渡道。

    道界萎靡不振,邪魔老祖欲再现未央百年,竟贪食人魂,屠戮世间,各方祖师齐出宗门,共同讨伐,竟皆数落败。

    邪魔老祖炼化鼎身,吸十祖之元,言诱六祖同流合污,祸害人间,凡道两界的秩序平衡自此颠倒,导致童夕各域恶念充斥,遍地苦疾。

    值此危难之际,五帝以身敌道,力战七祖,斗得昏天暗地,终惊扰到上界真仙,将七祖斩身锁魂。

    五帝得胜,至此凡界势大,道界力衰,便依附入凡,二界相融,使得后世凡道共通,童夕正式开启皇道纪元。

    自太元五帝飞升,此后五万年间,皇道更替,争斗不休,诛天七霸,古羲九皇,圣玄十一主,神武十八帝,封夕十六王,证天十二皇,太乙十四君……

    三千年前,随着战天武皇的最后一脉陨落,结束了天地十皇掌权四千年的格局,皇道争权,唯有胜者才得人心,终定元童夕,四皇鼎立。

    姬姮身为羽国凰主,自幼便身处皇道,古今神通,皆有见识,她掌有一术补天道法,就是她先前施展的补天符,是她从仙碑符经中深悟所学。

    补天符,需以身化鼎,释放体内灵气召唤上古符文,待符文金光寂灭,散化为神愈灵元后,便会聚于鼎身,供施法者随心运用。

    可这并非是此法常规的施展,因为补天符本就是神通法阵之一,像姬姮这等元气极盛的道修,略施符光照耀,便足以治愈四方,根本不需她鼎身作法。

    她左掌聚收符光余晖,融汇于鼎身炼化,是欲将亿万符文中的神愈之力聚于一点,使其发挥出最大的神通。

    因为她被困多年,自知灵气衰退过甚,且自己许久未再施展过这补天法术,再加上先前释放的治愈灵念并未有效,她此番如何含糊的了?

    “这到底是何等诡异?”

    见赵枭心脏复苏,却未起生念,姬姮已然懵了神,她修道至今,不说道识渊博,就说她此刻已然施展了补天神通,都仍然无法救活一个凡体幼童来讲,若让童夕万千修士得知,无一不会惊呼荒谬至极!

    直至此刻,她心中也才后知后觉,回想二人逢面至今,从这短暂的相处中,她所见所闻都足以震铄古今。

    赵枭,一个身无元气的异族幼子,仅凭肉身便能抗住洞天道修的杀威和摄瞳,且几番化险为夷,即便身有法宝,这小子的命象也硬得出奇,怪得离谱!

    “法宝?”

    她惊呼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取走了赵枭胸前的玉戒,那是天阶法宝,是他护命的关键。

    “枭弟弟,姐姐还你法宝,你快醒来啊……”

    姬姮灵识微扩,一枚玉戒便赫然显化在空,落在赵枭胸前,她金瞳含泪,心中极度愧疚,若是早些将法宝归还与他,是否就不会有眼前这番?

    赵枭此刻既不像残修的道果自焚,也不像中了什么燃魂蛊术,他就好似命中有此劫数,内体在自燃腐化,还不断排斥着神愈之力,姬姮如何能理解此等怪象。

    “这……这法宝?”

    见那玉戒归主不过几眼,戒中便疯狂涌出灵气,不断向赵枭体内汇去,姬姮已然呆神,它真的在自行护主?

    她先前将玉戒归还,虽是心中生愧,可她并不抱有希望,因为赵枭此刻一无意识,二无灵气,而法宝有灵,必是不会再护主生元。

    可事实就是如此怪诞,那玉戒正不断向赵枭体内传输诡异的灵气,还将先前姬姮传泄的神愈逐一吞噬,排出体外。

    “为何如此?”

    姬姮难以接受,就连这法宝都在排挤自己的力量,那她先前施展补天道法,岂不是自讨没趣?

    她左掌止吸,右掌停传,回想方才赵枭说疼,她不禁怀疑,是不是他自身本就排斥外来灵元,还是他只接收法宝元气?

    她心中存疑,随即自断补天符的施展,漫天符文寂化,神光顷刻消散,灵威震得她身软,瘫坐在地。

    “我竟衰化至这般模样……”

    她双掌撑地,并未过多念及修未退衰,只双眼紧盯赵枭,想看那玉戒能否真的将他救活。

    洞天之内,微光见明,那是补天符的神光还未完全散化,只见红威灵念冲天而起,那是亢龙灵戒激发的神愈之术。

    “这……莫非是焚阳决?”

    焚阳决,出自仙碑符经,是绝地玄经七十二残章中,真火一道的神愈之术,通过焚化己身,使魂体复生。

    “不……”

    姬姮细看,发觉那并非焚阳残决,因为真火分阴阳两道,焚阳决属阳火一道,阴火道修是无法修炼的,更别提眼前这明火中,是阴阳交合,两火共融!

    “太一真火?”

    上古仙经中记载,阴阳真火化太一,焚世万古,莫非这玉戒中传出的,就是这太一真火?

    “不对……是何人在戒中!”

    姬姮见此,已然看出端倪,天阶法宝虽会自主生魂,但顶多施放少许灵气后,便不再生元,根本不可能像这般施展神通,除非那戒中藏有真主。

    “凡人!你可知罪!”

    只听戒中传出神音,那威压恐怖,回荡洞天,直震得姬姮魂颤,不禁抱脸捂头,冥眼安魂。

    “这究竟是何等修为?”

    她此刻心中只有此念想,强大的威压震得她后怕,自己闯世多年,哪怕直面天师也从未有过这般胆颤,简直狼狈。

    “岂有此理……”

    待心魂安稳,她正欲抬眼直面恐惧,可睁眼之间,又是一念神音威慑,震得她道魂受损。

    “蝼蚁!不知死活!”

    受此一念,姬姮双拳撑地,极不甘心,自己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蝼蚁?我若化得兽身,谁才是蝼蚁!”

    她怒啸一声,猛然抬头,瞬间便撑破威压临界,她金瞳中杀气溢出,正死死盯着那亢龙灵戒。

    “金羲凰末裔?你怎敢与老夫无礼!”

    神龙符赦怒声回荡,听得姬姮心火燃身,只见她羽翼展开,欲化兽身,可忽然一念,让她好似中了封术一般,双眼定睛,怒面定容,纹丝不动。

    洞天之内,仿佛时间静止,空间定格,除了赵枭体内的自燃腐化不被影响,那亢龙戒都悬停在空,一动不动,其施展的神愈之术也被强行静断。

    “谁!”

    见时空禁封,神龙符赦惊慌一念,它藏神于亢龙戒中,神识海已察觉到危机,到底是哪方大能神降此界?

    “你这蠢狗!险毁我孙儿墟象。”

    “不!不要……”

    洞天响起一语平静,使得空间禁封得解,时间开始流转,只听那亢龙戒中的痛悲声念还未道明,戒身便受神威冲荡,在瞬间崩碎,化作齑尘。

    “啊!”

    姬姮大喝一声,天地霎时失色,一只通天古兽眨眼显化,只见她扇起遮天巨翼,神凰巨臂撕裂天幕,那两轮金月照射穹隆,试图探知那神音之主身藏何方。

    “既蔑视与我,如何不敢现身!”

    怒意穿天,久久回响,她正欲施展神通,搅动天地,可当颅海中波涛浪平,传来清澈之静,她这才醒魂,愣神半分。

    “威念……退散了?”

    她张望天地,疑惑透顶,此刻怎察觉不到半丝威压震慑,那神音之主呢,为何眨眼间便已感知不到半分气息?

    “法宝?”

    她转念一想,那神音是从戒中传出,定是有人藏身在内,可她高望下方,灵瞳远探,除了赵枭躺尸在地,那亢龙戒根本不见踪影。

    “枭弟弟!”

    见得赵枭身影,她思绪猛然跳动,只眨眼消了兽身,瞬至身前,贴脸轻唤。

    “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能力强大的凡人……”

    赵枭生息复燃,口中断续嘶哑,续上了方才突然断片的回忆,而姬姮早已头脑发昏,哪里听得进去。

    “枭弟弟,你终于醒了!”

    姬姮说罢,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方才与赵枭浅浅交心,她已然将其视作知心小友,当再听他声息起伏,她怎能再忍激动。

    “姬……姮……姐……”

    “我在,我在呢。”

    赵枭躺在姬姮怀中,只觉浑身麻木,根本感受不到半分体肤之暖,他自知大限将至,便继续口述真情。

    “你知道吗……神仙一个头颅……竟都有……山岳般大……就像……姬姮姐方才那般……遮天虚象……”

    “你见过神仙吗?尽瞎说。”

    赵枭所说,是他曾梦见的神炎四龙,可姬姮哪里知晓,先前他欲寻的神音之主,就是那四龙之一的神龙符赦。

    “呵……我在梦里见过……”

    赵枭抽了抽干硬的脸肌,只浅笑一声,姬姮听此,心知不妙,她双臂之间正不断传来阵阵余热,她深知,那是从知心小友体内扩传而出的自燃高温。

    “呵呵……梦里哪会有真的?笨!”

    姬姮附和一声,装声傻笑,意图让赵枭心中生愉,以减轻他焚身之痛。

    “人生如梦……真假难分啊……姬姮姐,你知道我……我为何……敢欺你吗?”

    “傻弟弟,姐姐都不与你计较了,你就别说了。”

    “不!我……我初次见你,是先见你……金瞳本象……就像卦经上讲的,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姬姮姐你……金瞳散华,外露本心……易……易怒生燥,龙眉缚额……是久积恨怨,心……心锁难解之人……吭……”

    “别说了,你会死的!”

    说罢,她单手捧在赵枭脸间,只觉指尖触摸的是炙热铜皮,掌心捧着的是沸鼎闷炉,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姬姮姐!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我不想与姬姮姐……留有余纠……”

    听到此处,姬姮已泪眼打转,她不再回应半句,只想安静听他讲完遗言。

    “我并非……有心欺你,只……是……只是我难忍孤寂……想多与你……闲聊……仅此……而已……我……我只愿……愿……愿……”

    见赵枭声息断续,逐渐失声,吓得姬姮泣声呼喊,万般愧疚!

    “枭弟弟,你要说什么?姐姐都应你,枭弟弟?说话呀!”

    任由姬姮几番唤醒,那知心小友的声音也不会再响起,随着赵枭喉间最后一息断气,她手捧的沸鼎也在顷刻失温,高温骤降,瞬间变成一鼎冰尸冷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