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
是夜,墨色浓稠,月光也被黑云吞没,没有一丝风。
咚、咚、咚。
院外传来突兀的敲门声。
陆水遥心想着,怕是哪家有了急症,连夜来请大夫。她起身穿上外衫准备去开院门,却隐约觉得有异样,于是抓了些符纸塞进怀里,又把枕边的黑色长刀握在手里。
她走进院中,碰上披了长衫的陈书安正端着油灯匆匆从屋里赶出来开门。
“陈伯伯,等等”,陆水遥急忙拦住陈书安,“有些不对劲”。
陈书安拉着衣领一脸疑惑。
若是找人看病,寻常时候,总归是一边急切地敲门,一边喊人,这次却只有不徐不疾的敲门声。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敲击的力度似乎很轻,声音却清楚得穿透了整个夜色。陆水遥将陈书安护在身后,朝着门外喊去。
“外面是何人?”
敲门声戛然而止,片刻安静后,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
“陆水遥可在此处?”
话音刚落,妖气便透过门缝向院内弥漫开来。陆水遥顿时面色凝重,迅速掏出符纸,符纸似有所感飞向门后,周围泛出一圈暗红色的光晕,将妖气封住。
“陈伯伯,快回屋,千万不要出来!”
陈书安晃过神,顿时明白了此时的处境,也顾不得披着的长衫,疾步奔向陆水遥的屋子,将熟睡的陆无忧抱起,快速躲进自己的房间。陆水遥见他们关了门窗,立即给房屋加了一层结界。又迅速用符纸包裹着石子,捏成数个纸团擒在手中。
“陆水遥可在此处?”
童声再次响起,泛出光晕的符纸忽的被点燃,霎时间化成灰烬。
陆水遥不应声,上前一步微微屈身,左手握住长刀,用擒着纸团的右手背遮挡住口鼻,屏息凝神,眼神直直注视着前方。外面的东西但凡敢踏进门一步,她定让它灰飞烟灭。
门忽地被打开,陆水遥眼眸低沉,将刀握得更紧。院外充斥着浓雾,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华服,掌着红色的灯笼立在门外,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孩童的脸,他似乎并无进门的意图。
“家主有事相求,还请先生随我来。”孩童面无表情,说罢便转身走入雾中。
随即清风迎面,浓雾尽散,妖气也全无踪迹。
陆水遥一步未前,周遭事物却已大不相同。
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高林密柳伴着清风微微作响。陆水遥站在湖畔的树林边,面前芳草萋萋,木质的栈道曲折蜿蜒,直至湖心。远处湖心有一凉亭,可见人影攒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那掌灯的孩童不再言语,默默向陆水遥俯身行礼后,便背对她徐徐往栈道走去。凉亭中有人似乎见到陆水遥的到来,朝着她缓缓招手。
陆水遥警惕地环看四周,又抬头将整个面庞置于日光下,有风声却无风感,日光明媚晃眼却没有相应的炙热。
皆为虚景,是迷障。
陆水遥用目光一一搜寻着,最终落在那孩童手中的红色灯笼上。身处白日之中,灯的火光竟比烈日更明亮几分,树木随风作响,但火焰无丝毫摇晃,此乃实物。她将手中的纸团紧紧握住,口中念着熟悉的咒语,随即用力将纸团尽数向那灯掷去,纸团仿佛化身蓝色的利刃,直径飞入灯芯,只见火光一闪,将整个灯笼点燃,火焰由红变为紫色快速燃尽熄灭,周遭顷刻间又充满了浓雾。待雾散去,夜色正浓,陆水遥身处的是自家院子,面前院门敞开,不见孩童的身影,只有一页纸落在门槛外。
虽然院子最外层的结界无人通过,陆水遥还是用纸符折了纸雀飞往家中各处细细探查,确认全无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
陆水遥回到屋内,纸雀将那纸衔到桌上。借着昏暗的油灯,两行字跃然于纸上:
“深夜叨扰,还请见谅,明日定登门道歉。”
陆水遥盯着纸上的字,面上带了些愠怒。明明不是妖,却还大费周章装作妖,是为何?
客栈里,一个老叟看着桌面上烧成灰烬的小纸人,嘴角不住上扬,而后又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嘀咕着:“白费力气做甚。”
“天师,试得怎样?”一个中年男人听到这边的声响,急匆匆地凑过来,看着面前的一堆灰,不知是行还是不行,“那位陆水遥能护我们上慕君山吗?”
“没问题。”
得了天师的肯定,中年男人长嘘一口气,这一路上试了十来个除妖师天师什么的,没一个能破得了张天师的迷障,再这么拖下去,老爷交待去采的月露草都要凋零了,到时候怎么交差。
“终于是找着能行的人了,明天就去请人,耽搁不起了。”说罢,那中年男人就急吼吼地去招呼人安排了。
房间里只剩一个家丁与那老叟在。
“天师刚才的阵法似乎和之前用的不大相同呢。”家丁用手捏了点灰烬,在指尖搓搓由闻了闻。
“……”老叟不接话。
“那可是陆谦云的孩子,你说会不会是他同鹿婉秋的孩子,天师可别藏什么私心。”
“公子少套贫道的话,我可是带着广寒香,你那点伎俩对我没用。”
“哈,也没打算对你用,”家丁一笑,“只不过是提醒你一下,别碍着我的事。”
“贫道也只做老爷吩咐的事”,老叟起身,将那些灰烬全都拢到手里,往窗外一撒,“公子不用操心。”
家丁化为青烟飞出窗外,老叟立即起身关好门窗,还不忘贴上一张符纸,以防魅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来。若陆水遥真是女子,燕儿便有救了。只是老爷对自己并不信任,竟还让这魅妖盯着,要如何才能得手呢。老叟想着,从包袱里翻找出纹样精美的一对铃铛,在外面的“鹿”已经寥寥无几,如今若真能遇上,就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