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居功……”

    包正希连忙摆手，不过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却是十分满意，不居功，不自傲，这位皇子和那些趾高气昂的宗室子倒是不同，谦虚谨慎，举止有度，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踏上那个位子……说不定会是个贤明的皇帝。

    “包大人，先前派来的御医可研究出了克制天花的药方？”陈轩开口问道。

    闻言包正希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配制的药方和药材已经命人用强弩送了进去，是好是坏还不知，希望能有用吧。成败就看三天后早上的狼烟，若是黄色便成了，若是青色……便失败。”

    陈轩微微点头，若是失败那为了保护京畿重地，就只能用火矢烧村，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村里可有人认识药材，或者识字？”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义务教育，穷山僻壤里多的是整村整村的文盲，别说药材那些一看起来就生僻的名字，就是天地玄黄一二三四都未必认得全。

    别以为配好了药就没事，怎么煎药，怎么服用，一日几次，哪味药是药引，这些都得用文字传递。

    “秦王殿下勿要担心，有一名药童正在村中，足以给那些病人煎药。”

    陈轩颔了颔首，显得极为满意，不愧是重臣，行事就是稳重。

    他以为这药童是包正希安排进去的。

    ……

    帝京城在人心惶惶。

    自从几天前天花的事情贴在衙门的告示上之后，城内的气氛就变了。

    有人在举家迁徙，有人四处屯买粮食，有人被禁足不能再出门花天酒地，一时之间人满为患的京城街道居然变得空无一人。

    哪怕有偶尔出门采买的百姓也是鬼鬼祟祟的，看谁都像是天花病人，唯恐避之不及。

    梦春楼的老鸨看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有些头疼，客人太少，酒楼各处的用度还不能停，如今疫灾之下物价翻了几番，开张就是亏钱，可不开张连这点收入都没有。

    而且这个时代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你敢连续几个月不开张，就等着被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遗忘吧，同行们会快速撬走你的客人，这在古代还有专门的术语，叫跳槽。

    与这老鸨一般愁闷的还有京城的普通百姓，城门许出不许进，粮食的价格在一天天飞涨，现在还能买的起，可再过一月后呢？

    囤货居奇的粮商们可不会顾忌道德不道德的问题，赚到钱才是王道。

    好在朝廷已经在开仓放粮，抑制粮价的上升，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毕竟只是一个山沟小村发生了灾情，大部分人对灾情还是处在乐观的态度，所以粮食只是比平常贵了一点，若是买陈粮说不定还会更便宜些。

    帝京动荡，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除了一种人——

    只见三五个彪形大汉打马而来，闯入了梦春楼的大门，还不等伙计阻拦，扬起了马鞭就是一抽，霎时间血淋淋的伤口便出现在那伙计脸上。

    可那伙计却在笑嘻嘻地陪着笑脸，连哀怨的表情都不敢展露出来，这便是金人，他们或许大多蛮横无礼，但从来不差钱，即便是军士来了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是以这些小贩小商还有苦力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像这大梁一样，沉浸在岁币买来的和平之中，对于金人的屡屡进犯，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几个金人点了一桌子菜大快朵颐地吃着，很快就又叫来妓女陪酒，言语中对城内惶惶然的天花不屑一顾。

    “哼，懦弱的梁人，居然被小小的天花吓成这样，果然是群孬种！”

    “什么天花，就是风寒罢了！”

    金人世代生活的北方地区天寒地冻，地广人稀，天花病毒很难存活与传播，是以很多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种病症，所以也根本不存在恐惧一说。

    他们故意说着汉话，激得旁边几个零星的汉人敢怒却不敢言，毕竟事实就是如此，金人那边似乎从未传闻出现过天花……

    这些蛮人竟然如此彪悍吗？连天花都奈何他们不了。

    几个梁人对视一眼，彼此的视线中都有些无奈。

    （此是史实，明朝末年，中原地区仍谣传着“北虏不出痘”的说法。）

    金人使者是个眼神狠辣的胖子，看着几个汉人的神情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很快一丝冷笑便浮现在嘴边。

    于是第二天帝京城中便出现了，金人受苍天庇护，疫病无法加身的说法，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虽然大梁巫祝之风盛行，可帝京人民倒还算是见多识广，一开始是不信的，可随着这些天来眼看着金人在城中打马驰骋、横冲直撞，却仍然没有一人感染天花，原先不相信的也开始渐渐动摇起来。

    再加上自梁朝开国以来，面对金人就接连受挫，鲜有得胜的时候，更加给了这谣言发酵的余地。

    皇宫中，陈协看着刚送进来的密报冷哼了一声，“什么受苍天庇护，几年前金人的成县还遭过疫灾，去查，弄出这等谣言的究竟是谁，到底有何用心！”

    底下的内侍看起来阴沉沉的，闻言直接说道：“已经查出来了，是金人的使臣完颜成，他花钱雇了城中几个泼皮。”

    陈帝的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显然气的不轻，“混账！让人去金人的驿站申饬，朕要让他们——”

    话说到这里，梁帝只是一个劲的发怒，却半天没给出个章程出来，这事说来也是可耻，连宫中随便一个宫女都知道，金人正在寻求南下的理由，此刻梁国惹不起金人，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除了斥责一番还能如何惩治呢？

    于是此事便草草申饬罢了，虽然陈帝在着令扼止谣言，可却愈发显得心虚，城中现在居然有些百姓在求购金人售卖的佛像。

    帝京府衙门。

    这几天帝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作为医家的掌舵人，蔡文自然是本次天花疫灾的顾问之一，虽然之前在朝堂上小小毒奶了一波，不过好在大医的名声还是在的，陈帝仍然信重，所以便派他来协助灭花。

    之前包正希的一系列安置便是参考了蔡文的意见。

    而此刻这位帝京府尹正直直地望着门口，神情有些发木，按理说，帝京府尹已经是半只脚踏入宰辅行列的官职，应该没有什么能他这么神魂颠倒的事物了，唯独只有天花——这个在平行世界仅用一个世纪就创造下夺走一亿五千万生命战绩的疫灾，是现如今当之无愧的病毒之王。

    还有半个时辰，天花的消息就会传来，是成是败在这谣言四起的关头尤其让人忐忑不安。

    若是能用医药诊治那最好，不然就要动用雷霆手段，否则消息流传出去金国和梁国的国运定会此消彼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