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与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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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个春节

    归心似箭!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妈妈带着我,坐上了回姥姥家吃饭客车!姐姐比我们提前两天已经回到了姥姥家。

    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叠一层雪,还未来得及清理。

    走过院子,让我想起了以往的时候。和姥爷,舅舅们一起扫雪。和姥爷坐在门口聊天,和这个院子里曾经出现的无数次姥爷忙碌的身影。

    不忙农活的时候,姥爷就爱收拾院子,收拾仓房,也许看着属于自己的家,作为一家之主,也许会有一种内心的满足和幸福吧,也许还有责任和肩上的重担吧!

    走进屋子,没有往年的喜悦,姥姥的笑,掩盖不住内心的忧伤与呆滞,还是有气无力似的表示高兴:“芳回来了,你爸还挺好的。”

    姥爷也没有坐起来,就躺着,也说:“芳回来了。”

    母亲应了一句“嗯”,然后紧忙放下布兜,里面装了几件我和母亲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套新的内衣,妈妈买给姥爷的。然后母亲假装上厕所,就出去了。刚走到外屋地,我就看到母亲捂着嘴,低着头,是哭了……

    母亲出去以后,我就坐在炕沿边上,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说啥……

    姥爷动了动身子,侧过来,看了看我,说道:“兴安啊,你们放假了?”

    “嗯,早就放了,元旦过后就放了,七号放的。”我小声沉闷的回答道。

    “那咋没早回来呢?过小年也没回来过?”姥爷又问。

    “没有,我妈说等单位年底慰问,发米、面,豆油。昨天给的,今天回来的。”我没提钱,我妈农场的领导也来慰问,还给了二百块钱,这才回来的。作为贫苦户,单位和农场都很照顾,每年年底,快到春节了,都会来看看我们家,送东西。

    姥爷侧着躺着难受,就又转过去了,我知道,那不是躺着难受,应该是又胃疼了……

    姥爷又说:“你们那农场啥的,当官的还挺照顾啊?”

    “嗯,都可好了。一般有啥困难都给解决。原来的苗书记对我们可好了,他退休了,这回新调来的书记也挺好,可能苗爷爷退休都交代给他们了,他们也了解情况,都很照顾。”我这么说,也是想姥爷不担心。

    “那就好。共产党好啊!哎!没有共产党帮忙养活,就靠你妈妈一个人,能把你们养这么大吗,还有学上,你可得好好学习啊,将来找个好工作,好好干,挣钱养你妈,让她享享福。”姥爷这些话,说的好像不惦记我们,又很惦记我们。

    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姥爷坐起来上桌和我们一起吃的!姥爷说是药劲儿上来了,不疼了!那会儿还行。姥姥他们都知道他是硬挺着和我们大家一起坐下来再吃个团圆饭!那还不知道咋忍着疼呢!姥爷一生要强!也刚强!

    过年那几天,串门拜年的人,比往年少了点,来的人也说坐一会儿就走了,怕打扰姥爷休息。姥爷也是,有的人来的时候,他就硬着坐起来,坐会儿。有的人来的时候,他不起来,是那疼痛,让体面和礼貌的他起不来。

    整个春节,家人们都好像静悄悄的,也做菜,也喝酒,也有人来拜年,串门,但是都是小心翼翼、静悄悄的。街坊邻里的,都知道家里有病人,也不叨扰。

    因为没多少钱,也没买什么,妈妈硬着呆到初六,就带我和姐姐回农场了。

    “爸啊,你好好养着,等五一放假我再带他们(我和姐姐)回来。过完年我去找找农场,一时半会这天气,雪不开化也上不了班,看看让农场找点别的活。你也不用惦着我们,孩子都大了。咋都比小时候好过了!”妈妈临走前和姥爷说说话。

    “嗯,我没事啊。回去吧,眼瞅着兴安又要开学了。小静呢?还回那个哪?哈尔滨啊,还回哈尔滨干活去啊?”姥爷问完我妈,又看了看我姐。

    “静她,她自己看吧,都大了,也不用我操心了。”母亲说完,姐姐听到,姐姐和姥爷说:“姥爷,我过两天回去,还回哈尔滨。那边饭店老板和老板娘对我还挺好。等我挣钱了,夏天回来还给你买好吃的。”

    “别老乱花钱,自己在外面吃好,有钱帮衬着点你妈和你弟弟。姥爷这毛病,啥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此生最恨分别时,就是每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形容不了这份乡愁,也表达不了我对亲人的思念。

    乡愁是岁月的洗礼,乡愁是那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姥姥和老舅送我们到大门口!

    “妈,我病要病重了,你提前通知我吧,想多呆几天,也呆不下去,看着揪心。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找找农场,看看能不能给找点别的活先干着,要不这开学又交学费啥的,这冬天没活,不挣钱还花钱的,这次回来也是,手里没啥钱,也没给你和我爸买啥。”母亲和姥姥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嗯,没事,你爸那病就那样了,咱们能有啥招,大夫都不管。也不是不看了,要能治好,多少钱都给他看病了。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能换回一条命也行啊。哎,别心思了,咱们不都还得好好活着吗。没事,回去吧。完了有啥事我让你小弟给你打电话。”

    姥姥说完,客车我过来了,我和姐姐,妈妈,我们就上车了。车都走出听远了,老舅舅进去了,姥姥还在那站着,看着我们走的方向……

    客车是村里个人的,来回跑跑。村里每家每户也都彼此认识。

    “大姐,你家我叔现在咋样了?”收钱的阿姨问道。

    “还那样,还行。那时候大夫说也就能活一个月两个月的,这半年多了,又跟着过个年,就好了。”妈妈说完,不想再继续说,就打个岔,和我说:“你没看到你蒋艳阿姨啊?咋不打招呼呢?”

    我还心思呢,我那认识她……

    这个时候蒋艳阿姨说:“他可能都不记得了,这臭小子,长这么大了!那小时候别人一抱就哭,就我抱他不哭。”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笑了一笑,也没说话。

    妈妈又说:“嗯,俺家这小子,就嘴笨!不会说啥。”

    “闷闷的,内秀!我听的,村里人都说他学习挺好呢!”蒋艳也不知道从哪听的,真的假的……

    “学习倒是不用我操心,就是贪玩,一放假就跟同学胡乱跑,一天一天也不照家。”母亲这是听别人夸我,不好意思,还非说点我缺点。

    渐行渐远,村子已经完全消失在回头看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