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与数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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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自救

    “那咱俩扯平了。”余舒弯腰拾起手机,拍了拍手机壳的灰:“走吧,景大保镖。”

    景眠绕过秋千:“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夜跑,你以后这个时间点不能一个人单独出来听见没有。”

    “是是是。”余舒牵住她的手:“走吧,困死我了。”

    景眠握住她的手:“小孩哄好了?”

    “还行吧。”

    “是家庭问题吧?”

    “景大人神机妙算。”

    “这个年纪的男孩没多少问题。”

    “请加个一般。”

    “我们小鱼干说话真严谨。”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吹牛也不怕掉牙。”

    “牙掉光你就只能天天喝汤了。”

    “我吃山珍海味,你喝汤,确实不错。”

    “嘿?”

    景眠轻笑一声:“有你汤喝就不错了。”

    “是是是,对对对。”

    两人离开后,摸黑里走出一个人,他看着两人走远后,走到秋千旁边。

    轻抚着秋千上被蓝色塑胶包裹的锁链。

    或许秋千也在他的童年里占据一席之地吧,或许曾经也有人在秋千旁边安慰过他吧。

    他坐到秋千上,轻轻摇晃。

    秋千并不是只有小孩才能玩,

    每一个大人都曾经是小孩。

    有的人在童年时期于心底寄存了些许的温热,那些温热会融化长大后遇到的一次又一次伤痛。

    而有些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治愈童年的方法,他们的童年并不美好,甚至是破碎不堪的。一些人是幸运的,走着走着就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法子。而更多的人则是怀揣着疑虑,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直到走出时间也无法释怀。

    这也就是为什么心理师这个职业日益见增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随着科技进步,社会城镇化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人口基数带来的就业压力让越来越多的人烦躁压抑。

    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更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老式传统教育观念和新型教育观念的不断碰撞下,矛盾重重,扰乱着无数的家庭。

    “你是姐姐,你应该让着弟弟。”

    “你是女孩,会洗衣做饭,以后能伺候婆家就行了,读什么书?”

    “别人怎么就欺负你?怎么不欺负别人?”

    “怎么又没考好?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学成这样?”

    “妈妈不吃,你吃吧。”

    这些简短的话语刺痛着每一个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大人的孩子。

    索性自我感动式教育逐渐被人们踢出圈,更多人挣扎着解开来自父母的捆绑。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我是姐姐,就要让着他吗?”

    “我是女孩就不能读书吗?”

    “被欺负就是自己的问题吗?别人难道没有错吗?”

    “都想考好,为什么不能鼓励一下我呢?一定要这样凶我吗?”

    “开开心心的一块吃不行吗?”

    他们带着疑惑发出质问,使得家长陷入思索。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他们便把问题封存,直到很久后的某一天,他们的孩子同样向他们发出质问,才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这么问过父母,于是幡然醒悟。

    原来,传统思想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渗透到自己的身上,还试图侵蚀自己的下一代,而自己早已麻木,理所应当的延续这这样的腐朽。

    于是,他们说:

    “一人玩一会好吗?还是说想一人一个呢?如果你们愿意分享玩具的话,省出的钱可以买一个新玩具,这样不好吗?”

    于是,他们说:

    “洗衣做饭是一种生存能力,把衣服洗干净是好的,炒出一道美味的饭菜也是值得骄傲的。读书是扩展见识的另一种方式,它能带你走更远的路,见到更优秀的人。如果你想继续读书学习的话,我们大力支持你。”

    于是,他们说:

    “他们凭什么欺负你?你跟爸爸妈妈讲讲怎么回事,爸爸妈妈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于是,他们说:

    “这次没考好,没关系,我们把错题整理一下,争取下次不再错了好不好?”

    于是,他们说:

    “咱们看谁吃得多,我曾经可是世界级的大胃王,你敢跟我比吗?”

    他们在养育下一代的同时,也安抚了曾经的自己。

    这是属于新世纪的革命,没有危险的刀枪炮弹,也没有高亢响亮的号角。

    有的只是数不胜数书写在纸张上、输入在聊天界面的文字和发泄情绪、引人深思的言语。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思想觉醒,因为它有流血也有牺牲。

    青少年自杀几度登上热搜,时间推进讨论热度却不下反增,引人思考。

    他们在抗议什么?

    他们想表达什么?

    击碎他们心底防线的又是什么?

    青少年的自杀率逐年攀升真的是因为他们脆弱不堪吗?

    我不时的思考着,反思着,期望有一天能遗忘这些问题,那个时候想必革命已然结束。

    转到许锦程和余舒身上,这种纯碎的帮助无疑是暖心的。

    哪怕小孩没当回事,很快将它遗忘,但至少有那么一刻,他会觉得世界是美好的,有人跟他讲了很多舒心的话。

    日后若是能回想起来,心里也会是暖洋洋的。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崔司逸那时候也遇到一个如余舒一般的人多好,他就不会那么痛苦,那么煎熬了。

    可我又想,司逸他是个骄傲且敏感的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容许别人把手伸向他的,对于那些善意的援助会去回避。就算那时真的有人发现了他,并想要去帮助他,他也极大可能会选择逃避,哪怕他无比期望有人能够救赎他。(毕竟脑子里的‘想’和现实中的‘要’是两码事。)

    他的生活经历曾让他几度怀疑自己是否切实的活在世上,因此‘信任’对他来说是件及其昂贵的奢侈品,所以分给别人的‘信任’都是他感性之下的少许慷慨。

    然而正是他对‘信任’的这种吝啬,让他越发的在乎、渴望亲情,所以崔浩然——这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曾经相互信任过的弟弟,才能够快速的与他共同修补、续建起那个轻松简单的期望已久的亲密关系。

    当然,建立亲密关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崔浩然同学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崔浩然表现出来的活泼、叛逆是与崔司逸幻想出的另一个自己及其相似的,因此他会对这个可爱的弟弟产生好感,这使两人更加容易建立稳固的关系。

    而且,崔浩然很是依赖他,得到别人信任的司逸会由生出慈爱,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尽心尽力的去照顾浩然。当他用心去对待感情时,亲密关系就不知不觉的建成了。

    生物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崔司逸一次又一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他不停的矛盾,不停的疏导着自己。

    他会把自己沉溺在浴缸,一次又一次感受濒临死亡的真实。也会在日记本上记录今天做的值得夸奖的事,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很好,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就说你很棒吧。”

    他会背对着楼梯,幻想自己翻滚下去后鲜血流淌的样子。也会平静的走下楼梯,看着刚刚自己站立的地方,喃喃道“很好,崔司逸你真牛逼,又活了一天。”

    他会坐在天台的边缘,独自吹着晚风,欣赏着夕阳西下,会想随着太阳一起坠落,想学鸟儿飞翔。也会在蹙着眉听完新闻联播后,带走喝完的易拉罐,想着怎么当上美国总统,或者当个联合国常务。

    他会在超市盯着那刀具失神,会在某个时刻走向厨房抚摸那把锋利的水果刀。也会在冷静下来后小心地给自己削一个苹果,切成小块,耐心的等热水将苹果泡热,奖励自己积极乐观,奖励自己爱惜身体。

    他会在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后,去医院检查,也会在拿到诊断书后沉思许久,会轻笑着撕碎诊断书,复查,然后再复查,直到结果显示一致,自己也接受了这件事为止。也会遵医嘱按时吃药,会看有关心理学的书更好的了解自己的病情。

    因为觉得没有人爱自己,所以他才会那么爱惜自己,将自己视为珍宝,小心呵护。

    他大抵是有超能力,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拯救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善待自己。

    或许他本就是自己的英雄。

    他是个爱哭的人,因为他是孤独的、无法信任他人的,所以他无法诉说。因此哭泣成为他宣泄情绪的一种惯用方式。

    无论是躲在被子里崩溃大哭,还是小小的一只窝在墓碑前低声哭泣,或者是看到电影里感人的片段时泪流满面。都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

    他分裂出另一个人格——那个曾经稚嫩、弱小无助的自己。耐心的询问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纵他放肆的哭闹,纵他无由的咆哮。像对待孩子一样细致入微的对待自己,温柔和善的安慰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了,也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爱他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