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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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忆

    “咚——”

    一阵钟声响起。在诺安女王的命令下,神父们将潘恩抬起搀扶着向另一个密室走去。随着向地下的不断深入,周遭的氛围也逐渐诡异起来,阴暗的长廊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死寂笼罩在这里。

    潘恩轻闭着双眼用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即使吃下了很多的迷幻药,潘恩作为一个药罐子,他对于迷幻之类的抗性还是很强的。

    神父们脚踩在木板上吱嘎作响,陆陆续续有滴水的声音在长廊中回荡,不禁让潘恩脊背发凉。

    这……这不是教堂正厅里吗,方向不对!

    潘恩强压抑着自己呼吸生怕被人听见声响,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镶嵌在墙面的彩色不规则花纹长窗几近破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为这里多了几丝诡异。不过,这里更想是自然形成的巨大深渊,他们现在大概在底部。

    神父们的脚步几乎是统一,跨过高门槛,穿过高耸又巨大的门扉,一股腥腐的恶臭就钻入潘恩的鼻腔,虐待着他的嗅觉。

    在神父提着的煤油灯映照下,通过余光,潘恩可以看见室内正中央摆放着的一团血红色的“祭坛”,而其余东西都被笼罩在黑暗中。他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恐,疯狂地克制自己的战栗可是那没有什么效果。尽管自己的抽动无法停止,可那些神父此刻没有理会潘恩只是死死抓住潘恩,也可以说他们根本理会不了潘恩。

    “啪叽——啪叽——”

    似乎是完全由血肉组成的祭坛“活”了起来,周围竖立的几根血肉柱上下蠕动着发出肉酱拍打的声音。

    该死!诺安女王这拜的是什么神?邪神?

    从血肉柱上脱落肉泥簇拥在一起,融合成一坨更加恶臭的矩型物体,它伸出细小的肉芽连接到柱体,慢慢爬到四只柱体上段的中心处,继而飘散出更加诡异的符文在那个特定区域滚动。

    神父们从搀扶改为狠狠地抓住他的四肢将潘恩高高举起,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扔进那团血肉一般。潘恩竭力地扑腾着右腿死死地挣扎。

    不行,这是要把我扔在上面了。

    挣不开啊!

    等等!右腿!谢谢你!保罗!

    保罗被砍下的左臂本应该是抓住潘恩右腿的,即使如此保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说他们不再是人了?不行,假如我真踢下去,那岂不是又……

    算了,保命要紧!

    潘恩狠狠地用右腿向左蹬去,随着骨头断裂声响起,握住左腿的那人的手肘外侧被潘恩踢折,瞬间瘫软下来。

    双膝弯曲对地缓冲,潘恩平稳地落到地面的一瞬用单力一甩,忍着剧痛,将其中一“人”甩向那团血肉,血肉瘫软接住了那人将他慢慢融进了身体,即使这样其余三人也只是呆呆地站着,现在只有一人在抓着潘恩的手腕。

    顺着手腕反转不会疼痛的方向,那名神父转过身去随潘恩一起,潘恩恶狠狠地向那人的膝盖踢了几脚,直到又一声骨头碎裂。即使那“人”倒地他还是在死死握住潘恩的手腕。潘恩俯身快速捡起脚边的玻璃碎片向那“人”的手腕割去。

    潘恩蹲在那里,玻璃的锋利一侧与骨肉摩擦发出恶心声音,他摸向自己湿漉漉的脑门,感到一阵冰凉。

    直至潘恩割断那“人”的手腕,紧抓的手指才瘫软下来。

    最近的经历逐渐让潘恩适应了这些根本不符合人类认知的场景。他看着那些残躯,嫌弃地用脚将它们踢向了离血肉较远的方向。

    “布姆波,其实你应该跳进血肉的,怜星母神永远不会让你失望。”四个诡异的残躯顶着的头颅异口同声道。

    “什……什么?”

    窒息感自黑暗中如铺天盖地般压住潘恩,感到进一步的危险即将来临,潘恩捡起一旁还有“人”手握着的煤油灯,壮着胆将那只手拿起扔掉,提着灯快步向来时的方向奔跑。只不过,在大门处一只如同梦中的骑士盔甲巨像静止在那里,横在后口的大型拱门前。

    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充斥了他的脑海,尽管它巨大得超乎想象。

    “潘恩·布姆波,请……请不要害怕,即使是这个样子。其实,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想给你一个解释。”

    极为低沉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幼女、青年女人、老妇混合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钻入他的脑子。怪异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巨大的盔甲反手几乎可以让潘恩碾压,他瘫软的双腿即使疯狂地颤抖也仍尽量地支撑着他的身躯。

    “我……我不想死。”

    浑身都在战栗,潘恩几乎是绝望,不得动弹。

    巨大的盔甲缓慢地向潘恩走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地面为之颤抖。在这窒息般的威压下,潘恩不慎跌倒,右腿被碎玻璃刺穿。他不断用手肘与后脚跟摩擦着地面一点点后退,即使衬衫手肘处已经磨漏也无济于事。

    “我这是为了……为了更好地维护这个国家。我已经迈出很大一步了。”

    “视觉与听觉是最原始的器官,它们先于怜悯,接近于大脑的核心,为了稳定局势,为了避免战争,我曾将他们的感官剥夺。”

    “作为子民们信奉的怜星母神,我推翻我的过去。我深知自己的罪孽,可是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假如您可能帮助我,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们足够抵御荒古……自荒古纪之初。”

    仅存的理智无法让潘恩理解巨像的怪话,诡异的金属碰撞声刺耳如同饿狼般几近将潘恩撕裂。

    四个头颅和盔甲共同开口:“我们恳求您。”

    几乎生锈的巨大金属钢盔之中,在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照见一颗类似心脏的东西在缓缓搏动,伴随着他急促的心跳。祂一步步向潘恩走来,每一步都代表着祂的沉重的罪孽也代表祂对未来的祈愿。

    “咔——”

    地板的轰然开裂,巨像坠落下去,一阵巨响几乎撕裂潘恩的耳膜,他控制不住地将煤油灯甩飞,点燃了那一团血肉与残肢,火光顿时通明。

    潘恩只好按捺住自己慌乱的心理。

    巨大突兀的手掌,却又近乎无形在谷底向潘恩抓来,牵扯他的灵魂探寻着底处的奥秘。

    潘恩无魂般爬向到地板裂隙,蹒跚着已经受伤到很难使用的双脚,跪倒在那扇巨大的门扉前面。理智在告诉他要清醒。

    潘恩几乎忘却了这是来时的门,现在他们隔着一条巨大的裂隙。失常的潘恩断定这怪异的巨大门扉关押着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智慧生物的精雕细刻和祭祀崇拜展露在潘恩面前,随着火光熄灭,他既茫然又害怕,同时也在心里涌起了层层莫名的激动,几近昏厥。

    最终潘恩的确昏厥。在昏迷后的梦境里,他被祂用手托起,安放在祂的心室内。祂同他控诉祂所承受的不公,祂昔日的辉煌。祂给潘恩于黑暗的一丝希望,在这无尽的黑暗里,赐予他一丝感官。

    而那只熟悉的巨眼突然拥挤在潘恩的所有感官内,它的神情又变得愤懑,愤懑中带着潘恩如同看着他自己一样的绝望。

    “耳边声音太吵,别管,别听,向前走!”

    在金属声与各种年龄的女人声中,嘈杂音出现并掩盖住它们,它如同贴在潘恩的耳蜗上告诫着潘恩。

    幻觉操控着潘恩不被巨像迷惑,潘恩走向巨大门扉,在黑暗中依旧能够看见裂隙的边缘,自顾自地前行。

    站在源于太古的门槛之上,错综复杂有如现在城市规模一般的复杂地形呈现在潘恩眼前。位于地球曾年幼时就处于这幽邃的深渊之中。

    “我的天啊!”

    “冷静,冷静,这是假的!这就是回去的路!”

    尽管潘恩这样想着,但他还是面目狰狞地跪倒在地,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阵阵刺痛传入他的神经如同在尽力唤醒自己残缺的理智。

    潘恩依稀记得这残缺的城市,一层层画面连贯地出现在他脑子里。记忆飞速旋转,头痛欲裂。

    “安帕波?这里不特么是安帕波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倒塌的墙面,街道上铺满了尸体,几颗紫色的树木生长在它们上方。

    担架、面色发黑的尸体、不知名的污秽之物。戴面罩的学士在屠杀着其余躲藏在屋子里的居民。

    金属碰撞摩擦的刺耳声音同杂乱的女人声音炸响几乎贯穿潘恩的脑子。

    “德图斯特并不爱惜祂的子民,为了掩盖真相而屠杀一切。而我并不是。”

    “别听祂的!那些是假的,都是幻觉!”

    “你不也是幻觉吗?!我不知道啊!我也不想知道啊!你们别特么恶心我了啊!”

    双膝跪地的潘恩胡乱地挥舞着双臂指着周围,已经沙哑的喉咙还在嘶吼着嘴边挂着一串口水,他发疯地转着自己的头瞪着周围的一切如精神紧绷的弦断裂崩坏一般。

    “不对啊,我是出生于一个小村子的平凡人。我从未前往过安帕波。”

    嚎啕戛然而止,潘恩静静地呢喃,仿佛静止。

    模糊间,潘恩听见前方的脚步声,特蕾娜从那里走来。

    “潘恩哥哥,快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特蕾娜稚嫩甜美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潘恩猛地怔住,他抬起头看向伸出手要将他拉起的特蕾娜。

    “呼——你怎么也在这里?!不!哦,对,我保护你!我保护你!我们要快些离开!”

    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抽泣,潘恩颤颤巍巍地从地面上爬起即使手掌被碎石头子划破,渗出些许鲜红。

    尽管全身仍在战栗,潘恩拉着特蕾娜的手迈着发颤的双腿用自己被给予的可以刺破暗处的眼睛找寻着通往地面的道路。

    潘恩将特蕾娜护在身后用右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同她的脚步走在漆黑的长廊,尽管自己濒临体力不支,精神极度紧绷。

    一缕光从狭长的楼梯道顶部穿过,潘恩欣喜若狂地看向身后的特蕾娜,轻轻地拽着她向光亮处走渐渐又改为奔跑,从空旷的餐厅直奔向教堂的正厅。

    只不过当潘恩猛然回过头看向身后牵着的特蕾娜时,什么都没有看见。

    “哼哼哼——好你个幻觉,好一个骗我……”

    潘恩强撑不住身体,几乎是累得趴倒在地,眼里满是一直强撑没有留下的晶莹。