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却闻言摇了摇脑袋，只感觉有些无语，这个年代的人是沟通上有什么障碍吗？

    自从自己穿越到这儿就没有个能正常交流的，全爱自己脑补啊……

    赵却刚想费费口舌再解释一番，然而还没开口，只见一旁的士卒满脸横肉地冷哼了一声：“大人问话，少说些多余的，去把你家牛牵来，别的少管！”

    “是，是。”

    不知怎的，一直悬着心的郑五听了这番呵斥，居然挺胸抬头笑着往门外走去，看那样子竟然有些健步如飞的影子，实在叫人暗道奇怪。

    那士卒说罢转头望着赵却笑了笑，他得到的命令是无条件辅佐这位“小大人”，自然得尽心尽力，只听他谄笑解释道：“大人，您没见过这等贱民，自然不晓得他们的心思，若是与他们好生说话，他们反而觉得没底，就得这般呵斥着才行，不然他们怎么知道大人的官威？”

    闻言赵却下意识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可这士卒却是为他着想，反而让事情简单了起来。

    不着痕迹地收起表情，一旁的李午却迫不及待发话了，“这牛痘接种法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李大人……”

    “无需多礼，叫我李午就是。”

    有了之前赵却露的那一手缝合之术，李午已经全然没有了冷傲的意思，这是要以平辈的身份跟赵却相处，要知道他可还是官身！

    赵却还没说话，一旁的小药童却忽然站了起来，像看到自己崇拜的明星一样瞪大了眼睛道：“李午？！”

    “莫非您就是——蔡魁首的徒弟？”

    李午恢复了冷脸，看向了小药童，他皱了皱眉，“你也是我医家子弟？”

    小药童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精神，讷讷地坐回了位子，“还…还不是……只是仰慕医家的名声，有些没忍住。”

    “那还是称蔡公为好。”

    “是……失礼了。”

    小药童神情沮丧，就在这时，去而复返的郑五也牵着一头瘦牛走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众人面前，“这就是小人家的耕牛……”

    赵却闻言眼神一亮，立马跑上去去仔细在牛肚底下看着什么，引得小药童和李午一阵观瞧，两人都有些好奇，尤其是李午。

    小药童此刻还不知道这牛痘的用法和用处，可李午却早就知道，望着那牛肚底下的不少疱疹，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将注意力放到了一旁的郑五身上。

    熟读医术又在师傅带领下见过无数疑难杂症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郑五的身体底细。

    虽然他长相高瘦，神情卑猥，一举一动在因为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眼袋也因为营养不良而略微浮肿，但不难看出他言语之间中气十足，浑身行动也极为利索！

    要知道这可是在天花泛滥的地区，几乎十室九空的感染率下，居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健康，甚至健康的有点异常的男人，还在负责村中煮药送药，这显然意味着某种事实——牛痘接种之法，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李午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这郑五定是无意之中接触过牛痘之后，通过某种类似的方法获得了那个……叫抗体的东西，这才能在此村中独善其身，这么看来此法的效果恐怕比赵却说的还要有效。

    赵却毕竟是现代人，虽然接种过科学研制的成熟疫苗，但对于这种较为落后的牛痘接种法却不甚熟悉，因此自然而然在介绍的时候将效果缩水了不少，以免出现意外，到时候嘎的可是他自己。

    “没错，就是这个！”

    李午的思绪被赵却的叫声吸引回来，他欣喜地张望过去，准备仔细一睹那救世良药的风采，然而刚抬起头就看到赵却一边拿着一把小刀，一边将一个盛着一坨不可描述之物的碟子端了过来。

    有些纳闷的李午忽然记起了那牛痘接种法的细节，接种接种……好像赵却还没具体说过到底怎么是接种来着！

    感觉到有些不妙的他右腿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见状赵却嘴角邪恶地上扬了一下，先前李午的几声小贼此刻还在他耳边清晰回响，虽然是误会，可自己记得这人似乎还没道过谦吧？

    骂了人还不道歉，这上哪说理去啊……

    摇了摇头，赵却脑中想着种种邪恶的措辞，嘴上却满怀悲壮地说道：“不愧是医家之高徒，小生我此刻真乃是佩服之极啊！”

    李午强装镇定，忽略了那满嘴奇怪的腔调，他疑惑的望向了赵却，“阁下何出此言？”

    “哦对，你还不知道吧，也怪我没说清楚，是这样的……”

    “我在紫府州所接种的牛痘，师门内称之为天花疫苗，乃是筛选过诸多药材，又挑选了洗干晾净的牛皮，以特殊秘法炮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用料和份量都极为讲究，往往十服药下去，也难成一剂……”

    李午闻言松了口气，“救人之法，正该如此。”

    “可是……”

    “可是什么？”

    话锋一转，却看赵却摇头叹息道：“可在此地却没有那等便利了，诶……”

    说着他把那坨东西举了起来，“这牛痘嘛，说白了其实也就是母牛腹下所生的疱疹，用其中挤出的浆液涂抹在肩膀的伤口之中，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午的表情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似乎在强撑着某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摆了摆手示意赵却住嘴，可不知怎的，这赵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絮絮叨叨的说着。

    “……牛这种牲畜啊，那是埋汰惯了的，受鼻环和皮绳所制，整日就只能俯仰趴歇在牛棚，因此身上难免会粘些屎尿粪便之类的东西，那自不必多说，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退避三舍，甚至矫揉造作，可李大人却不同，竟敢提出以身试药，真乃我辈之楷模啊……”

    宛如被敲了一记闷棍，李午闻言目光呆滞地望向了那碟东西，眼神中一阵变化，竟然慢慢有了几分慷慨就义之色。

    其实事先早就用酒精清洗了一番的赵却继续无良地笑着，“李公之举壮哉义哉，不过这边还请您赶快试药，毕竟过会儿屎……药可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