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一名轻骑的黑甲士兵便急匆匆打马来到帝京城，将消息口传给了守门的军士，那军士闻言神色有些慌乱，不敢懈怠地快步朝府衙跑去。

    “报！郑村药方无效，另外云州各地也陆续传来急报，天花在各处都有发现……”

    只是一句话，包正希便感觉眼前一花，竟然就地晕倒过去，幸而身后的陈轩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他。

    “快去叫御医来！”陈轩连忙将包正希扶到了床上歇息，一旁的蔡文则是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掏出一袋银针，只是轻轻几次施针，包正希便悠悠转醒过来。

    陈轩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位是医门的大家，医术自然高超无比。

    “包大人有些急火攻心，不碍事，多歇息歇息就好。”

    醒过来的包正希闻言苦笑着摇了摇脑袋，“如今天花泛滥，京都又谣言四起，如何能歇息啊……”

    皇宫中的陈协也得到了消息，还是更具体的版本，目光空洞地看完了呈上来的密令，陈协只感觉一阵头疼的厉害，人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般，原先努力正坐着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了下来。

    一旁的刘和见状想要上前，却见陈协摆了摆手，“无事……行文各地，严密控制天花，决不能让疫灾再次扩大，若有人造谣生事，就让密谍司的人去拷问，一旦确认全家流放！”

    “是！”

    “还有郑村……烧了吧。”

    疲惫地做完一系列命令，皇帝便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可是这位看似像年轻时期一样果断精干的帝王，却怎么也无法掩饰皮肤里的褶皱和肌体里那上下窜动的血管……

    陈协轻咳了几声，作为大梁开国以来最勤勉的皇帝，衰老已经是他不得不认清的现实。

    ……

    包正希和陈轩正在往府衙外走，毕竟是府尹，包正希要协调好京城各处对天花的安防，陈轩自然也有新的任务。

    二人向着衙门口走去，身后不远还缀着个李寒酥，眼看几人走来，门口的小吏和士兵都低头散去，唯独只有一个生面孔若无其事恍如闲人一般走了过来。

    李寒酥望着这人皱了皱眉，他是玄甲军统领，专司护卫，看到这种情况下就下意识以为是刺客，可说是刺客……

    如果说学武是一条庄康大道，那这人的武功才刚出门的样子，连杀气都半点也无，估计陈轩就能打上十个八个的，所以他只是望着那人冷哼一声，冰冷道：

    “止步。”

    那人闻言愣了愣，接着居然撇了撇嘴，表情一副“你好凶”的样子站在原地，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下一刻他竟然就作了个不像样子的揖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轩此刻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来人，看着那男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和一举一动，他皱了皱眉，似乎极为不满，“哪来的疯子，打出去。”

    一旁的侍卫闻讯就要动手，吓得赵却连忙后退一步，“且慢，我是有要事来拜见府尹大人。”

    陈轩看着这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何越来越愤怒，他冷冷的睥睨着赵却：“你一介无知小民，竟然也敢戏耍包公吗？！给我轰出去！”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作为梁帝的第一子，陈轩乃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了一辈子，从宫女内侍的敬畏，到朝廷大臣的欣赏和看重，他见识遍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却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就好像是把他看成跟旁边侍卫一样货色的目光！

    赵却无缘无故的被人驱赶，还是两次，显然也有些愤怒，望着两侧包围过来的军士还有面前身穿华衣的男子，赵却怒极反笑，“既然无人想要克制天花的法子，那某就告辞了！”

    在后方一直不以为意的包正希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且慢！”

    他几乎是发出了一声暴喝，接着不顾朝廷重臣的身份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赵却的右手，“你说的可是实话！真有克制天花的法子？”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却，想从他的目光中分辨出真假，很快包正希就看到了赵却眼中的愤怒、惊讶、敬畏甚至还有些不耐烦，可唯独没有看到躲闪和心虚，他心中一喜，手中下意识便加大了力度。

    “老丈停手，你快捏死我了！”

    赵却疼得呲牙咧嘴，这副身体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怕练过武也受不了包正希这一捏，痛的他立马挣脱开来。

    “有自然是有的，你要是把我捏死可就没了……”

    老包面色有些尴尬，收回了自己的大手，“是老夫莽撞了，快说，克制天花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这老丈，你请教也不看看场合，这里人多耳杂的，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传扬开来，各国就都知道了灭花之法，这可于大梁无益啊！”

    包正希拍了拍脑袋，“老夫竟然没想到这里！”

    旁边的小吏闻言则有些不忿，“什么老丈，这是我们府尹包大人！”

    赵却一听说是府尹小腿就有点发软，但一想到那些才子傲上矜下的样子，偏偏就有人买账，连后世都是，本事大的有些脾气，反而叫人更加看重，于是便强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府尹大人。”

    说着居然抬起了头来，做了个揖，“见过包府尹。”

    接着赵却又望向了旁边眼神明白写着“你要是敢作假我就宰了你”的陈轩，问道：“还没请教这位是……”

    “这是我们大王子。”那小吏补刀道。

    赵却的小腿又想发软，于是连敷衍作揖都忘了，只是看了一眼便脚步僵硬地朝衙门里走去。

    别说，他这副做派还真有些虎人，那陈轩见状居然不声不响地收起了眼神中的愠怒，平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去，看那样子竟然是把自己的地位摆在赵却之下。

    包正希在身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能屈能伸，礼贤下士，这大王子还真有些明君的样子，若是假以时日……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口气，自燕云城之变以来，历代帝王无不以收复北方为己任，可无一人能做到，到了梁朝以来这目标就越发遥远了起来。

    因此一想到那种可能，包正希便摇头苦笑两下，也跟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